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回到山洞，他的心是亂的，一抬眼化知已經(jīng)(jīng)迎了上來，“你去哪兒了？怎么才回來？”
“對(duì)(duì)不起，讓你等著急了。”青羽抓住她的手溫柔地說道，“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哥送我嫂子回娘家去了。”化知羞赧地說道，順勢(shì)(shì)靠在了青羽胸口。
青羽笑了，他看不厭這個(gè)(gè)小丫頭臉頰上的那抹紅云，他好想緊緊地抱住她再也不松手，可是他應(yīng)(yīng)該這樣嗎？
“咦？”化知突然驚呼道，“你衣襟上的珍珠呢？”她一邊說一邊捧起青羽的衣擺。
青羽于是從懷里掏出那支金釵送到她面前，“在這里。”
“你用珍珠換了這支釵子？”
“這顆紅石頭在我的家鄉(xiāng)(xiāng)不是什么稀罕物，卻是我貼身佩戴多年的，也該有些靈氣吧。”
遇到化知以前，青羽的確不曉得這些寶貝在凡人眼中的價(jià)(jià)值，是化知為他縫制衣衫的時(shí)(shí)候數(shù)(shù)著從舊衣上拆下的扣子，計(jì)(jì)算著幾顆可以換頭耕牛，他才知道這些凡人叫做珍珠的東西很是貴重。
“我一個(gè)(gè)山里的丫頭哪里用得上這么貴重的發(fā)(fā)釵！”
“可我覺得它很配你！”青羽說著舉起釵子在化知頭上比了下。
化知一把奪下金釵，“好啦，買都買了，以后可不許亂花錢了！”
“好，聽你的！”青羽微笑著。
化知把金釵舉在眼前仔細(xì)(xì)端詳著，不由感慨：“好漂亮啊！”分明滿眼滿心都是喜歡。
青羽看著她那個(gè)(gè)模樣不由會(huì)(huì)心地笑了。
誰知，化知竟然趁其不備突然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青羽愣了，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驟然間沸騰，于是幾乎不假思索地一把將化知抱了起來。
一千多年里，青羽也曾有過不少姬妾，卻未曾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huì)(huì)為一個(gè)(gè)凡人少女淪陷。他傾盡身心地投入，仿佛想要把這一世的寵愛都耗盡在此夜……
寂靜的夜晚，月色皎潔，化知枕在青羽懷里。
“哇，從洞口竟然可以看到星空耶！”她驚呼道。
青羽轉(zhuǎn)(zhuǎn)頭朝洞口望了一眼，“是啊，十年來，每一個(gè)(gè)夜晚我都這樣望著那方寸間的夜空。”
“太奇妙了！”化知感慨道，她把頭靠在青羽胸口，喃喃地問：“每晚看著這樣的星空，你都會(huì)(huì)想些什么啊？”
“想起——我的家鄉(xiāng)(xiāng)……”
血水順著山澗成股留下染紅了萬妖谷里盤繞的藤蔓，星光暗淡，日月不分，那些畫面一時(shí)(shí)間無法從青羽腦海里移除，他于是閉上眼睛。
化知怎會(huì)(huì)知道青羽的心事，她依舊天真地說道：“你說過你的家鄉(xiāng)(xiāng)在很遠(yuǎn)(yuǎn)的地方。如果我嫁給你，是不是就要跟你回到你的家鄉(xiāng)(xiāng)？你想好什么時(shí)(shí)候去跟我哥提親了嗎？我家雖是小門小戶，但該有的禮數(shù)(shù)還是要的。”
“你想過嗎？”青羽突然說道，“如果你哥不同意我們?cè)諞黃鵡兀俊?p> 化知支起頭瞪著青羽，青羽也看著她，“我是說，或許商賈家的公子是個(gè)(gè)好男人。”
“你說什么呢！”化知鼓起嘴。
