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三日,后宮里的瘋婆子死了,聽說那是陛下的白月光。
我看到眼前的男人細細地為我化好妝,看著我的臉又哭又笑,我打了個哈哈,想著他何時才能下葬,讓我離開這里。
外面太監和宮女哭了一夜,我看到他們報團取暖的樣子,忍俊不禁,也不過逢場作戲罷了,那個男人也是,何必抱著一具尸體不撒手,若要做戲看的話,一天還不夠嗎?
我踩在雪地上,積雪似乎是懸空地托起我。院里那棵樹突兀地站著,我還記得多少年前的冬天,是他一層一層地捆著麻繩給樹御寒,而那些回憶,早已七零八落了。
1
「綁好了嗎?外面好冷,我想回屋?!?p> 他眉眼彎彎地笑,從身上拿下了自己的披風,帶著他的體溫,烘著我一分一寸。
我看著他那雙被大雪反光照的亮亮的眼睛,心里泛起波瀾。
「你當上皇帝之后,會立我為后嗎?」我嬉笑地摟住他的脖子。
他憐愛地啄啄我的嘴唇,將我用披風抱的更緊了些,眼里是一層又一層溫情。
「肯定啦,我只愛碧兒一個人。」
2
好像是從她回來之后開始變得不同了。
「聽說了嗎?陛下的青梅竹馬回來了,聽說小時候在北漠走丟,如今跟著五王爺回來了?!?p> 「是啊,陛下小時候還與她定下了婚約,如今在宮里已經要叫貴妃娘娘了?!?p> 說笑聲消失在深宮一角,另一邊的女子拽緊了衣角,扯下了一把流蘇。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宮里,腦中一片空白,回過神后屋里全是被我砸碎的物什。
「碧兒?」一聲清冽的呼喚傳來。他皺著眉,眼里是疑慮還有生疏。
我落空的心神穩了穩,走進他,牽起他的手。
「阿衍,你會讓我成為皇后的對嗎?」
他嘆了口氣,環住我的肩膀抱住我,氣息輕拂地吹在我的耳邊。
「是的碧兒,我只愛你一個人。」
3
宮女收拾好了屋子,我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憔悴的面孔煩透了心。
我穿起外袍,提著燈在路上逛,從一處亮堂的院子里傳來了嬌弱的啼哭聲。
「你也和我說過只愛我的,你這個騙子....」
哭聲變弱了,似乎變成了被抱在懷里的抽泣。
我聽見那個曾對我說愛我的聲音滿含心疼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我都是騙她的,我只愛你一個,永遠?!?p> 我仿佛都能看到那個場景
少女抬起頭,哭得緋紅的雙眼含著淚水「真的嗎?」
他摸摸少女的頭,那眼淚似是要將他灼燒一般。
「真的」
他那堅定的語氣比這冬天的雪花還要冰。
我從小怕熱就比怕冷更多一層,如今在無風無雪的夜中,我的手卻冰涼了起來,帶著我整個人哆嗦著,走在回宮的路上。
4
他下了早朝,來了我宮里。
我溫柔地笑著,聽他說朝廷上的瑣事。
當他無意談到大臣催他立后時,他愣了愣,隨即垂下眼又聊起了戰事,我抬眸看著他略帶掙扎的表情,心一沉,環住他的腰,將頭放在他的胸口,聽著他那沉悶的,毫無波動的心跳,開口道:
「你會讓我做皇后的對嗎?」
他的身體僵了僵,只是動了動嘴唇「嗯?!?p> 我似乎得到了滿足,開心抬頭看著他,又問了一句:
「你愛我嗎?」
他眼中閃過猶豫,眼神回到生疏,用手撥開我環抱他的手。
「慧兒會生氣?!?p> 我愣在原地,看著他拍了拍衣服走了出去。
環顧四周,那茶桌上的茶葉都積了灰,梳妝臺上的珠寶都是用舊了的款式,我自己也想笑。
這樣的落魄,還有誰來愛我呢?
