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我們的S級來了啊！”諾諾說。

　　路明非還沒走進圖書館二樓的教室，就聽見了諾諾的聲音，他一抬頭就看見諾諾靠在教室門邊，用著一種饒有興致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好巧哦。”路明非說。

　　“巧什么？我今天是來監考和收卷的。”諾諾聳聳肩，“倒是你表現很突出嘛？”

　　路明非尷尬撓撓頭，他知道諾諾說的是昨晚在芬格爾開的盤賭自己贏的事情，可無可厚非吧？既然芬格爾可以開盤，他就有資格賭自己贏。

　　“你現在可是大名人了。”諾諾說。

　　路明非剛走進教室，果然所有人都向他投來了目光，審視、好奇、羨慕……什么樣的表情都有，第一走過來的是一個很英俊的印度男人，他熱情握住路明非的手，“我叫奇蘭，新生聯誼會的主席，很高興認識你S級路明非。”

　　“你好，你好。”路明非也還記得這個言靈是“先知”，有些神經叨叨的家伙，后來這家伙也加入學生會就在帆船部，以前還一口一個路主席的喊。

　　“我能邀請你加入新生聯誼會，我希望你來領袖我們，你真的太優秀了，我相信你能帶來新生聯誼會抵抗兩大社團。”奇蘭認真地說。

　　“你相信我？”

　　“是的，就像你相信自己一定能通過3E考試一樣，我們需要你這樣的領袖，有著優異血統，強大自信和領導能力。”奇蘭興奮地說。

　　路明非沒有回答，加入獅心會也好，加入學生會也罷，或者做新生聯誼會領袖，這都不是他的目標，他有著自己的目標和計劃。

　　“我在考慮考慮吧！”路明非婉拒奇蘭盛情邀約，找自己的位置，走過前排的時候他還看見冰雪女王零已經早早到了，她還是一個人坐在前排座位上，也不和誰說話。

　　“你好早啊。”路明非跟零打招呼。

　　“嗯！習慣起的早了。”零說。

　　“那你加油，這一次考試。”路明非說。

　　“我已經覺醒了血統，3E考試對我來說，是否參加都無所謂。”零淡淡地說。

　　“我要給忘了。”路明非不好意思撓撓頭，就去了那個寫著“李嘉圖·M·路”的座位。

　　幾分鐘過后，帶著金絲眼鏡的曼施坦因教授走了進來，他站在講臺上眼神嚴肅，他看了一眼腕表，“我是學院風紀委員曼施坦因，負責這一次監考。”

　　“人齊了，我開始說一下考場紀律，首先聲明，在考試之中作弊是禁止的，違反者將直接取消資格，但除了不能作弊和抄襲他人試卷，你們可以做一切事情。”

　　“老師，請問一切是指？”有人舉手問。

　　“睡覺，討論，聊天都是可以的……只要你們不抄襲答案。”曼施坦因冷冷地說。

　　教室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他們完全不能理解這種考試。

　　“好了，考試開始了。”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腕表，完全不顧新生的詫異，直接宣布開始。

　　黑色幕布無聲滑下，把所有窗口都遮住了，教室白熾燈亮了起來，諾諾沿著過道給每個人發幾張A4紙張和一支削好鉛筆。

　　A4紙張是空白的，沒有試題。

　　“不用懷疑，試卷沒有任何問題，我會在教室外，有任何問題可以提問，考試時間限定三小時，現在開始。”0曼施坦因說，“祝你們好運。”

　　曼施坦因教授和諾諾退出教室，大門隨之關閉。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他們覺得這學校肯定是瘋了，沒有試題，這算是什么考試？

　　路明非表現就非常淡定，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他現在也算是老前輩了，這種場面小意思的啦，待會就會有播音系統播放音樂，龍文夾雜在音樂之中，聽見龍文感召的人自然而然會產生

　　靈視的時候就像是在做夢，有些人會看見雜亂無章線條，有些人會看見已逝的親人，并且把‘夢’里看見畫出來。

　　每個人都會看見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場景。

　　可是等了一會，路明非還是沒聽見音樂聲，他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播音系統壞掉了？還是程序出問題了？諾瑪現在辦事那么不靠譜了嗎？

　　厚重的聲音沖擊了他的耳膜，他聽見了水底暗流的聲音，還有沉重呼吸聲，夾雜自己心跳聲在耳膜里回響，空曠而幽深……

　　“每年都是這樣，這些學生看起來還是什么都不知道樣子。”教室外富山雅史帶著醫療手提箱站著，里面已經開始播音了放的是一手舒緩的鋼琴曲，Maritin ermen的《River Flows In You》。

