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yī)一個(gè)(gè)接一個(gè)(gè)的過來看過,每個(gè)(gè)人都沉默嘆息搖頭不語。膽小點(diǎn)(diǎn)的直接下跪告饒,怎么逼都不敢說出病情,只敢求:“皇后娘娘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有些老臣偷偷求見太子,痛心疾首的勸:“陛下此番若是……太子便要守孝三年不得大婚,太子不大婚便不得親政,皇后娘娘便要垂簾聽政啊,若是皇后掌握大權(quán)(quán)太子就危險(xiǎn)(xiǎn)了。”寧淵也知道,當(dāng)(dāng)務(wù)(wù)之急便是趕在父皇駕崩之前大婚,否則權(quán)(quán)利就真的落到了皇后手里了。
正月十五,宮中大宴。宴會(huì)(huì)散去后,太子和準(zhǔn)(zhǔn)太子妃雙雙服侍皇后回宮,剛進(jìn)(jìn)宮門,太子寧淵突然跪地不起。
蘇寂一怔,隨即微微笑了起來,問:“太子可是有事相求啊?
寧淵望著她在風(fēng)(fēng)中微微拂起的裙裾,低聲道:“兒臣今年已滿十七,與章氏朝夕相處兩年,彼此情深意重。眼下父皇病危,兒臣與章氏愿在此時(shí)(shí)大婚,為父皇沖喜……求母后成全!
宮中一片靜寂。
蘇寂沒有立刻說話,半響突然轉(zhuǎn)(zhuǎn)頭:“章氏。
章氏跪下:“奴才在。
蘇寂問道:”太子說要馬上大婚,你同意嗎?
章氏克制不住喜上眉梢:“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以太子為天,太子說是什么就是什么。
蘇寂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突然一笑:“太子說是什么就是什么……那當(dāng)(dāng)年你毒殺越氏,也是聽從太子的命令了?
寧淵和章氏的臉色同時(shí)(shí)變了:“娘娘。”話音未落,蘇寂一步上前,伸手掐住了章氏的脖子。
“皇后!”寧淵大驚起身,然而還沒沖上前,就被侍衛(wèi)(wèi)恩到了地上。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娘娘一一“窒息的章氏反復(fù)(fù)重復(fù)(fù)著同一句話,卻自始至終不敢說,奴才冤枉。“娘娘—饒命。”聲音越來越微弱,寧淵掙扎得越發(fā)(fā)瘋狂:“皇后!皇后饒了她!你不能在這時(shí)(shí)候殺她!皇后,皇后!蘇寂!蘇寂。”他突然意識(shí)(shí)到,那是他第一次叫出蘇寂的名字。盡管在心里叫過很多次,但那是第一次。
蘇寂滿眼惡狠狠的盯著章嫣說道:“本宮也覺得她不能在那時(shí)(shí)候殺死越兒,越兒才十五歲,花一般的年紀(jì)(jì)。”蘇寂頓了頓,嘆息道:“但是她干了。”
皇后手上的鑲寶指甲深深嵌進(jìn)(jìn)章氏的脖子里,鮮血一滴滴地流到地上。
章氏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最終猛地抽搐兩下,聲息全無。
蘇寂第一次殺人身體搖搖晃晃站起來:“我本來就不愿讓越兒當(dāng)(dāng)太子妃,章氏是內(nèi)(nèi)定的最終人
選。我只是低估了一個(gè)(gè)小姑娘的殘忍和忌妒心。”蘇寂一松手,章氏的尸體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寧淵死死地盯著蘇寂的臉,雙目眥裂出血:“父皇不會(huì)(huì),饒過你。”
蘇寂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說,過了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沒有長(zhǎng)大。
她沒有真的把這句話說出來,而是轉(zhuǎn)(zhuǎn)過身,淡淡地道“來人——隨本宮擺駕,去看皇上。
寧淵心里突然產(chǎn)(chǎn)生一種極度不祥的預(yù)(yù)感:“你想干什么……你—你想對(duì)父皇動(dòng)(dòng)手?!”
