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的路井然有序又數(shù)目眾多，大路小路加起來也有個六十多條，大致上看，既像“冊”字又像“典”字。

　　村子正當中貫穿著一條筆直寬敞的路。

　　村子最上面還有一條貫穿村子的曲折小路，小路上就是一排房屋，一排房屋之上就是連綿的山。村子的最下方也有一條蜿蜒小路，那條小路下也有一排房屋。那排房屋下就是兩條岔開的大路，一條通向北邊猶如鱗片般的稻田和一面面的山地，一條通向遠處的鏡湖。

　　村里的孫老大孫老二是一對相差兩歲的姐妹花，最小的也比我上大三四歲。她們兩個早早就輟學(xué)在家，又很少出門。

　　她們家在東山腳下，院子里的一面柵欄正好嵌入山坡的陡面，猶如一面土墻。土墻下種了一排繁密的櫻桃樹和高大的海棠樹。櫻桃樹是家家戶戶都種的，卻唯獨她們家的最茂盛。在土墻旁還有一個倉房，里面堆放的東西很少。土房掩映在櫻桃樹和海棠樹下。

　　我母親經(jīng)常和她母親一起去村里的小賣店打麻將，我便在幾場暑假里和她們一起。我們一起聽歌曲磁帶，還聽收音機里播放《新白娘子傳奇》，還會讓她們兩個給我的娃娃做衣服，或者給我畫比蒼蠅腿還長的假眼睫毛。

　　孫老大的下牙里出外進，好似有兩層，孫老二的上牙膛里還長了一顆牙。兩個人因為畸形的牙齒，性格沉默寡言。

　　有一天，我正去她們家，卻看到很多人都圍著那座房子，堵在上面的小路上水泄不通。我踮起腳，聽見人群竊竊私語。什么長舌頭，什么懸梁，什么欠了一屁股債……我母親也來了，她看見我就把我攆出去，告訴我一天都不能出門。我十分害怕，一扭頭就順著路又拐了彎跑下去回到自己家去了。

　　從那以后，我得知孫老大孫老二的父親死了，因為欠債還不起錢就自殺了。而那房子也賣了抵債，活著的人搬去了村子下方的一個土房子里。

　　那年冬天將近春節(jié)的一個傍晚，雪已經(jīng)積落大地厚厚一層，父親破天荒地給我和弟弟買了很多好吃的，其中有雙人份的零食——兩大黃色塑料袋又帶著兒童印花的兒童樂小拇指餅干。父親吩咐我和弟弟把這些零食送去送去孫老大孫老二家。我憋著嘴十分不樂意。

　　在路上我和弟弟向下方的一條路走去，我和弟弟磨磨蹭蹭地，我們兩個商量著，我和弟弟講道：“孫老大孫老二牙齒不好。吃不下這么多，我們兩個可以吃一袋……”弟弟等瞪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也點頭同意，我們便偷偷拆開你一把我一把地吃掉了一袋后才去送那剩下的零食。

　　其實，從小孫老大和孫老二就很害怕我，尤其是她們父親去世了以后就更驚懼。我記得還是那年冬天，我穿著拜年時的一套紅色白兔毛邊無袖短襖短裙還有小紅靴，站在村中央的大路上一拍大腿，孫老大孫老二便瘋狂地逃回家去，而我也猶如疾風(fēng)般跑去找她們，最后在在她們家的柴火垛后面找到了她們。因為我看見了那夠夠的積雪上那一串串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