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城門,激昂的戰士,還有化了雪的泥濘的長街路。我靠在冰涼的城墻上,視線模糊了好久,直到耳邊隱約聽到一陣倒吸冷氣之聲!
在數公里外,龐大墨色鎧甲整齊劃一有序前進,為首之人身著銀墨色鎧甲,腰間配了把長劍。頭盔上的紅色盔纓,觸目驚心。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那身姿,定然是兄長無疑了。
這浩大陣仗,絕不是奔著談判來的,我也明白了,為何兄長突然起義造反。想必他先我一步知道了阿瑪額娘西去的事實。
城墻扶梯邊,多了三五個人。中間緩緩而上的正是珋青,他正嚴肅看著布防圖還是戰略圖,神色異常嚴肅。珋青身邊的幾個副將,正是淮冽身邊的得力干將,其中有一個我還認得,曾同兄長一起辯論過變法之事。好像叫什么…羅恒的。只是此刻我與他四目相對,也沒有往日淺笑問候,甚至比陌生人還要冰冷。
不多會,珋青放下圖紙,一眾人也各自忙開。他猶豫了會,還是向我走來,同我站在一處,眺望遠處,那群移動的墨色雄獅,神色嚴肅開口,“莫怪我,自古反叛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不過你放心,事成之后,我會向父皇求情,你不顧自身安危,祝我一舉成功拿下叛賊。屆時,父皇會恢復你往日榮耀的身份。我也會像我往日承諾的那樣,名門正娶…”
“…他們什么…時候死的?”我訥訥看向眼前這個異常陌生的珋青。思緒飄回數年前…十歲生辰時光。阿瑪額娘替我辦了無比隆重的生日宴,其中姑母同皇帝還同送來了賀禮…那時尚未冊封太子,一眾皇子盡數全來,他們如眾星拱月一般,都將我捧在手心,除了贊美,我聽不到其它一句不是的話。那時,珋青在皇子中并不顯眼,只因為珋青同兄長走的近,所以我同他也走的近了些。
我忘不掉珋青同兄長二人,同時打趣我,故意激怒我,在我生了好大的氣后,又給了我天大的驚喜。兄長捂住我的眼睛,在一眾貴胄之間,松開我的眼睛,漫天絢麗盛開的煙花,五顏六色。京中小姐,誰不羨慕赫舍里家嫡女?那時,珋青也同現在一樣,站在我的身旁,陪我同眺望遠方…
黑色鐵騎熊熊而來,他們是帶著必死追隨的勇氣踏紛而至,我從一眾戰士們的臉上看到了比情愛家庭更崇敬的光,那是閃爍的信仰之光!
兄長身穿墨色鎧甲,遙遙處,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一閃而瞬的心疼,又怎么能逃避的了我的目光,我滿眼噙淚,已經呼喊不出任何話語,只能化作一股力量,拼命的點兩下頭。
“我之所以沒告訴你,是怕你傷心過度。事實上,他們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突然貶去邊疆,自然是適應不了的。不過,人都會死,他們既然已經故去,我們活著的人也該釋懷…不是么?”我仰天大笑,笑了很久以后,突然冰冷看向珋青,一字一句說:“若赫舍里長豐死了,那赫舍里家族主心骨就再也沒有了!那些數不清的,從前追隨赫舍里家族的門生,將士們也會另尋高枝了,他們不會因為三殿下您娶了我,就改投您的門下…您的算盤,終究還是算錯了。”
珋青臉色一白,嘴唇微顫,看著我仿佛震驚了許久:“原來,在靈兒心里…是這么看我的么?”
“您口口聲聲都是尊位榮耀,這不是您追求且向往的東西嗎?您放心,今日,若是哥哥死了,我赫舍里嫵靈也絕不茍活!我也要叫天下人看看,赫舍里家就算背負天大的冤,也絕不會束手就擒,絕不會拋棄祖宗教誨,茍且獨活!您同您的父皇,聯手上演的好戲,是不是能騙的過天下人?且拭目以待好了…”
“叛賊!爾等繳械投降,我等便留你全尸!”一個副將朝兄長叫囂著,口氣里是止不住的得意同信心。我目環四周,看到了許多人,唯獨沒看到淮冽,此時此刻…他在哪?是何態度?兄長不理會宵小之輩的挑釁,目光從我身上,略到珋青身上。
“三殿下,好久不見啊!”兄長臉上比我預想的平靜,他面對珋青向來不卑不亢,“男人們之間的戰爭,何故牽扯到女人?你同我下來打一場,放了她!”
一旁有個副將嗤笑一聲,笑了起來:“堂堂一個叛徒,有什么臉面同資格講這種話?就憑你,也配?”兄長只看著珋青,也不理會旁人,他就是這樣,自負又自信。
珋青嚴肅看著那副將,冷聲一斥:“你給我閉嘴,堂堂赫舍里家族,也是你配叫囂的嗎?”珋青開口閉口都是講尊卑,那副將吃了癟,總算安靜。“長豐,回頭是岸!莫要再一錯再錯下去了,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妹子著想,我承諾過你的,定然算數!”
珋青的話讓兄長有了幾分動容。他目光轉向我,我默聲,用口型回應他,“你若死,我絕不獨活!”我表達我的決心,兄長是看得懂的,畢竟我的犟脾氣,是出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