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倫娜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在車里扭頭望了望醫院的住院樓,嘆了口氣,隨后開車去了公司機關上班。
走到辦公室門前剛要開門,看見周處長從衛生間那兒出來。
“周處長,我回來了。”龐倫娜說。
“嗯,回來了……誰住院了?”周處長隨意問。
“先前我的一個師傅,你認識,叫龔志軍……”龐倫娜說。
“龔志軍?是煉油廠技術科的技術員?”周處長問。
“是他……”
“怎么,危在旦夕了?”
“看樣子夠嗆……”
“嗯嗯,你忙吧……哎,林科長要跟我出趟差,他沒跟你說?”周處長問。
“沒說啊……去吧,不用跟我說,司空見慣的事。”龐倫娜說。
臨近中午下班前,龐倫娜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讓她中午回干休所吃大閘蟹,還說妹妹龐曼娜也回去。
龐副書記已經退休十幾年了,一直住在干休所。
先前是母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的,可自從母親前年去世后,父親便自己照顧自己了。
龐倫娜一直想給父親找個保姆,都被父親拒絕了。
父親說,用不著,身體好好的,完全可以自理自己的生活,再說了,公司對從副廳局級崗位上退下來的老領導,有特殊的照顧,生活上的必需品送到家門口,定期有人上門做家政,洗洗涮涮衛生啥的都有專人負責,干休所還有個小食堂,訂餐制,象征性地每頓飯收一塊錢,送餐上門。
龐倫娜開車進了干休所的大門時,見父親坐在涼亭下面的木椅上,看著龐倫娜的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龐倫娜下了車,走到父親跟前說:“爸,天氣有些涼了,曬曬太陽就回去吧。”
“我也是剛出來想透透氣……”父親說。
龐倫娜有點心酸,自打母親去世后,父親的精神似乎一夜之間萎靡了不少,就像蹣跚的老人忽然被誰拿掉了拐杖似的,言行舉止也變得謹小慎微起來,他把兩個女兒的回家,當作是提振自己精神的唯一支撐,盡管他竭力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每次知道女兒要回來,都要出來迎著,還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出來透透氣,”啥的……
“曼妮回來了?”龐倫娜問。
“回來了,在家煮大閘蟹呢,走,回家吃飯去。”父親說。
打開門,屋子里彌漫著海鮮的好聞味道,龐曼娜正在餐桌上擺弄著剛煮好的大閘蟹,見父親和姐姐回來了,說:“爸,喝盅白酒吧?我陪你喝,我姐開車不能喝。”
“我給你們倒酒。”龐倫娜說。
三口人坐在了餐桌前,父親無意間看了一眼墻上懸掛的一張挺大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母親挽著年輕的父親,倆人笑的都特別真實暢懷,像是照相時聽到了啥笑話似的。
“你媽走的有點早呦,要是她還在的話,該多好啊……”父親說。
“爸,咱不說這個了好不好……”龐曼娜哽咽地舉起酒盅說:“喝……爸,你替我媽把下剩的日子過好……”
“嗯嗯……”父親啜了一口酒。
“爸,我有個想法想跟你說說行不?……”龐倫娜說。
“那有啥不行的,你說……”
“想了有些日子了……我想辭去副科長的職位,退二線當調研員……”龐倫娜說。
“理由?”