5
冬雪融化,我給外面的樹拆了麻繩,放它自由地生長。
一行人大搖大擺地踏入院子,領頭的公公用著尖細的嗓音沖我叫喚著「煩請沈淑妃快些挑出一個奴才去,這挑完了,剩下的都是要到貴妃娘娘宮里的?!顾褚恢灰鋼P威的公雞,嘲諷著我的不受寵。
我輕輕答應一聲,就在人群中仔細挑選起來。
一個面色秀潤的少年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卑不亢,這是宮中所不允許的,但他的眼神像極了阿衍。
「就你吧,跟我走?!刮姨謹[了擺,朝屋內走去。
他抬腳跟上,身體的陰影落在地上暗沉了幾分。
我坐在椅子上,面色疲倦。
「叫什么?」
「等主子賜名?!?p> 我想了片刻,呆呆地看著窗外,實在想不出來什么名字。
「為什么來宮里?」
他垂著眸,一字一頓「家貧,小妹餓死,父母體弱,沒錢讀書,只好來宮里謀份差事?!?p> 聽不出他的感情,但是語氣里是不屈。
「可有未來的什么念想?」
「沒有」
我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你大可說出來,我愿意聽。」
「當真沒有,若有的話..活著可以算一個」
我心中惘然,我也只想活著。
「房內有些書,你可以去看,安排府中大小雜物,還需懂些事理?!?p> 「另外,喚你顏玉吧?!?p> 6
自即將回春起,我便不愛出府,自從收了顏玉,他便日日陪我出去散心,他看的那些書還是有些用途,聽她講那些花草,心情便不自覺明朗。
偶爾會遇到前往貴妃宮中的皇上。
每看見他,我便笑不出來,身邊的顏玉也跟著語氣發冷。
「陛下萬安」
他冷著一張臉,細細打量著顏玉,眼中有些探查。
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公公催他「陛下,貴妃親自準備了晚膳等您過去呢?!?p> 他聽見時臉色和緩了幾分,似是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快步向貴妃宮中走去。
身后的宮女小聲議論,最后投來了嘲諷的目光。
我看向顏玉,他一臉風輕云淡。
「淑妃若是不想聽到與看到這些,我們下次便避開他們。」
我聽著他模糊的話語帶著幾分安慰,無奈地笑笑。
「躲不掉的」
7
桌上的茶沏得剛好溫熱,門卻突然被推開,茶水濺在我的手上。
顏玉連忙奪下茶杯,用衣袖為我擦著手。
進門的男人看到這一幕,面色慍怒「來人,拖下去」
我連忙向他請求「陛下,放過他,他不懂事罷了」
他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后似是帶著一絲愉悅擺擺手讓顏玉出去,打量著我。
「陛下若沒什么事,可以去貴妃娘娘宮中坐」
他似乎有些震驚地看著我。
我忽然很想開口問,那話在我的嘴邊徘徊最后卻被我硬生生咽入肚中。
我坐回床榻上,準備就寢。
他卻忽然走過來,抱住我「你應該盡到作為妻妾的責任」
他的動作忽然變得粗暴,把我壓在床上。
我劇烈地反抗,但是他雙手禁錮著我,我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這一夜里,他的手臂上全是我的牙印。
我有著憤恨,我哭著對他說「你根本不愛我....放開」但是他像是失心瘋一般掐著我的脖子親吻我。
在那迷糊的時間里,是無休無止地黑暗。
8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次見到了慧兒,雖然自小在北漠長大,皮膚卻潔白無瑕,眼睛明亮,身上帶著稚氣。
我見到她時,她奇怪地嘀咕著怪異的話「系統,到底能不能回到昨晚,我會想辦法干涉的,攻略對象不潔我可不能接受。」
她看到我,眼神忽然帶有幾分警惕,又散發出嬌蠻公主的性子。
「我知道你與阿衍有了夫妻之實,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阿衍他不會愛你的」
她話中透著委屈,雖然是帶有威脅的話卻聽起來嬌嬌弱弱。
而她說的話,我又何嘗不知呢?
