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的聲音還是小女孩兒的聲線，只是比較陰沉而已——這一點倒是方便和阿嬌區分開來——但是和她目前的化身形象未免太過違和：“‘巨人’，以體型壓制作為最大優勢，是下城典型的改造特點。曾經在下城多區的白場上取得競爭優勢，但是在活水的第一場賽事中就被打敗了。”

　　她變換了一下姿勢，大地仿佛都在晃動——但只是視覺上的晃動罷了，畢竟那樣重量的實體，還并未真實地站在眼前。她雙腳間距更大，微微下蹲前傾，呈相撲深蹲姿態：“下城的白場，還是太野蠻了。”

　　三七微微仰著頭，凝神看著面前的這個龐然大物。他還沒有想出該怎么對付這樣的對手——無論是真實的情況下，還是現在。

　　場外，阿依達把平板遞給喬小喬。平板上顯示的畫面居然無比熟悉：

　　無邊無盡的海洋。重疊在三七所在的場景之中。不甚平靜的海面在三七和深紅的腳下涌動著，但是他們卻似乎什么都沒感受到。

　　喬小喬帶著疑問望向阿依達。

　　“我們看到了你們在測試機中曾經有過神經連接，”阿依達說，“這是源宇宙影響現實的重要途徑。所以，我需要你和三七在比賽過程中，保持神經連接狀態，將你大腦里的源宇宙，投影到現實中，甚至改變現實！”

　　怎么做？喬小喬完全沒有頭緒。“三七……”

　　“我聽到了，”三七的聲音通過速訊傳來，“但是，阿依達，”他更換了說話的對象，“小喬的大腦能承受這樣的操作嗎？”

　　“說實話，她大腦的最高負荷我們并不確定在哪里，但是根據測試機的表現，這樣的訓練應該還是可以撐住的，我們會對你們的狀態保持監控。不用太擔心。”

　　“小喬，你可以嗎？”三七的聲音里有些擔心。

　　喬小喬低頭看著畫面中那片近乎透明的、涌動著的海洋。這就是我大腦中的宇宙嗎？她想。隨后她張口道：“可以，連吧。”

　　神經連接的感受和之前幾乎一樣——毫無感覺。畢竟此前，都是三七在單方面地向她共享信息。這條無形的神經通路，在此之前還從沒有過反向的操作。

　　“我沒有三七那樣的內置OS（操作系統），我要怎么傳遞信息給他？又怎么做出改變？”喬小喬問。

　　阿依達一笑：“OS不過是對人腦的拙劣模仿而已。你源宇宙是聯網的，你們的神經互聯也是聯網，全息設備也是聯網的，本質上都在同一個層面，如何不能改變？”

　　喬小喬抬頭，眼前的場景中并沒有洶涌的海洋。

　　“小喬，我知道你的視力非同一般……”阿依達提示到，“這是你獨特的天賦。獨特的。你明白嗎？”

　　聽了這話，喬小喬突然有了頭緒：“三七，把目前的數據流視覺化給我，只要給我就好，你不需要看到。”

　　突然間，喬小喬的眼前出現了川流不息的數據洪流。那種感覺她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上次在測試機中他們曾共同見證過的數據星光宇宙，要比現在這幅場景宏大了不知多少。但仍然，她還是感到一種熟悉的震撼和愉悅。

　　怎么改變這個現實呢？喬小喬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三七倒也保持著冷靜，一言不發地和深紅對峙這。他一直都比喬小喬有耐心得多，這一點她自嘆不如。確實，此刻不像在真實的白場那樣，可以先硬碰硬地試上幾次，深紅她根本就不是實體，打空氣該怎么打贏？這是在逼迫他們一舉找到對手的最薄弱之處，就像……掃雷。

　　三七沒有再回話，無論是對喬小喬，還是對深紅。他只是在靜靜地等待，盯住對手身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深紅開始緩慢地向他走來。

　　說是走來，但是步距之大，靠近的速度仍然超出常人。三七若再不做出反應，就要被逼到墻邊了。

　　一個人該如何用大腦影響現實？與此同時，她又該如何幫助三七用血肉和鋼鐵之軀，去擊倒一個并不存在的敵人？這兩個問題完全相悖，但又同為一體。

　　我們，只是這個世界的訪客嗎？喬小喬想起了在測試機第一次看到數據星光時三七說過的話。

　　“獨特的，你明白嗎？”阿依達的話音似乎還在空氣中振動著，不肯消散。

　　她開始以極高的速度搜索場內信息的異同。實體物質是不存在信息流的，但是，深紅完全不是實體，因此，現在的深紅在她眼里愈發失去原本的形狀，逐漸變成了由不同光度形成的數據集合。就像她能看到不同品質的組件發出的各色光澤一樣。

　　依照相同的邏輯，她開始分辨深紅身上的數據。“巨人”的主要組件就是延展性的外骨骼，機械的雙腿和雙腳布滿靈巧的人造神經，無論是奔跑、跳躍還是穩固下盤，都能很好地為原主所控制。看起來倒不像是原主安裝了這樣一雙腿，而是這樣一雙無敵的腿，安裝了個人上去罷了。

　　想到這里，喬小喬抬頭向這雙腿所安裝的那個“人”看去。

　　而此時深紅已經離三七只有一人距離，她彎下腰，雙手向三七狠狠抓去，就像要撿起地上的一個布偶并撕碎他似的，帶著一種無法抵擋的自負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