“沒啥理由,干夠了,年齡也大了……”
“你才多大啊,四十四五歲就說年齡大了?革命的樂觀精神說沒就沒了?”父親說。
龐曼娜插話說:“爸,我姐肯定有我姐的想法,照我說呀,不干就不干吧,又沒有升職的可能了,再說了,林俊杰當科長,我姐當副科長,工作起來也是挺麻煩的,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這和革命的樂觀精神不沖突……”
“我知道你姐和林俊杰一直是在別別扭扭的過日子,這都半輩子了,連個一兒半女也沒有,你媽臨走前,別的沒說,就擔心你姐往后怎么辦?”父親說。
“往后有我呢,我跟我媽說過這事……”龐曼娜又對龐倫娜說:“姐,你也是,早聽我的跟林俊杰離婚,也不至于耽誤了這么多年的青春年華。”
龐倫娜無奈地笑了笑說:“我和林俊杰就是一對奇葩,天上無對地上無雙的那種……有些事情真的說不清楚……”
“有啥可說不清楚的啊?都賴你……我真不明白林俊杰使了啥魔法把你給降住了,離又離不了,合又合不上的,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年……哎姐呀,你不欠林俊杰的吧?”龐曼娜問。
“我啥也不欠他的,他到欠我的不少!”龐倫娜說。
“那不就得了嗎,依我看那,實在不行你跟林俊杰離了算了,你倆又無兒無女的,都一身輕,別這么將就了,把下剩的大好時光留給自己吧。”龐曼娜說。
龐倫娜若有所思地沒吱聲。
父親說:“你姐是個有主見人,用不著你出謀劃策的好不好……”
“我和我姐可是一奶同胞啊,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她的不愉快就是我的不愉快,旁的事我佩服我姐,單單在婚姻這塊我姐就是個弱智!”龐曼娜有點小激動。
“曼娜說的沒錯,”龐倫娜嘆口氣,把剝好的蟹肉放到父親的碗里,說,“在這塊我就是個弱智……”
父親指了指酒柜上的兩條煙說:“喏,林俊杰早上送來的,跟我聊了幾句就走了……”
“是向你匯報工作了還是又告我姐的狀了?”龐曼娜問。
“沒說幾句話,他早上還有晨會……只說你姐依然和龔志軍保持著說不清的關系?”父親說。
說到這事,龐倫娜也懶得跟父親再解釋啥了。
龐倫娜和林俊杰結婚十幾年了,可以說,因為在和龔志軍的關系上,他倆沒少吵嘴,以至于雙方都覺的身心疲勞了。雖說近幾年不大吵了,但都落下了心結。龔志軍忽然的意外,龐倫娜義無反顧地撂下工作不干,高低要去醫院看望龔志軍,林俊杰心里的那個結,不僅沒有一絲松動,相反,心結纏繞的更加紊亂了。
“爸,啥叫說不清的關系?你信他還是信我?”龐倫娜問。
“當然信你。”父親說。
“信我的話我就不再跟你解釋啥了,反正我心里坦坦蕩蕩的……我是喜歡過龔志軍,但是只是在喜歡的層面上,沒有做過林俊杰說的那種“說不清的關系”的事情。”龐倫娜說。
這時,龐曼娜忍不住地說:“林俊杰也沒個數,自己屁股還擦不干凈呢,還嫌棄我姐這那的,就憑他這十幾年的收入不給我姐,早就應該給他踹一邊去了。”
“以前我聽你媽說過,你們的經濟是各管各的,互不來往,是真的?”父親問。
龐倫娜點點頭說:“是,是真的,他的收入都給他前妻和兒子了……”
父親皺著眉頭看了看龐倫娜,納悶地問:“這叫啥兩口子,當時你媽就反對你和林俊杰的婚事,我沒有立場鮮明的站在你媽一邊,和了稀泥,現在看來你媽反對是有道理的。”
龐曼娜扭頭看了一眼酒柜上的兩條煙,氣就不打一處來,說:“林俊杰就會來這一套……爸,戒煙吧,抽那玩意沒好處,本來你的氣管就不好,抽煙咳嗽的更厲害了。”
“抽了幾十年了,一下子讓我戒掉,還真的挺難,少抽,慢慢來。”父親說。
“還慢慢來呢,規定一天最多五根。”龐曼娜說。
“倫娜,龔志軍到底怎么樣了?”父親轉移話題。
“你恐怕早就問曼娜了,還故意問我……”龐倫娜說。
父親笑了笑說:“曼娜是從醫生的角度看待龔志軍,你是從……師傅的角度看他……他是離婚了?”