她見我思緒有些晃亂,轉頭氣鼓鼓地蹬著腿走了,我又聽見她低聲埋怨的聲音「別害我又攻略一回」
我看著她背影漸漸消散在遠處的霧氣里。
她很好看。
9
顏玉陪我出宮時,我忽然感覺頭暈目眩,栽倒在他懷里。
清醒時,無數太監宮女圍在我身邊。
我坐起來喊著顏玉,一個宮女告訴我他去為我向御膳房要我最愛的糕點。
我看著他們面上帶著喜悅與巴結,心里一怪。
一直站在一旁的太醫見我面色困惑,連忙高興地同我說「恭喜淑妃,賀喜淑妃」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小腹「您這是有喜了,要好好調養身體?!?p> 我感覺頭劇烈一痛,眼前泛起白光。
聽見周圍的人一陣騷亂,我腦中一直徘徊者那個少女說的那句話
「阿衍他不會愛你的?!?p> 我站起身,要去找阿衍,太醫和宮女連忙拉住我。
「淑妃,您現在身子弱」
我搖搖頭,眼里卻泛出了淚水。
「陛下在哪兒?」
那個太監扭扭捏捏地猶豫了許久「陛下...他在貴妃娘娘宮里」
我遲疑了一下,理了理頭發「走吧」
我承認,我有幾分苛求,我腦中不斷浮現出我來宮里的那天,他在草地上擺滿了鮮花,拉著我毫不顧忌地躺在上面。
少年平日里謹慎的面目在這一刻舒展下來,帶著那份熱烈敲擊著我的心。
我好希望他還愛我。
房屋里的吵架聲傳了出來。
「如果你希望這個孩子生下來的話,我就立刻離開這里。」
「不要鬧了慧兒,我不會留下它的,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的?!?p> 我準備推門而進的手僵在了半空,眼前金色玉紋盤旋的門變得模糊起來,我轉身往回走,竟不敢再靠近那邊半步。
我剛回到宮里,一批黑壓壓的人涌進院內,甚至還配備了常備軍。
「陛下賞賜,淑妃請吧」那領頭太監嘲諷地看了眼我,可就片刻前,他還在巴結著我與我腹中的孩兒。
我眼中猩紅,看著他們那一張張丑惡的嘴臉。
「你休想」
身穿護甲的侍衛突然從我身后出現,掐著我的嘴將藥往里灌。
「啊放開!滾開!」我掙扎不過,那深褐色的藥嗆進我的喉嚨,帶著濃重的辛辣。
我跪在地上,不斷地刺激自己喉嚨想把藥吐出來,但腹部的痛疼讓我整個人縮蜷在地上。
我感到了生命的流失。
那一寸靈魂剝離了我的軀體,消散在空氣里。
是撕心裂肺的痛。
10
我自小也在萬分寵愛的世界里長大,爹爹生了三個男孩才盼來的一個女孩,從不愁吃穿。
那年皇室野獵我遇見了他,他那動聽的諾言像把鎖一般拷住了我。
我原以為不聽爹爹的話執意與他走便是勇敢,但是我不快樂啊,爹爹。
我太痛了。
顏玉從外面奔了回來,他只看到,她痛苦地蜷在地上,地板的血順著她的動作流淌,她嘴邊那一點點吐出褐色的藥與她的血液混合成深黑色。
他如同一只發怒的獅子,眼里是不可置信與心疼。
「滾,全部給我滾,你們想要她的命先拿我的」
他淚水如雨的下,連觸碰她的勇氣都沒有。
他又忽然像失去了依靠一樣的孩子靠在她身上,一邊輕聲抽泣一邊嘴里不斷念叨著「為什么要愛他,為什么啊..」
等我再醒來時,身旁除了顏玉便沒有了別人。
他眼里委委屈屈地含滿了淚水,看見我醒的那刻全部傾瀉出來。
我摸摸了他的頭,對著他笑了笑,用著嘶啞的聲音「這不是還活著嗎?」
他埋在我的床前嚎啕大哭,把我抱的很緊,擔心再次失去他這一生所最重要的東西。
「我要殺了貴妃」我用著近乎癡狂的語氣對著高高在上穿著龍袍的男人說著「我還不僅要殺了她,我還要殺了你哈哈哈哈」
他只是給了一個淡漠的眼神就轉身要走出院子。
我眼里忽然燃起洶洶恨意,腦中全是聲音告訴我殺了他。
我拿出藏起的匕首,猛的一揮手要向男人砍去。
匕首劃破了顏玉的手,他用手接住我的刀刃硬生生在他手掌中心劃出一道血痕。
他把我猛的一扯到他的懷里,用他的身體擋住我,把我圈住「你瘋了,行刺皇上是要打入天牢的。」
我的理智回神,看著他冒出鮮血的雙手帶著愧疚和無措地在他懷里抽泣著「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
