她張了張嘴,那句“跟我走”幾乎要沖破喉嚨,卻在觸及女兒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持時,化為一聲沉重的、帶著無盡酸楚的嗚咽。
她猛地將女兒緊緊摟進懷里,枯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仿佛要將她揉碎進骨血里帶走,渾濁的淚再次洶涌而出,砸在云若溪單薄的肩頭。她沒有答應,也沒有再追問,只是用盡全身力氣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在那無聲的擁抱里,傳遞著一個母親所有的恐懼、絕望和那不肯熄滅的、渺茫的期盼。
墨千凌指節捏得泛白,那只描金的白瓷茶盞在他掌中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細密的裂紋瞬間蔓延,滾燙的茶水混著幾縷鮮紅,順著他緊繃的指縫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小廝那句顫巍巍的“有何吩咐”還懸在死寂的空氣里,他卻恍若未聞,耳邊只反復轟鳴著剛剛收到的消息——西京平安無事!花芳菲安然無恙!而若溪……若溪竟是被一個虛假的脅迫,生生推去了那萬里之外的南海絕境!
胸腔里翻涌的悔恨如同毒藤瘋長,瞬間絞緊了他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牽扯出尖銳的痛楚。
若當初……若當初他不顧一切,拋下這世子虛名、拋下所有顧慮,強硬地將她護在羽翼之下,哪怕是與整個京城為敵,今日她又怎會墜入那未知的龍潭虎穴?
他閉了閉眼,仿佛還能看見她離去時強撐的鎮定下那絲掩不住的蒼白驚惶,那畫面此刻化作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魂之上。
而花滿樓緊隨其后的那道訊息,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那早已鮮血淋漓的傷口。
“未能護她周全”的斥責字字如刀,更帶來花芳菲亦被接往南海的消息。這哪里是接?分明是押!是將她們母女一同置于了那無法掌控的風暴中心!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一股腥甜的鐵銹味彌漫在口腔,那沉重的無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駭人的赤紅,那捏著碎瓷片的手掌青筋暴起,血珠滴落得更急,聲音啞得如同砂礫摩擦:“花芳菲……被接走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瀕臨失控的顫抖。
墨千凌越發覺得幕后之人不簡單,這件事背后到底是自己的父皇還是慕容霄,亦或者父皇和慕容霄都參與其中。
父皇向來以鐵腕治國,視親情如草芥,若為穩固權柄,犧牲花芳菲母女不過舉手之勞;而慕容霄那廝,野心勃勃,與南海勢力勾結已久,此番劫人必是圖謀不軌。
他腦中飛速閃過往日蛛絲馬跡——父皇的密令、慕容霄的異動,種種線索交織成一張無形巨網,將他死死困住。
一股寒意自脊背竄起,憤怒與絕望如毒蛇啃噬心脈,他猛地攥緊拳頭,血珠從掌心汩汩滲出,滴落在地磚上綻開刺目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