“是,離了好幾年了,只是我不知道罷了,畢竟我和他好幾年沒聯系了。”龐倫娜說。
“姐,你是不是還喜歡他?”龐曼娜問。
“喜歡到不敢說了,但心里還有他是肯定的……”龐倫娜說。
“這不是一回事嘛,有啥不敢說的,說出來又怎么了,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誰也管不著……只可惜龔志軍鬧了這么一出……”龐曼娜惋惜地說。
“曼娜,你說,龔志軍真的沒希望了?”龐倫娜問。
“沒希望了……他的腦干出血面積不小,已經出現了針尖樣瞳孔,四肢也松弛癱瘓了,失去了全部的深淺反應,即使能睜開眼睛,也沒有意識了。”龐曼娜說。
“沒希望你們還給他動啥手術?”龐倫娜質疑地問。
“不動手術就活不到今天了……姐,其實你也別太難過了,犯不著,你和龔志軍的感情還遠遠沒達到讓你痛苦的份上。”龐曼娜說。
龐倫娜一時無語,感覺人的生死是個多么簡單的事情啊。
吃完飯,龐曼娜先走了,龐倫娜在收拾碗筷,在水池旁邊洗碗邊流眼淚,想想龔志軍不定啥時候就咽氣了,心里那股難受勁就有些抑制不住。
“倫娜,拾掇完了也瞇瞪一會吧,下午還要上班。”父親雖是這么說,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龐倫娜,她想多和龐倫娜嘮嘮嗑。
龐倫娜懂父親的意思,拾掇完廚房,走到客廳,坐在了父親身邊。
“你說想退二線當調研員,我看行,就按照你說的辦吧。”父親說。
“退下來以后,我開車帶你出去走走,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龐倫娜說。
“大半個中國我都去過了,哪兒也不想去啰。”父親說。
“那咱倆就出國玩。”龐倫娜說。
“那我更不去了,腿腳也不利落了。”父親抬頭看了看墻上的那張他和母親的照片,說:“要是你媽活著興許我還去,這會兒沒那個心思去了,在家陪著你媽……”
龐倫娜知道父親還沒有從失去母親的傷心處恢復過來,也就不再說出去玩的事了。
從干休所出來后,龐倫娜沒有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機關辦公室,因為辭職當調研員的事,前幾天她已經跟周處長打過招呼了,周處長讓她寫個書面申請,這會兒有空,就把申請寫好了,下午準備交給周處長。
下午周處長沒來上班,龐倫娜這才想起周處長可能和林俊杰出差了。
龐倫娜名義上是原料科的副科長,其實也是有名無實了,沒有多少具體的事情可做了。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龔志軍妹妹電話,想問問龔志軍的情況。
“深度昏迷了,眼睛都睜不開了,大小便也失禁了,像個植物人,廠領導剛來過……”龔志軍的妹妹難過地說。
“龔師傅屬于工傷,后續會有很多事情需要和廠里協商解決,你心里也有個數……”龐倫娜說。
“那我就不管了,讓我侄子辦這事吧,他下午從上海就該到了。”龔志軍的妹妹說。
“嗯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打電話……”龐倫娜撂下了電話。
龐倫娜仰靠在軟椅上,望著窗外秋天里溫暖的陽光,思緒又回到了那年所發生的事情里……
那年,廠里處理完田茍弼的事情后,車間的員工背地里也是嘀嘀咕咕地說三道四,說龐倫娜倚仗著父親的權勢,解了自己的心頭之恨到是痛快了,可卻讓車間丟掉了“文明單位”的評比資格,讓每個車間里的員工少拿了五十塊錢,還說閆書記對這件事情也不太滿意。
“這會兒我真的想法調走了,不能再在車間里混了,省著惹人家隔應。”龐倫娜對龔志軍說。
“你這么想就對了,早就應該離開這兒了,我這是沒辦法,有點辦法我也走,哎,還是等舉辦完你的預備黨員儀式再走,再堅持幾天。”龔志軍說。
龐倫娜的入黨儀式是在十月一號舉辦的,舉辦完的第二天,正好也是龔志軍班上白班,龐倫娜沒來。
節假日值班的侯主任在交接班室沒見著龐倫娜,問龔志軍:“龐倫娜請假了?”