他沉默地聽著,用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摸著我的頭安撫我。
我不鬧了,只是每天坐在鏡子前看著我愈漸蠟黃枯瘦的面容,然后獨自哭泣。
宮中的人不敢靠近這邊,說這邊被詭異附體了,來送飯的小宮女看著我怪異的動作也嚇得毛骨悚然。
然后我發現,顏玉不見了。
我坐到了門外的臺階上,等他回來,宮女送了多少輪飯我也不清楚,那些飯都放在我的身邊,而我只是遠遠地望著遍布落葉的那條路,呆呆地等著。
有時也會望著天空,顏玉那么厲害,會不會從空中回來。
顏玉還是沒回來,陛下來了。
他憤怒地拽起我,我的肩膀因為他的動作火辣辣地疼。
「你鬧夠了沒有?」他眼里滿是憤怒與不可理喻。
我盯了他好久好久才認出他是誰,對著他笑了笑「阿衍,你會讓我當皇后嗎?」
「除了皇后的位置,其他的如果你要我加倍補償你?!?p> 我搖了搖頭,似乎是清醒了,問他「顏玉呢?」
他看向我目光所在的那條路,冷笑了一下「行刺貴妃,打入天牢」隨后打量了一下我「你派他去的?」
我沒有聽見后半段話,腦中忽然像漿糊一樣,忽然想不明白顏玉去哪兒了,只好順著那條路一邊走一邊喊著顏玉。
11
感覺身體忽然一輕,被抓回了房間,大門關上,窗戶封死,是無盡的黑暗。
房間角落里天花板漏水“嘀嗒嘀嗒”的水聲讓我感到煩躁與恐懼。
我開始奮力撞門,對著外面大喊
「放我出去」
沒有人回應我。
一直都沒有人來送飯,我只能坐在角落抬頭張開嘴,那一點濕潤填充不了我空空的肚子,我明白我會死的。
在那里發愣了許久,水滴在眉間流到臉上,我開始后悔了,我想爹爹,想娘親。
還有顏玉,大笨蛋。
我坐在角落里一個人悶悶地哭,那副藥的毒性借著陰涼的環境又深入了幾分。
我聽見外面宮女在討論著幾天后的封后大典,低頭想了好久。
最后只是抬頭笑了笑,阿衍,你愛她嗎?
我在房中翻到了那瓶藥。
坐在門口好久,頭靠著門講了好久的話,試圖有人能來幫我找回希望,可是直到嘴唇干燥也沒有聲音回復我。
我躺回床上,沒有多少猶豫,將那瓶藥一飲而盡。
12
宗慶四年,我在大雪夜出生,母親看我瘦瘦小小的一只,不知道為什么喊我「知碧」。
父親和哥哥的思想并不被時代所束縛,他們疼愛我與母親。
父親不僅會教導知書達理,他還會帶我去參加男子才參加的狩獵,學習射箭,盡管我學的并不怎樣。
我喚作「知碧」,卻并不小家碧玉。
那年野獵,我一眼便看到騎在高頭駿馬上的他,劍眉星目,撩起我情竇初開的心。
爹爹反對。
他認為皇家子嗣能有多深情,而我自小在愛中長大。
「碧兒,你可喜歡缺斤少兩的愛?」
我堅定不移。
爹爹與母親離開在去京都寺的路上。
他們每年都要去京都寺求福,他們說那是他們相識的地方。
政治上掀起的大風浪吞沒了他們,我第一次感到宮中的陰陰暗暗。
那一晚,我抱著阿衍哭了好久,直到快睡著時還在念著要他做一個明君。
可我忘了人是會變的。
當我聽到書房里的憤怒地質問還有刀劃過骨頭的聲音,我抱緊了懷里的點心。
他走出來時,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我把點心遞給他,找了個借口逃開了。
那種味道是那天中午爹爹被抬回來時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味,那意味著死亡。
13
肚子開始絞痛,喉嚨里充斥著血液,吐了一地。
我有些后悔,但似乎又有些解脫。
嘴邊溢出的血液已經止不住了,滿身狼狽,但我還是執拗地保持著最后一分優雅。
我閉上雙眼,眼中模糊地泛起白光。
那所偏院,好久都沒有人去打開。
有一天他覺得她應該認錯了吧,可打開房門后,是她滿身干涸的血液安然地躺在那里。
耳邊傳來宮女的尖叫聲,他在原地愣了好久。
他想起了好多事情,他與她滿身花瓣地躺在花叢,他為她種下一棵樹等它開花,可他回頭時,那棵樹早已不發新芽。
