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精彩！”梅菲斯特的聲音在雪莉婭的耳邊響起，“真是精彩！簡直就是天才！”

　　雪莉婭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怔怔出神。

　　“痛苦……原來可以這樣運(yùn)用！”她感受著血液中流動的如同鐮刀一般的力量，“不僅僅可以讓自己感受痛苦，還可以讓別人感受到更深的痛苦……”

　　“沒錯，你的痛苦……我可是親自感受到了。”魔鬼滿意地夸贊道。

　　梅菲斯特干癟下去的身體猶如被吹起的氣球一般膨脹到原本的程度，流失的血液則從地上逆流到了身體內(nèi)部的血管之中，被子彈擊穿的傷口也逆向復(fù)原。

　　在魔鬼的身上，時光仿佛短暫地逆流了。

　　“這就是……能夠復(fù)仇的力量？”雪莉婭問道。

　　“至少，這種痛苦用來殺死萊莎可謂輕而易舉。”梅菲斯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別看她表面上如此強(qiáng)大，其實(shí)內(nèi)心并不堅(jiān)強(qiáng)，至少……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憑借這種痛苦就足以擊敗萊莎了？”雪莉婭下意識地問道。

　　“看樣子，你并不了解惡魔這種生物。”梅菲斯特微微一笑——雖然很難從羊頭上看出表情，但雪莉婭就是如此感覺的——隨即，魔鬼轉(zhuǎn)向了大海，“惡魔與魔鬼不同，他們并不以靈魂為食，他們啃食的是欲望。”

　　說到這里，梅菲斯特臉上明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也有所耳聞，”雪莉婭點(diǎn)頭，“惡魔以欲望為食，所以他們的契約者也都是欲望的使徒。這一點(diǎn)從他們的結(jié)社名字上面就能看出來了，惡魔契約人聯(lián)盟的官方名稱就叫‘食髓知味俱樂部’。”

　　“對，但這只是惡魔最明顯的特征，也就是最容易被注意到的特征，但是，你有沒有思考過，欲望來自于什么呢？”梅菲斯特循循善誘。

　　欲望來自于什么？

　　這個問題一下子將雪莉婭給難住了。

　　——她并不擅長思考。

　　好在貼心的魔鬼并不會真的為難雪莉婭，他緊接著就說出了答案。

　　“欲望來自于幻想。”梅菲斯特指了指大海，“惡魔自身只是一面鏡子，他們映照出契約人的幻想，人由此產(chǎn)生了欲望，惡魔就以此為食。”

　　雪莉婭看向大海，蔚藍(lán)色的海洋之上，映照出的卻是自己的面孔。

　　一頭干練的淡藍(lán)色短發(fā)幾乎與海水融為一體，雪白的肌膚透出紅潤的色澤，剛才從眼角流出的血液干涸了，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兩道可怖的血痕。

　　但是，雪莉婭卻覺得這樣反而很美。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看。

　　這也是欲望嗎？

　　但是，滿足欲望的感覺……還不錯。

　　“這和你的所作所為……有區(qū)別嗎？”雪莉婭抬起頭來，直言不諱地問道。

　　她之所以這么問，是因?yàn)榍宄刂爛販撲固夭⒉粫虼碩鴤ψ約骸?p>　　獻(xiàn)上自己的靈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換言之，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前，魔鬼都不會對自己出手。

　　——這是契約里規(guī)定好的。

　　“當(dāng)然有區(qū)別，最明顯的一點(diǎn)就是，我可不會以欲望為食，這種行為在我們魔鬼看來無異于去糞坑里游泳，還樂此不疲。”梅菲斯特有問必答，“我們在意的是靈魂，準(zhǔn)確來說，是優(yōu)質(zhì)的靈魂，滿足靈魂的欲望只是為了讓靈魂更美味。”