“沒……”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會兒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龔志軍說。
接完班,龔志軍去了更衣室,撥通了龐倫娜的電話,問:“怎么回事沒來吶?”
“我爸讓我休息幾天,長假完事后,直接借調我到公司計劃處上班了。”龐倫娜說。
“你沒跟侯主任打招呼?”
“廠長知道這事,讓我啥也別管了,說他跟侯主任打招呼。”
“你總得跟我言語一聲吧?”
“這不沒來得及嘛,昨晚上我爸才跟我說借調到事……”
“那行……更衣箱里的東西你總得過來拾掇一下吧?”
“又沒啥東西,不要了,鑰匙掛在門上呢。”
“那行,有空來車間玩……”
“有空我也不會去車間玩了,你看都是些啥素質的人啊……”
“這剛走就瞧不起車間的人了?”
“不是,我是說個別的人素質不好,一顆老鼠屎攪壞了一鍋粥……哎龔師傅,節后我約你出來吃飯哈。”龐倫娜說
“還是算了吧,我怕再整出啥幺蛾子來。”龔志軍說。
“你呀,怕啥?咱倆又不在一個單位了,嚼舌頭的那幾個人找不著話題啰。”龐倫娜說。
“不管怎么說,即便到了機關上班,也別想的太天真,哪兒都有不如意的事,好好干活就行了。”龔志軍說。
“龔師傅你說的對,在基層練就了幾年頗有些感觸……”龐倫娜竟有些哽咽了。
“還是我抽空請你吃頓飯,算是給你踐行,把曹師傅也叫上,怎么說咱們也是師徒一場啊是不是……”龔志軍說。
“不用你請,我請你才對,答謝你對我的呵護,不過只有咱倆,不樂意有旁人摻和。”龐倫娜說。
“你呀,啥叫旁人?老曹不也是你師傅嘛,別太疑神疑鬼的哈,那你不成了小心眼了嘛。”龔志軍的說。
“不是……我覺得曹師傅那人……怎么說呢,總感覺他在偽裝什么……那次警察來車間處理田茍弼的事,是他偷摸打電話跟田茍弼說的,當咱們的面好像他對田茍弼多么憎恨似的,是那種唯恐事情不能鬧大的主兒……”龐倫娜說。
“嗯嗯……”龔志軍這才理解了龐倫娜的顧慮:“那行,聽你的。”
兩個月過去了,龐倫娜一直沒有兌現請龔志軍吃飯的承諾,龔志軍也就徹底忘了這個事。
那年,龐倫娜記得很清楚,是入冬以來下的第一場雪,而且下的還挺大的,她忽然給龔志軍打電話,說是要請龔志軍吃飯。
龔志軍說:“別當個事哈,你都是機關干部了,別跟我這個生產一線的倒班工人摻和了,你應該多走上層路線,為自己的前途多費點心思哈…”
“龔師傅你虛榮了,以前還真沒發現你有這個優點……哎,跟你說,不光請你吃飯,我還有個重要的事想跟你說說……”龐倫娜說。
“是不是處朋友了?”
“你想哪兒去了……是關于你的事,前途的事……”龐倫娜說。
“我的事?我能有啥好事啊?”
