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大牢。

　　李御醫腳下已經有些虛浮，但是卻精神抖擻，出奇的激動。

　　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天亮的時候方才勉強入睡，合了一下眼。

　　嬰兒的啼哭之聲斷斷續續，令他時刻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恐與煎熬。

　　但是一想到，今日能親眼目睹沈清歌親手做換心手術，他就忍不住精神一振，帶著期待。

　　對于他而言，輸贏已經并不重要，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想知道，自己究竟失誤在哪里。

　　來到大牢外面，手術臺已經準備好，旁邊的籠子里，關著一只猴子，扒著欄桿，驚恐地瞪著他。

　　幾個獄卒守在一旁。

　　沈清歌身穿一身手術衣，帶著白色的橡膠手套，口罩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睿智聰慧的眸子，笑瞇瞇地望著李御醫。

　　她今天要親手將這只猴子的心臟取出，然后再縫合進體內。

　　李御醫很想從她臉上找到面對死亡的恐懼，只可惜失敗了，只有自信與從容。

　　“你可要睜大眼睛看好了，我可只示范一次?！鄙蚯甯铔_著他晃了晃手里的手術刀。

　　李御醫譏笑：“我就不信，你能真的將心臟取出后再重新縫合回去?！?p>　　沈清歌并沒有跟他廢話：“我們用事實說話。別忘了你的約定就好。”

　　李御醫十分不以為意：“你若輸了，也別忘了給我認錯，讓九王爺立即將我當堂釋放?！?p>　　沈清歌點頭：“好，一言為定。涵寶，我們開始?！?p>　　涵寶脆生生地應下，上前從籠子里捉出猴子，協助沈清歌麻醉備皮。

　　李御醫雖說對她心存質疑，但是仍舊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手上的動作，十分專注。

　　沈清歌順利地取出猴子的心臟，在李御醫的面前晃了晃：“你可看好了，看我是怎么將這顆心臟重新縫合回它的體內?！?p>　　四周鴉雀無聲。

　　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清歌的手上，都在等待著最后的結果。

　　每一個人也都不相信，這只猴子離開了心臟，還能重新復活嗎？

　　手術的過程嚴謹而又復雜，涵寶在沈清歌的旁邊，幫她擦拭著額頭的汗珠，按照她的指示，選取所需要的器械。

　　李御醫立于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瞪得好似銅鈴一般。

　　手術臺上的猴子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氣息。

　　直到沈清歌手術完成，將傷口縫合。然后給小猴子注射了一針促醒劑。

　　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盯著那只猴子。

　　終于，小猴子的爪子動彈了一下，引起大家一陣驚呼之聲。

　　再然后，小猴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咕嚕嚕地轉動著眼珠，瞅了四周一眼，又重新合攏了眼睛。

　　饒是如此，仍舊令大家全都驚訝地瞪圓了眼睛，議論紛紛。

　　“天吶，竟然真的活了！”

　　“簡直太神奇了！如此說來，這人的心臟若是停止了跳動，重新換一顆心臟，豈不就起死回生了？”

　　一時間議論紛紛。

　　李御醫難以置信地檢查著小猴子的生命體征，當他確定，小猴子性命無憂的時候，竟然身子一個趔趄，差點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為什么我就從來沒有成功過？”

　　沈清歌活動活動頸椎，疲憊地伸了一個懶腰：“剛才我已經做過示范了。”

　　“在人的身上呢？也是同樣操作嗎？告訴我，我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你要先告訴我，你是怎么操作的。”

　　“我就按照古籍記載，先用牛角漏給他們灌下麻沸散，再將胸骨正中切口，劈開胸骨，打開心包，結扎并且切斷上邊的經脈，阻斷主脈?！?p>　　“你這個時候有沒有注射肝素？有沒有阻斷下腔靜脈？有沒有等心臟搏動10——20次，排空心腔內血液？”

　　李御醫懵懂搖頭，沈清歌系列的專業術語令他聽得一頭霧水。

　　“那你這主動脈，肺動脈，上下腔靜脈切斷順序肯定也錯了。心臟切除都沒有做好，更遑論是順利植入了。

　　還有最重要的是，換心術必須要用成年人的心臟，因為幾個月的嬰兒，心臟還未長成，與成人構造完全不同，少一根動脈，壓根無法吻合?！?p>　　“這一點完全是胡說八道！嬰兒的心臟雖小，但與成人構造完全一模一樣。

　　而且，《黃帝內經》之中有記載，心臟乃是人的元神所在，失神者死，得神者生。只有嬰兒的心臟才是最健康，最干凈的！最適合換心術。”

　　沈清歌故意胡說一通，露出破綻，果真令李御醫滿是不屑反駁，據理力爭。

　　“盡信書不如無書，書上記載的并不一定就是對的。”

　　李御醫亦是冷笑：“井底之蛙！我還當你當真學識淵博，原來不過爾爾。我可以項上人頭與你打賭，這嬰兒心臟與常人無異！”

　　“我曾給一個十個月的嬰兒做過開腔手術，親眼見過，還能有假？李御醫，你太自以為是了！”

　　“一個？哼！這點見識也敢在老夫跟前班門弄斧？”

　　“你是試驗過多次不假，但不一樣屢試屢敗，成為我的手下敗將?！?p>　　“我數次失敗，只是因為擔心麻沸散藥勁不夠，嬰兒會掙扎哭鬧，以至于心浮氣躁，沒有像你這樣從容。若是給我足夠時間，我也可以?！?p>　　“喪心病狂！李御醫，為了一己私欲，你竟然殘殺無辜，然后栽贓于我，你就不怕報應嗎？”

　　“你懂什么？我這乃是濟世救人，假如我能成功，將會挽救多少瀕死之人？”

　　沈清歌“呵呵”一笑：“癡心妄想，我不得不告訴你一點，即便你能心臟移植成功，因為不是相同基因，術后病人會存在心率失常，心包積液，以及胸悶胸痛等排異反應，同樣危及生命?！?p>　　“危言聳聽！”李御醫一口否認：“依你所言，這嚴重的心疾就無法可醫了？”

　　“我自然有辦法，甚至有些手術壓根不用這么大的創傷，只需要微創就可以。但是你永遠不能，因為你殺孽太多，報應已經來了?！?p>　　“什么報應？我不信！我只要多試驗幾次，一定比你強。你一個黃毛丫頭，憑什么跟我比？”

　　“憑借事實。”沈清歌毫不留情地再次打擊他：“有一種東西叫天賦，我的醫術與生俱來，乃是天選之子，你即便再努力，也無濟于事?！?p>　　李御醫目光游離，精神一陣恍惚。沈清歌已經用事實打敗了他，又言辭咄咄逼人，令他瞬間灰心喪氣，再也沒有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