　　“不急，我估計大概十幾分鐘之后，他們才會開始產生靈視，因為這首曲子前半段節奏太慢了，龍文又很隱秘了，除非血統特別高，不然感受不到的。”曼施坦因說。

　　“不會有問題吧？”富山雅史有些擔心。

　　“今年新人質量看起來都不錯，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曼施坦因說。

　　“希望吧。”富山雅史看著班里同學，盯了一會之后，驚呼道，“路明非是不是已經進入靈視了？”

　　曼施坦因和諾諾湊過來看向里面，他們很快就看見，在教室所有人還一頭霧水的時候，路明非已經開始在A4紙張上作畫了，而且他是閉著眼睛的。

　　“真不愧是S級，對龍文如此敏感，他是第一個產生靈視的呀。”富山雅史有些驚嘆地說，“不知道他那么優秀的候選人，靈視會看見什么？”

　　“有人說，靈視會是那個人內心最深處最渴望，也是最害怕見到的場景。”諾諾說。

　　路明非驚訝的發現，他周圍已經不再是教室了，視線內一片渾濁的黑暗，只有一道青色光柱往前方延伸，面前偶爾有著白色漂浮物在眼前飄過，耳邊只剩自己沉重呼吸聲，那是一種死亡一般的寂靜，足以壓垮人意志的黑暗，還有深到骨髓里的孤獨感。

　　好熟悉的感覺，他以前體驗過，對了在水底，他驚駭的發現，自己現在就在三峽水底。

　　路明非穿著臃腫的潛水服，他緊張的四處張望，頭上的射燈也跟著搖晃，光束照亮了身后，一只巨大龍影赫然出現在他面前。

　　龍首之上是一個渾身鐵青色男人，男人下腹插著一柄暗金色的短刀。

　　“老唐？”路明非臉上帶著難以置信。

　　墨色的血在水底彌漫開來，路明非控制不住身體往上浮，而龍軀和男人慢慢下沉，兩者距離越來越遠，而路明非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著男人沉下去，眼睜睜看著。

　　路明非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狠狠的刺痛了一下，難過的想要哭出來。

　　老唐徹底消失視野之中，前面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有東西扎到了路明非的腳，他低下頭去，地上都是尖銳的煤渣，還有一條往黑暗延伸的鐵軌，旁邊是破敗不堪的月臺，上空盤旋這黑色的鐮鼬，不停發出哀婉的嘶叫。

　　離路明非不遠的地方，身材瘦高的男孩橫抱著一個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的女孩，紅色的鮮血從女孩晶瑩的雙腳不停滴落。

　　“師兄？小龍女？”路明非變得有些沙啞。

　　楚子航回過頭來看向路明非，那一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已經徹底黯淡了下來，變會了原本淺栗色，看起來那么虛弱。

　　他只是看了一眼路明非之后，就抱著女孩朝著隧道深處走去，一點點消失在黑暗中。

　　畫面再一次崩碎，在他前面出現一個巨大黑色十字架，名叫路鳴澤的男孩被一根枯朽的像是樹根一樣的長槍釘死在十字架上，血液順著心口流淌，卻因為時間變成干枯的黑色。

　　“哥哥！你回來找我了？”路鳴澤輕聲說。

　　“路鳴澤？你在那？”路明非焦急往前跑了幾步，伸出去的手即將觸碰那個男孩的時候，前面一切忽然有崩碎了，變成一片黑暗。

　　淅淅瀝瀝的雨水傳來，一股冰冷暴風雨氣息將路明非包圍，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櫻花之露”的香味，路明非保持伸手的姿態，整個人僵在原地，身體開始一寸一寸冷了下來，內心某個布滿灰塵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

　　他好像已經想到了接下來會看見的東西，他慢慢扭頭，動作僵硬的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偶，一點一點……

　　穿著巫女服的女孩呆坐在原地，一雙黃金瞳璀璨刺眼，可她表情卻十分僵硬；狀態癲狂的赫爾佐格朝著女孩一步一步走過去。

　　路明非眼睛忽然睜大，低聲怒吼，語氣近乎吃人一般的咬牙切齒，“赫！爾！佐！格……”

　　現實中，路明非驟然睜開了雙眼，瞳孔瞬間被點燃，閃動赤金色的光澤，他面色猙獰，瞳孔里流淌著火焰般的光，他低聲怒吼，“逆……”

　　還沒開始產生靈視的新生，都聽見了坐在角落里男孩的聲音，他們都詫異回頭，看向那個面容清秀的男孩，此刻睜著一雙奪目黃金瞳，神情如怒目金剛，讓人不敢直視。

　　“S級已經覺醒了嗎？”奇蘭有些興奮地說，“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其他新生也面露詫異，他們很多人都沒有覺醒血統，最多只在入學輔導上見過黃金瞳，可這么刺眼奪目的瞳光，他們也沒有見過，那眼睛里仿佛有一只咆哮的獅子。