它死在了過不去的春天,萬物復蘇的季節。
他原以為他不愛她,他看著她蠟黃的臉充滿厭倦,他聽著她對他的傾訴只有嫌惡??伤滞蝗幌肫?,他設計殺害她父母的那晚,她跑著他告訴他要做個明君。
那晚,晚間的風吹起樹葉,他心里泛起的愧疚真真切切。
14
他執拗地要留住她,不管那些人勸多少次。
我無味地坐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進來。
顏玉的臉上留著天牢地刺青,陛下沒有殺了他。
他進門二話不說抱起我的身體,在旁邊發呆的男人忽然回神,憤怒地大吼「你敢動她?」也不在乎什么身份,揮拳就打了上去。
顏玉被打了一個踉蹌,輕輕地放下我,抬手就打在他的額頭上。
他被打的有些昏,憤恨地看著顏玉。
顏玉的嘴角有些青腫,他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男人,覺得好笑「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很愛她,她已經不愛你了,放過她,讓她走好嗎?」
地上干涸的血跡釘刻著她的痛苦,他不敢想象她自己一個人面對著死亡時是步入了多大的痛苦。
那個叫他「顏玉」的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門外的風刮進屋內,他對著她笑了笑,轉身走出屋。
看著門前那棵枯死的樹,他眼邊有了淚,但卻不敢落下。他曾經對她說,他所要的希望是活著,如今他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碧兒,如果我活著能換你以后幸福的話」他抬手拿起一柄短劍,刺向了腹部,血濺在剛融雪的草地上。
他坐到那棵樹下,風吹晃著干枯的枝椏?;腥婚g,他好像看到她穿著一襲粉衣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
「我叫顏玉。」
顏玉死了。
阿衍抱著我的身體走出了屋。
他出去了好久,找了好多花,最后把我放在花叢中間。
我感受到了我即將要離開,眼前的灰色擴展到將要阻擋視線。
「阿衍,再也不見」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滿眼淚水地看向這邊,想個孩子一樣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嘲這邊跑來。
我搖了搖頭,笑著向他揮了揮手,閉上了眼,消散在他即將觸碰到我的最后一刻。
15
「沈知碧,字賢從,歷宗之妻,薨于宗慶二十九年。」我用手撣了撣面前古墓上的墳碑,驚訝于這個與我相同的名字。
開棺后,入眼的是仿若木乃伊一樣的軀體,周身放滿了珍寶。
「檢驗過了,棺里周圍的灰燼是花腐化過的分解物。」顏玉卿拿著一本報表出現在我的工作臺前。
「有什么正史記載過嗎?」
「沒有,民間流傳瘋皇把有關他所有的記載全都抹去,但民間野史里記載了他與他貴妃的愛情故事,而墓中的人是瘋皇的一任妻子?!?p> 我看了眼照片,感到凄涼「沒有人愛她嗎」
顏玉卿搖了搖頭「我相信是有的,將她裹成木乃伊的形式也是希望她能夠找到她的歸宿?!?p> 「但她愛的人不愛她,又或者在她愛他的時候不愛她」
他面帶嘲笑地打趣我「為她黯然神傷?這可不像你」
我瞥了一眼給他「不過是覺得惋惜罷了,老一輩說人就算轉世名字也是不會變得,我和她有很深的淵源啊」
我看了眼照片,棺材上所雕刻的黃金即使是經過千年仍然冒著華麗的色彩。
「那時候的女子太傻了,那么執心去愛一個人」
他摸了摸我的頭「她吞了毒藥,肝腸寸斷而亡,也許也是要放下了?!?p> 我忽然心疼地說不出話。
「如果我是她,我才不會選擇去愛他呢」
阿衍,聽到了嗎?
我真的再也再也不會愛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