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

　　陸全一聲驚呼打斷了陸飖歌的思緒，“你幫我看看，那水里，是不是有個(gè)(gè)人？”

　　順著陸全的手指方向，陸飖歌瞇眼遠(yuǎn)(yuǎn)眺。

　　那一片顏色略深于旁處的地方，分明是一大片的水草在水底蕩漾。翻滾的水浪中，起起伏伏的不是一個(gè)(gè)人又能是什么？

　　陸飖歌猛地站起身，指著水草搖曳處：“爹，是人，是個(gè)(gè)人呢！”

　　四周無(wú)(wú)村無(wú)(wú)鎮(zhèn)(zhèn)，沒(méi)(méi)有人煙，怎么會(huì)(huì)有人在此處落水呢？

　　陸飖歌一邊奮力地幫著陸全往那人身邊劃去，一邊暗暗擔(dān)(dān)心，也不知道這人在水里漂了多久，是死還是活。

　　如果活著還好，如果死了，那是撈還是不撈？

　　“爹，他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死了？”

　　眼見(jiàn)(jiàn)已經(jīng)(jīng)快到那人身邊，陸飖歌看著無(wú)(wú)聲無(wú)(wú)息漂浮在水面上的人，不由扯住了陸全準(zhǔn)(zhǔn)備下水的衣襟，“爹，他要是死了……”

　　她想說(shuō)(shuō)，他要是死了，他們撈上來(lái)(lái)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不太好？

　　沒(méi)(méi)想到陸全以為她害怕，反而騰出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小四，別怕啊?！?p>　　陸飖歌還是緊緊拽住陸全的衣角不敢撒手：“爹，他要是死了，我們撈上來(lái)(lái)，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有麻煩？”

　　“麻煩？”

　　陸全有些不明白的陸飖歌的意思，“會(huì)(huì)有什么麻煩？”

　　“就是……就是假如他是壞人，或者他家人知道他是我們撈上來(lái)(lái)的，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來(lái)(lái)找我們麻煩？”

　　“小四，不管他是死是活，我們都不能因?yàn)榕侶闊┒?jiàn)死不救，這是行船人的規(guī)(guī)矩?！?p>　　陸全難得對(duì)(duì)著陸飖歌沉下了臉，他一把甩開(kāi)(kāi)陸飖歌的手，一個(gè)(gè)猛子扎進(jìn)(jìn)水中，奮力向水中的人游去。

　　陸飖歌委屈地癟了癟嘴，她也沒(méi)(méi)說(shuō)(shuō)見(jiàn)(jiàn)死不救啊。

　　她不是擔(dān)(dān)心會(huì)(huì)遇上麻煩嗎？

　　不過(guò)(guò)再一想，錯(cuò)(cuò)確實(shí)(shí)在她，救人如救火。

　　這時(shí)(shí)候當(dāng)(dāng)然是先將人撈上來(lái)(lái)，而不是在猶豫這人到底死還是沒(méi)(méi)死。

　　說(shuō)(shuō)不定沒(méi)(méi)死，因?yàn)樗莫q豫，反而害了這人的性命呢。

　　陸全不愧為在水里討生活的，只見(jiàn)(jiàn)他在水里宛如游魚(yú)(yú)一般，輕松地接近那人，將人的頭發(fā)(fā)一把薅住，翻轉(zhuǎn)(zhuǎn)個(gè)(gè)身。單手從腋下穿過(guò)(guò)，拖著就往船上游了過(guò)(guò)來(lái)(lái)。

　　陸飖歌趴伏在船舷邊，幫著陸全將人往船上拖的時(shí)(shí)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人三十出頭，身形修長(zhǎng)(zhǎng)，就算落水不知道多久，也能看出俊眉朗目，不是她常見(jiàn)(jiàn)的普通農(nóng)(nóng)人。

　　這人，陸飖歌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見(jiàn)(jiàn)過(guò)(guò)。

　　她沒(méi)(méi)忍住，盯住這人的臉又看了兩眼，還是沒(méi)(méi)想起來(lái)(lái)，只能專(zhuān)(zhuān)心幫著陸全往上拖人。

　　父子倆好不容易將人拖上船，陸全也沒(méi)(méi)時(shí)(shí)間和小四多話(huà)(huà)，只用著船上救人的法子，將人雙腿提起，準(zhǔn)(zhǔn)備倒立，讓對(duì)(duì)方吐出口中的湖水。

　　“爹，這樣不行?！?p>　　陸飖歌忙阻止，讓陸全將人放下。陸全膽戰(zhàn)(zhàn)心驚地看著小四用力擊打此人的雙肩，捏住這人的口鼻，從其口中先扣出一小團(tuán)(tuán)水草出來(lái)(lái)。

　　“小四，你是怎么知道他口中有水草的?！?p>　　陸飖歌顧不得解釋?zhuān)昧崖淥說(shuō)拿娌砍攏眢w墊在腿上，用力拍打背部，想盡量將他胸腹中的水控出來(lái)(lái)。

　　可惜他人小力弱，只能將人交給陸全，一句一句指導(dǎo)(dǎo)他來(lái)(lái)做。

　　陸全照著陸飖歌的吩咐，拍打數(shù)(shù)次，也不見(jiàn)(jiàn)有水控出，不由又慌又急：“小四，他是不是死了？”