蘇寂根本連頭都懶得回。
“皇后!皇后!皇后!蘇寂,蘇寂!”太子寧淵連滾帶爬,還沒追上去,就被幾個(gè)(gè)侍衛(wèi)(wèi)拼命地摁住了。
他看著蘇寂的背影,仿佛有把刀狠狠刺進(jìn)(jìn)心臟,剜著最柔軟最脆弱的肉。鮮血和五臟暴露在空氣中,他卻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就仿佛懦弱卑微的存在,在真正強(qiáng)(qiáng)大的力量面前,連稍微反抗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被屠戮、被掠奪。
天亮的時(shí)(shí)候,宮中突然敲響了喪鐘
寒鴉從枝頭驚起,呼啦啦掠過宮墻。宮人紛紛四下奔走,驚慌失措:“皇上駕崩啦!皇上,皇上駕崩啦!
寧淵拿著劍闖進(jìn)(jìn)皇帝寢宮,第一眼就看見景毅帝躺在榻上,面色安詳,嘴角竟然帶著笑意,非常欣喜非常愉悅一般。蘇寂坐在病榻前,這一次她彎下了腰,雙手緊緊抓著錦被,用力之大甚至連手背都暴出了青筋。
寧淵走過去,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緊緊咬著牙,咬破嘴皮嘴角流血。臉上卻是干干的,完全沒有眼淚。
周圍的人見到太子來了,全都哭號(hào)著跪在地上。
“太子—”蘇寂終于開了口,聲音極度嘶啞,“準(zhǔn)(zhǔn)備登基吧——太子。”
寧淵一驚,只見她的身體突然一軟他倉促伸手,這一次蘇寂完全倒在了他的懷里
這個(gè)(gè)女人這樣蒼白并且清瘦,輕得仿佛沒有重量,昏時(shí)(shí)臉上甚至顯出一點(diǎn)(diǎn)無辜來。寧淵抱起她回到寢宮。
這一年正月,景毅帝病逝、太子寧淵登基。改國號(hào)奉
因皇帝未曾大婚。蘇太后垂簾聽政。大權(quán)(quán)在握。
時(shí)(shí)間過得飛快,先帝大葬的煊赫還沒過去,登基大典的光便煙消云散了,先帝駕崩那一夜的種種猜測(cè)仿佛昨天還宮中流傳,轉(zhuǎn)(zhuǎn)眼間便被埋葬在了厚厚的宮墻的陰影下。
太子寧淵如同當(dāng)(dāng)年一般的每晚去皇后宮中念書,如今的新帝每天去太后中學(xué)(xué)習(xí)(xí)處理政事。只是時(shí)(shí)間從晚上改到了一下。蘇寂坐在內(nèi)(nèi)屋里刺著秀臉上表情淡淡地,寧淵時(shí)(shí)而抬頭看著她。某次寧淵狀若無意地問起,蘇寂不動(dòng)(dòng)聲色地道:“皇上了,哀家又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怎能不避嫌呢。”蘇寂今年不過二十有余,看上去跟當(dāng)(dāng)年剛進(jìn)(jìn)宮時(shí)(shí)沒什么改變。
避嫌?寧淵心中一動(dòng)(dòng)而他,已經(jīng)(jīng)長(zhǎng)成大人了。其實(shí)(shí)他從來沒想過要避嫌。他對(duì)這個(gè)(gè)女人的恨和傾慕貫穿了整個(gè)(gè)少年時(shí)(shí)代,燃燒了他人生中最初最暴烈的激情。他從沒想過他們之間還有所謂的男女之嫌。“朕十四歲就跟著你學(xué)(xué)習(xí)(xí)在這個(gè)(gè)宮里哪個(gè)(gè)不知道,現(xiàn)(xiàn)在你卻說要避嫌了。皇后。”
蘇寂道:“今昔已非往日,以后你不必來我寢宮了。女大避父,兒大避母。你不懂這個(gè)(gè)道理么?況且我不是你的親母親整日的相見難免招惹口舌。”寧淵聽了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