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貴婦低垂下頭，剛才在我旁說閑話的也慢慢退入人群中，想讓自己難以尋覓。
姑母轉頭沖那嚼閑話的幾人逆了一眼，側身對我微勾眼角，牽著我往里走。
須臾我們到了后院的宴廳，里面的擺設富麗皇堂，宮女太監為著即將開始的宴席準備著吃食。
姑母拉著我坐下，婉婉站在一旁隨時等候伺候，絨白趴在我腳上前肢環著我的腳腕。
姑母似乎是才瞧見般，微微露出驚訝的神情，“小霧兒何時養了只犬，我竟不知？”
我沉浸半晌答:“姑母你不知情也是的，絨白是我前些日子收養回的。”
“絨白真是個好名字，小家伙挺乖挺粘你的嘛。姑母摸摸沒意見吧？”姑母看著絨白的那雙眼冒著星星問。
“自當是沒意見的，姑母還是同往常一樣啊。”我溫聲感慨。
姑母伸出白玉般的手，撫摸著絨白的腦袋，笑容在唇邊欲演欲烈，“小家伙的手感也好。”
絨白也不排斥，甚至還把腦袋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若夫許久之后我才從瀟口中得知，他當時想的只有一句話“這可是霧霧兒的姑母必須得尊敬好了，對就這樣。”
姑母手中一邊蹂躪著，側眸問向我，“小霧兒這是情緒好了，舍得從你那院子里出來來看看你的姑母了。”
我微微扯出的笑容，苦著臉回，“姑母說笑了，還沒呢！你侄女其實很想你的，可現實我又能怎樣？”
“嗯？”姑母把這個字拉的老長了，也不禁感嘆，“方家公子待你確實極好，相貌出眾文才兼備，是個好兒郎。不曾想一年多快過去了，你竟還念著他不忘。”
“喜歡了七年的人你叫我怎么忘？姑母侄女心中也苦。”
不知怎么的了，絨白突然嗚嗚了兩聲，只嘆人不懂獸語。
姑母只當絨白是嗅到了我的情緒，對著我調侃到“小霧兒沒想到這小家伙竟這般聰明，還知你心緒呢！”
我坐在宴廳同姑母閑談喝茶，閑聊中才得知姑母是為著讓我恢復到從前，想辦這個宴會讓我來交幾個朋友，也忘記痛苦事。
我端坐在位置上，總覺心緒不安向姑母討了允許，去到了院子里吹風散閑。
這滿院子的桂花香清香撲鼻，走了幾步路，向右拐彎再向直走，前面有一汪湖泊清澈見底，湖中魚數百條，影布石上。
周圍一圈種植著桂花樹，花朵落下，在湖鏡上激起了點點浪花。
我身處橋梁之上，指尖拈起魚食投喂湖中，看著大批魚群朝著我的方向游來，掙搶餌料。
我迎著清風夕陽，發絲掃著的臉頰潔白如玉，絨白也蹲坐在我腳旁，眼望魚群。
婉婉站在我身旁，陪同著我讓我不至于孤寂。
***
蔚藍的天空就像侵染了墨色，兇獸張開大嘴吞噬了光彩。
整棟院子逐漸明上燈火，恍如白晝。
姑母先前把眾位貴公子安排在了前院，貴女到后院，這會兒顯然已經準備妥當所有的公子貴女都移步在后院。
一些公子貴女簇擁在一起攀談，都想找個好兒郎好姑娘，晚宴正在一步一步開始。
可有個人從來都沒想過今夜是她的鴻門宴。
桂樹后面逐漸絲竹笙平，頃刻從橋那頭慢慢走出一個黑影，他整個人都浸在墨色下看不出神情。
他慢慢從黑暗走至光明，眼角上挑露出詭異的笑容——風秋云是他。
他抬眼瞥見我時不屑的拉下眼皮露出令人不察覺的冷笑，我把這些神情盡收眼底，他似乎也不怕我瞧見。
抬起足踹了一腳絨白，絨白被他踹趴到底露出森森白牙，眼神伶俐喉嚨里發出警告聲。
我抬腳橫擋在絨白跟前，語氣異常的冰冷，“呵！楚王殿下可真是余尊降貴呢！真的與我們一介凡人計較？”
他冷癡從和我五步的距離，瞬間到一步距離，側頭在我耳邊輕聲說:“他不過就是一個畜牲，怎的你如此關心，你心上人？我竟不知丞相之女竟有如此愛好，不過今夜以后你就沒那么好運，慢慢受著吧！”
“可憐的小——兔子。”