　　“應(yīng)(yīng)該還有一口氣?！?p>　　陸飖歌蹲下身，探手試了試這人的呼吸和脈搏，又用手觸及頸動(dòng)(dòng)脈。沒(méi)(méi)等陸全開(kāi)(kāi)口詢(xún)(xún)問(wèn)(wèn)，她竟然一把將這人的衣襟扯開(kāi)(kāi)，側(cè)(cè)耳趴伏在這人身上感受有無(wú)(wú)胸廓起伏。

　　陸全的手都開(kāi)(kāi)始發(fā)(fā)抖了：“他是不是死了？我怎么覺(jué)(jué)得他心跳都沒(méi)(méi)有了？”

　　盡管救人的時(shí)(shí)候陸全并沒(méi)(méi)有想很多，可此刻，當(dāng)(dāng)人救上來(lái)(lái)無(wú)(wú)聲無(wú)(wú)息躺在船板上，陸全的心還是很慌的。

　　“爹，你別慌，先放下他，按我說(shuō)(shuō)的來(lái)(lái)做就行?！?p>　　陸飖歌也顧不上其它，將此人的頭側(cè)(cè)向一邊，一邊教陸全按壓胸部進(jìn)(jìn)行心肺復(fù)(fù)蘇，一邊掏了帕子放在此人的臉上，準(zhǔn)(zhǔn)備給他做人工呼吸。

　　“小四……”

　　陸全此刻已經(jīng)(jīng)不能用震驚來(lái)(lái)形容，他伸手一把將低頭的陸飖歌薅了過(guò)(guò)來(lái)(lái)，“你在做什么？”

　　哪怕他將小四當(dāng)(dāng)兒子養(yǎng)(yǎng)，哪怕她現(xiàn)(xiàn)在還是個(gè)(gè)孩子，可此行徑，任然讓他不能接受。

　　對(duì)(duì)方就算年齡再大，也是男子。

　　小四就算年齡再小，也是女孩子。

　　“爹，我在救人呀。”

　　陸飖歌還待低頭，陸全卻緊緊薅住她的后領(lǐng)(lǐng)不肯撒手：“你說(shuō)(shuō)怎么做，我來(lái)(lái)?！?p>　　他相信小四有救人的法子，可讓小四給一個(gè)(gè)男子行這樣的方法，他卻不能接受。

　　陸飖歌擔(dān)(dān)心著急也沒(méi)(méi)用，只能臨時(shí)(shí)指揮陸全做心肺復(fù)(fù)蘇，壓幾次，再去給對(duì)(duì)方做兩次人工呼吸。

　　時(shí)(shí)間一點(diǎn)(diǎn)一滴過(guò)(guò)去，陸全的臉上汗水連成串的往下落。

　　就在陸飖歌都準(zhǔn)(zhǔn)備放棄的時(shí)(shí)候，忽聽(tīng)(tīng)甲板上躺著的人悶哼一聲，頭一歪，大口開(kāi)(kāi)始往外吐水。

　　“成啦！”

　　陸全欣喜若狂，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陸小四。

　　這奇怪的法子竟然真的能救人，剛才，他可是知道的，這人連氣息幾乎都沒(méi)(méi)有了。

　　現(xiàn)(xiàn)在，竟然活了！

　　人活了，卻并沒(méi)(méi)有醒過(guò)(guò)來(lái)(lái)。

　　陸全也不敢等，拿起船槳奮力劃船，想早些到蔣家壩，也好早些給這落水的人找個(gè)(gè)大夫看看。

　　一路上上，陸全還不忘記絮叨陸小四的不謹(jǐn)(jǐn)慎，怎么可以給陌生的男子口對(duì)(duì)口的渡氣。就算是不陌生的男子也不行，只要是男子，哪怕是親爹都不行。

　　“爹雖然當(dāng)(dāng)你是兒子，可你到底是個(gè)(gè)女孩子，下次記住，萬(wàn)(wàn)不可如此行事，明白沒(méi)(méi)有？”

　　“明白啦?！?p>　　“還有?！标懭⒉粷M(mǎn)(mǎn)意陸飖歌的回答，繼續(xù)(xù)教訓(xùn)(xùn)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jí)(jí)浮屠，我們行船的，只要在不說(shuō)(shuō)我們還不知道他死沒(méi)(méi)死，就算他已經(jīng)(jīng)死了，只要我們見(jiàn)(jiàn)了，也應(yīng)(yīng)該將人撈上來(lái)(lái)找個(gè)(gè)地方給他埋了，人總是要入土為安，總好過(guò)(guò)他在水里漂著被魚(yú)(yú)蝦啄食的好。這是我們行船人的規(guī)(guī)矩?！?p>　　這是對(duì)(duì)她救人前的猶豫有些不滿(mǎn)(mǎn)，現(xiàn)(xiàn)在開(kāi)(kāi)始翻舊賬了。

　　陸小四盤(pán)(pán)腿坐在甲板上，聽(tīng)(tīng)著陸全絮叨小聲應(yīng)(yīng)著。她看著躺在身側(cè)(cè)人胸口微微起伏，心中溢滿(mǎn)(mǎn)的了淡淡的歡喜。

　　原來(lái)(lái)救人是這樣的，能將人從死神手里救回，是這樣的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