“電話里一時說不清楚,見面再說吧……六點之前,還去凱越西餐廳,我爸請你吃飯的那個單間。”龐倫娜扣上了電話。
龔志軍不想去都不行,因為他想知道龐倫娜說的那個有關他前途事究竟是什么。
不到六點,龔志軍推開了凱越西餐廳說的那個單間。
龐倫娜高興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龔志軍,笑著說:“干啥穿的這么正規啊,西裝革履的,又不是來相親。”
“這地方檔次高,穿的太那啥了不太好。”龔志軍說。
“我從家拿了一瓶茅臺酒,咱倆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別像上次似的了,喝的五迷三道的。”龐倫娜說。
“你家的茅臺酒怎么喝不完呢,是不是貴州廠家特供的?”龔志軍玩笑地說。
“不能說是特供,但我說是買的你肯定不信。”龐倫娜說。
門開了,服務生推著餐車,把幾樣精致的西餐端到了餐桌上,面對色澤鮮艷眼花凌亂西餐,龔志軍就知道牛排一個菜名。
“中國沒有真正的西餐,尤其是像咱這樣的小城市,都被當地廚師改良了,我是照葫蘆畫瓢要的二人套餐。”龐倫娜說。
“喝酒吃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聽聽事關我前途的事。”龔志軍笑著自諷地說。
“著急了吧,咱邊吃邊說。”龐倫娜給龔志軍和自己倒上酒。
“謝謝你。”龔志軍端起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龐倫娜遞過來的酒杯。
“這事是我爸讓我問你的,”龐倫娜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又說,“前段時間,總部給下屬公司下發了一個文件,內容就是適量培養一批生產一線業務骨干的工人,選拔到車間的管理崗位上來,這個文件下邊的人是看不到的……這不,相應的措施來了,總部給咱公司八個去BJ進修的名額,說白了就是去上學,兩年的時間,承認大專文憑,回來后直接安排在車間當技術員,你有心想去的話,現在就跟我說,我好跟我爸匯報。”
“我太想去了,”龔志軍興奮地又問,“我的條件夠嗎?”
“文件我看了,簡直像是為你量身打造的,要求必須是高級技師,十年以上從事一線工作的工人,經單位推薦上報批準啥的……”龐倫娜說。
“單位推薦?還上級批準?”龔志軍擔心地問。
“這你就沒有必要擔心了,具體的事宜你就別管了,我爸給你辦,戴帽下到你的頭上,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龐倫說。
“替我好好謝謝你爸,花多少錢我出……”龔志軍說。
“花錢?花啥錢?”龐倫娜問。
“疏通關系啥的不得上門燒香啊,咱就是有香也找不到廟門啊。”龔志軍說。
“哈哈,你是這個意思呀,跟你說實話哈,公司的事,只有旁人疏通我爸,哪有我爸疏通旁人啊,八個名額,公司領導都分了。”龐倫娜說。
“小龐,往后類似這樣的秘密不要對任何人講,對你爸影響不好。”龔志軍說。
“你是當事人,又是我的師傅,對你說事我沒有心里提防,真的,我信任你才對你說的。”龐倫娜說。
龔志軍早以心花怒放了,端起酒杯一口而盡。
龐倫娜又說:“你學成回來后,你要是不想回車間當技術員的話,只要我爸還在位置上,他會想辦法給你安排到廠機關的某一個崗位上。”
“這是后話了,只要能讓我先去BJ進修,就燒高香了。”龔志軍說。
“哎,還忘了跟你說了,這可是帶薪進修,每月還能拿單位的平均獎金,夜班費保健費啥的雖說沒有了,但有進修補貼,總收入不會少的。”龐倫娜說。
那年的那天晚上,龐倫娜從來沒有見過龔志軍那么高興過,高興的甚至把餐費都替龐倫娜結了,龐倫娜也沒有阻止,把剩的大半瓶茅臺酒塞到了龔志軍的手里,開玩笑地說:“頂餐費了哈……”
他們倆一起走出凱越西餐廳的大門,他倆情不自禁地一起仰望著灰黑的夜空。
這時,雪花像柳絮飄飄悠悠地降落下來,有幾片還降落到了龐倫娜的嘴唇上,不僅潤濕了龐倫娜溫熱的嘴唇,也溫熱了她的臉頰……
龔志軍夸張地伸著脖梗子瞇著眼四處張望,像在尋找著什么……
“看啥呢?”龐倫娜猛地大聲問。
“茍弼那在不在?”
龐倫娜的笑聲劃破了夜的靜謐……

翟愛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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