他說著就往宴廳方向走，還不忘狠狠地撞了我的肩膀。
婉婉在一旁越看越生氣，“小姐，這楚王是不是該去看病了？真的總是發瘋。我們小姐這么天真善良可愛的人誰見了可都喜愛呢！”最后對楚王露出了一個看傻逼的眼神。
我斥了碗婉一句，“你知不知道在背后議論皇家之人是什么后果？”我心里老不安的情緒更是欲烈，我深沉的皺緊眉思考著到底是什么，總覺什么要浮出水面我卻抓不住它。
婉婉聽了低下頭，兩只手在胸前不停的糾纏著，對自己又說錯嘴很是自責。
我其實也知道婉婉是為我好，可是如今這世道就如走在鋼刀，一步不小心就會要了人的命。
我又望了風秋云的方向一眼，轉過頭對身后的婉婉說:“你去告訴貴妃娘娘，說我有事先回府了，負了她的心意來日一定賠罪。”
我想不明白想回家一趟問問爹爹，也許爹爹能為我解惑。
***
一路上我都在思量著最近發生的事，始終都沒有頭緒我消沉了這么一年，腦子也不好使了。
我回到府就沖去爹爹的書房，卻見空無一人，下人告訴我，“小姐，大人今天晚上有大事在和眾臣商議，可能要明兒個才回來。”
我拉下眼眸又去了母親那里，我同母親說了我心緒不安，母親只叫我放寬心也許是太勞累的緣故，所以叫我早早去睡覺。
可我就不應該睡這一覺，醒來的這一切我接受不了，什么叫姑母崩了？她可是貴妃啊，皇帝最愛的妃子怎么可能？
在我回府后過了半個時辰宴席逐漸進入尾聲，公子貴女也紛紛道別，可就在姑母準備回宮時，突如其來的殺機已降臨。
聽近衛回來稟報，連同姑母和幾百宮女太監錦衣衛無一生還，死相慘烈。
姑……姑母……她……她是被釘子釘在墻上，活活流干血而亡。
那釘子洞穿了她的蝴蝶骨，嘴巴也被人插了一柄匕首，眼……眼睛也被挖了。
雙目空洞洞的一片血紅，眼睛下方都是鮮艷流過的痕跡。
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怎么會？我不相信……不相信這不是真的。
我一把抓住近衛的領子，雙眼通紅的瞪著他想要他給我一個答案，我顫抖的聲音問：“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你你快說這不是真的是你騙我的，你快說啊！”
我在淚流滿面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想要一個奇跡，可他的話就想從我頭頂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心底，讓我的嘴角一頓。
近衛看著我就像要瘋魔了般，不忍與我再說下去，但他最后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令我一生都難忘的話，“小姐現實都是如此殘酷……貴妃娘娘的房間留了一張紙。”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了沾染血跡的宣紙遞于我，我顫抖著接過鼓起所有勇氣展開，上面寫著“姑姑好像一生都錯了，我錯負了太多人最后連我最愛的人都恨我，恨我為了權利拋棄了他。好可笑哦！霧霧兒要快樂呀！你應該像小喜鵲一樣翱翔天空，不應被這世俗困縛住，你可是我心中永遠的小公主。”
我慢慢攥緊手里的宣紙，然后又如解脫般松開手，對著近衛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說，“生死乃人間百態，不應執著追求，也許是另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