　　總覺得這說辭像是哪里來的挑剔美食家……

　　“你對惡魔還真是刻薄。”雪莉婭感嘆了一句。

　　“和來自深淵的臭蟲可沒必要講什么禮儀。”梅菲斯特冷笑一聲。

　　“萊莎的欲望是什么？你能告訴我嗎？”雪莉婭突然有些好奇。

　　“七宗罪之一，色欲。”梅菲斯特自然毫無保留。

　　噫……

　　雪莉婭想起萊莎看向自己的眼神，渾身打了個冷顫。

　　不行，不能細(xì)想……

　　她深吸了一口氣。

　　“要怎么才能離開這里？”

　　“你通過了試煉，自然隨時都可以離開。”梅菲斯特打了個響指，“忍不住想要讓萊莎感受痛苦了么？那么，祝你游戲愉快。”

　　只是一瞬間，雪莉婭便回到了角斗場。

　　回到了……失敗的瞬間。

　　魔鬼的試煉宛如一場夢境，僅僅是回想便覺得不真實(shí)。

　　然而，胸口的痛苦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

　　失敗是真實(shí)的，痛苦是真實(shí)的，由痛苦帶來的力量……也是真實(shí)的。

　　雪莉婭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這個極其細(xì)微的動作自然被特寫鏡頭捕捉了下來。

　　“哦呀？雪莉婭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她還有什么底牌沒有使出來么？”弗里德里希眼睛尖，最先捕捉到雪莉婭的笑容。

　　“她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了。”艾芙琳的反應(yīng)同樣迅速，只不過在細(xì)節(jié)上略有不同，“她一下子變得……更加引人注目了。真奇怪……難道是因?yàn)樗燜懶耍俊?p>　　“難道她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突然頓悟了？就像是神秘的東方哲學(xué)里講的那樣，‘開悟’？”弗里德里希開了個玩笑。

　　在場的觀眾明顯很吃這一套，不少人都忍俊不禁。

　　就算沒有笑出來的，也基本都在打哈欠。

　　顯然，對于觀眾來說，既然勝負(fù)已定，最為精彩的部分就已經(jīng)過去，剩下的就是等待裁判宣布比賽結(jié)果的垃圾時間。

　　“既然雪莉婭已經(jīng)倒地，那么就有請食髓知味俱樂部的裁判……”弗里德里希正準(zhǔn)備提醒裁判按照流程說出比賽結(jié)果，但是，眼前一瞬間發(fā)生的變故讓他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后半句話硬生生被咽回了肚子里。

　　“雪莉婭……她還活著！”艾芙琳驚訝極了，“死而復(fù)生？不，不可能。但是……她是怎么活過來的？萊莎明明已經(jīng)刺穿了她的心臟！這種事在整個哥斯堡都他媽是第一次！”

　　她甚至忍不住爆了粗口。

　　借由魔鬼的力量，死而復(fù)生豈不是很簡單么？

　　更何況，自己根本還沒有死！

　　雪莉婭看著近在眼前的萊莎，用力將萊莎刺入自己心臟的手抽離了出來。

　　真是輕松。

　　以原本的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如此輕松地做到這一點(diǎn)的。

　　“你……”萊莎一直以來的笑容如同沙灘上遭遇海浪的城堡一般，在一瞬間崩塌了，“你怎么……還能活著？為什么……我沒有感受到你的欲望？”

　　“因?yàn)椋純嗍俏業吶笥選！毖├驄I的笑容變得瘋狂，“請?jiān)試S我向你介紹……”

　　從雪莉婭胸口泵動而出的比玫瑰更加鮮紅的血液宛如雨滴一般落在萊莎的玫瑰上，玫瑰一朵接一朵地枯萎了，緊接著，血液猶如精密的手術(shù)絲線，從皮膚穿入到萊莎的每個骨節(jié)，劈里啪啦的聲音響個不停，萊莎的面孔漸漸扭曲，她的骨節(jié)被一一打開。

　　痛苦與死亡是一對孿生兄弟，當(dāng)見到其中一個的時候，另一個也會隨之而來。

　　現(xiàn)在，痛苦來了。

　　死亡……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