　　教室里開始回響古老證言。

　　路明非周圍開始閃現湛藍色流光，空間里一切東西都開始電離化，空氣里看不見的塵埃也因為電離而發亮，偶爾有細長的電弧擊穿空氣，裝載在墻上的壁燈和播音器在接觸到電離一瞬間，就被擊毀了，發出一聲聲巨響，壁燈炸開無數玻璃碎片落下，教室瞬間陷入灰暗之中，播音系統歌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刺耳電流聲。

　　教室之中的新生開始出現慌亂的情況，他們都驚恐看著傳說中的S級，完全不清楚現在情況，也沒有人敢說話。

　　回過頭的零看著路明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是什么情況？”教室外富山雅史也目瞪口呆。

　　“學院不是有“戒律”么？他為什么能嘗試覺醒言靈？而且看起來像是高階言靈。”曼施坦因喃喃地說，隨后他一把推開教室大門。

　　“考試終止，考試終止！所有人撤離教室，現在撤離教室。”他奮力吶喊。

　　新生們恍然醒悟，一個個開始朝著教室外跑去，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很快整個教室就剩路明非一個人，他周圍已經出現了一個蒼藍色的領域，那是由高能電離形成的界，空氣中時不時有電流擊穿噼里啪啦聲。

　　“教授現在怎么辦？”富山雅史焦急地說，他是有帶醫療藥箱，可路明非的樣子，他甚至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聯系執行部，現在馬上聯系執行部，要求他們派遣專員到現場，現場需要支援！”曼施坦因大吼。

　　“好的！”富山雅史回答。

　　他慌忙的從口袋摸出手機，很快發現，周圍磁場已經被完全破壞了，手機已經失去了信號，“教授，沒有信號了。”

　　“那就直接去找執行部的人。”曼施坦因說。

　　“哦哦！”富山雅史恍然大悟，丟下醫療箱就要往外跑，他剛跑出去幾步，就聽到一聲聲驚呼、

　　“臥倒！”有人大喊。

　　考試的3E教室之中亮起了強光，沖擊波攜帶細碎電流向四面八方涌灌，窗戶玻璃被粉碎成一塊塊碎片。

　　過了許久，風波慢慢平靜下來，富山雅史回過神來，他又一次折返回來，小心翼翼看向教室時，才發生路明非已經停止了言靈覺醒的嘗試，周圍再也沒有產生恐怖電離的跡象，他只是雙手撐著柚子木的書桌，低著頭，發出沉重呼吸聲，汗水不停從發梢滴落。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果不是被擊毀的壁燈碎片還散落在地上，以他為中心周圍的課桌也已經全部傾倒。

　　過了許久，路明非才緩緩抬起頭來，此刻他瞳孔已經變回原來的黑色，臉上也沒有猙獰表情，只是看起來有些蒼白疲倦，他慢慢起身。整理好桌子上A4紙張，拿著紙張走到諾諾面前，他遞過紙張，輕聲說，“師姐，我已經答完了，請問可以提前離開么？”

　　諾諾接過那幾張A4紙，上面用鉛筆繪畫這無數復雜交錯的圖案，仿佛密林重疊，線條凌亂，相互交匯，最終似乎形成了一顆繁茂的世界樹。

　　路明非對著諾諾、曼施坦因還有富山雅史點頭致意，然后朝著過道的方向離開，他走的時候，原本站在過道之中的新生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每個人的目光都鎖定在S級身上。

　　零是唯一一個跟在路明非身后的人，兩個人一起走過了拐角，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梯道里。

　　卡塞爾校園鵝卵石小道，路明非和零并著排一起走著。

　　“你跟著我，沒問題？”路明非猶豫了一下說。

　　“我無所謂，反正已經通過了。”零毫不在乎地說，她頓了頓，“你沒事？”

　　“我？”路明非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我沒事啊，只是靈視的時候看見了一些不是很想看見的東西，所以有些激動了。”

　　他抬起頭來，閉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氣，好像要把全部空氣都吸進肺里，然后在吐出，這時候臉上的表情慢慢恢復平常的狀態，臉上露出微笑，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零的腦袋，“我很好，謝謝關心。”

　　“不客氣，你請我吃三明治了。”零說。

　　路明非笑了，“一份三明治而已嘛！你還記得呢，下次有機會請你吃大餐啊。”

　　零點點頭，無聲地笑了，仿佛冰雪都在那一瞬間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