“逗你的。”青羽伸出手?jǐn)堊∷?p> “我想好了，不管我哥答不答應(yīng)(yīng)，這輩子我都是你的人，你要帶我回家，回我們的家！”化知的語氣充滿了少女的倔強(qiáng)(qiáng)。
“好。”青羽輕聲應(yīng)(yīng)道，繼而吻了下她的額頭。
化知伸出一只小手，指尖在青羽胸膛上彈跳著躍上他的下頜，“對(duì)(duì)了，你姓什么啊？”
“怎么問這個(gè)(gè)？”
“我總要知道以后我們的孩子姓什么吧？”
“我族不講究這個(gè)(gè)，只要名字里有一個(gè)(gè)‘羽’字就好。”
“你族還真是特別，以后我要好好見識(shí)(shí)見識(shí)(shí)還有哪些奇特之處。”化知的臉上掛著微笑。
清晨，從睡夢(mèng)(mèng)中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青羽，化知從未感到如此幸福。
“我?guī)湍閌獷^。”青羽說。
于是，化知坐下，感受青羽笨拙的手指在自己發(fā)(fā)絲間摩挲，她不會(huì)(huì)想到在她身后的是萬妖之王，他曾有過許多姬妾，卻不曾為其一人梳頭。青羽把金釵插在化知發(fā)(fā)髻，那個(gè)(gè)動(dòng)(dòng)作他做了很久。
臨別時(shí)(shí)，青羽突然叫住化知，他走上前一把抱住她，然后在她的唇上深深地烙下一個(gè)(gè)印記。
“你干什么啊！”化知嬌羞得漲紅了臉。
“舍不得你。”青羽輕聲道。
化知莞爾，轉(zhuǎn)(zhuǎn)身跑下山坡。
那天，青羽站在山崗上望著牛角村的村口，他看不到化知卻還是一動(dòng)(dòng)不動(dòng)(dòng)盯著那里直到夕陽西下，才終于在最后一縷光亮消失之際展開了他黛青色的羽翼……
夜幕籠罩下的通仙鎮(zhèn)(zhèn)，不再有妖的歌聲，是一團(tuán)(tuán)寂靜的黑色。
青羽款步在青石板的小路突然聽到了凡人無法覺察的打斗聲。他躍上高墻，看到一個(gè)(gè)黑衣女子正和幾個(gè)(gè)亡魂纏斗。她手中的那把彎刀一半金色，一半銀色，刀背上雕刻著精美絕倫的花紋，在夜色里十分耀人眼目，青羽猜測(cè)(cè)那該是仙家的寶物。
只見那女子身手輕盈矯健，下手干凈利落毫無半分拖沓，只是，這幾個(gè)(gè)亡魂已經(jīng)(jīng)成精，并不好對(duì)(duì)付，誰勝誰負(fù)(fù)還很難說。青羽不是個(gè)(gè)愛管閑事之人，何況是他一向不喜歡的地府事務(wù)(wù)，于是看了兩眼便轉(zhuǎn)(zhuǎn)身離開。
走在通仙鎮(zhèn)(zhèn)，往事種種歷歷在目。青羽想到自己曾把妖眾從這里帶進(jìn)(jìn)萬仞山，許他們一個(gè)(gè)無憂無慮的逍遙生活，卻在幾百年后毀于凡人的愚昧和神仙的自以為是。
轉(zhuǎn)(zhuǎn)過一個(gè)(gè)街角，青羽突然看到方才那個(gè)(gè)女子正倒在血泊之中，手里還緊緊握著那把彎刀。
是那幾個(gè)(gè)亡魂做的？不該啊，他們雖然不好對(duì)(duì)付，卻也不至于有這個(gè)(gè)能力，那她究竟是被何人所傷？算了，何必多管閑事，到時(shí)(shí)候還不曉得又得罪了哪路神仙惹得一身騷！青羽想著于是轉(zhuǎn)(zhuǎn)身要走。
可是，女子的血成股流淌，讓青羽禁不住想起萬妖谷里的血色黃昏，那些曾有過的無能為力，那些痛心疾首的慘痛記憶像藤蔓絆住了他的腳步。空氣里彌散著女子微弱的氣息，她生或者死或只在一念。
青羽終究抵不過內(nèi)(nèi)心的牽引，他轉(zhuǎn)(zhuǎn)過身，從血泊中將女子抱了起來，然后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