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妙了！真沒想到自己能遇到這種事！”路明非感嘆道，他瞇著眼睛躺在座椅上，看著諾諾專注的側臉和外面飛馳的景致。

　　她今天穿搭妝容的風格看上去就很火辣，沒想到開車更火辣，這條高架限速最高就是80公里每小時，而她幾乎一直都剛好貼著這個速度走。

　　其實若是忽略掉潛在的危險、坐這么快的車的感覺還真不錯，本來黃梅時節的長州是又濕又悶的，讓人暢意不得，煩惱的心情一般也只能隨著季節陷入泥濘，可坐在如此速度的法拉利上、迎面可以接到楚襄王都感受不到的快哉之風，一切煩惱都會被它吹去。

　　“什么事？當著眾人被暗戀的女孩凌空扇了幾個漂亮的耳光，然后一腳踹飛在角落里，卻興奮地爬起來叫‘打得好’？”諾諾卻說著不滿的話語，她想起了他臨別時的告別、簡直像個濫好人。自己手忙腳亂地幫他撐場面，當事人卻毫不在意一些，屬實讓人不爽。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而且不是這件事啦。”路明非對諾諾言語中的攻擊性毫不在意，只是笑笑，說道，“我是覺得在眾目睽睽下被你這樣的辣妹突然接到這么貴的豪車上瀟灑離去，實在太酷太奇妙了！只可惜這辣妹太高了，倒像是家長來接放學。”

　　諾諾被路明非搞怪的表情和語氣逗笑了，她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抽出摸了摸路明非的頭，作慈祥的樣子，說道：“你是我小弟，我不就是你家長么？來，跟家長好好交代，你找趙孟華單獨聊天到底打架沒？”

　　“怎么可能？就是隨便聊聊。他是自己摔的，我還拉了他一把呢！”路明非搖搖頭。

　　“你們能聊什么？托妻獻子，交代后事？你們關系有那么好嗎？”諾諾還是扎心地問，“話說你之前不是愛陳雯雯愛得死去活來嗎，當初連我們學校這么優渥的招生條件也想放棄、連你爸爸媽媽的來信建議也不聽，怎么現在又放棄得這么干凈利落呢？”

　　路明非突然想起了以前無意間聽到的班上兩個喜歡柳淼淼的男生的對話，一個說“這輩子估計娶不到柳淼淼了，讓給你吧”另一個拍胸脯回“你放心我一定對她好”，當時還覺得這是什么見鬼的兄弟義氣，而現在自己竟然也差不多

　　他回道：“我那不然呢？她和趙孟華互相喜歡，又不喜歡我，我再怎么好、付出了什么代價也是沒用的呀。”

　　“我覺得還是你不夠喜歡她吧，流離之人追逐幻影，哪管它是不是夢？”

　　“也許吧！所以我更愿成全她的夢，因為人家夢里沒我。”

　　“你是這樣想的嗎？好吧，那我就樂見其成咯，還省得我給你多做思想工作。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倆到底夢些什么，但我能肯定地知道一件事——這車好像沒有油了。”

　　“臥槽，那該怎么辦？我們還在高架上。”路明非看了看油量表，懵了。他生平第一次坐這么壕的車，他正聽著歌、吹著風、欣賞著外面飛馳的景致，身心放松，想象自己化為了螢火蟲群中的一員，和諾諾一起逃離塵世煩人的大網。可突然有人告訴他車沒油了，螢火蟲其實是余燼，馬上就會被碾成灰。高架上突然說沒油你是認真的嗎？

　　“慌什么？坐穩！”車身猛地一震，路明非失去了平衡，諾諾猛打方向盤拐下了高架路，駛入了最近的一條小道。上了小道不久，發動機就熄火了，車子歪在了路邊。

　　“奶奶的，一點都開不動了。”諾諾在方向盤上猛拍了一掌。

　　路明非心有余悸：“這是油一滴都不剩了呀！還好我們下來了，不然會很麻煩的，話說姐姐你開車出門前都不看剩余油量的嗎？”

　　諾諾皺了皺眉：“我不會加油。”

　　“你會開車但是不會加油？”路明非震驚了。

　　“在家的時候從來都是有人幫我加好的，我只管開。”諾諾嘆了口氣，“可現在出門在外真不容易啊，都沒人管這事了。你是我小弟，以后要是跟我出門，可別忘了。”

　　路明非心想，就你能坦然說出這種大小姐炫富和找抽的話來，竟還能說得不那么讓人討厭，確實是不容易。

　　“下車等等吧，叫學院再派輛車來。”諾諾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掏出手機發短信。

　　“其實我們可以走幾步去打車，其實就這條路冷清點。”路明非跟著下車，四處張望，看見對面房子背后的另一條街燈火通明。

　　“我不！我不想走路，我穿了高跟鞋。”諾諾用最簡單的理由拒絕了。

　　“但我看你之前穿著活動也蠻利索的呀！對了，你是怎么做到幾秒鐘放倒好幾個男高中生的？像特工一樣。”路明非看著諾諾的套裝裙下的那雙十多厘米的瑪麗珍高跟鞋，嘖嘖稱奇。這雙鞋讓她從運動型蘿莉進化成了運動型御姐。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啦！貼吧五虎將知道伐？有人還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一個滑鏟將老虎干掉了呢，我這算得上什么。但爆發也會很累的啦！現在又不著急，干嘛那么累呢？”諾諾胡噱道。

　　“謝謝你啊！”路明非卻能從她的胡噱中感受到親近，“你們干嘛要對我那么好？”

　　“可不是‘我們’對你那么好，是‘我’對你好，學院只管要人，可不在乎你的感情生活。”諾諾說，“算我還你一個人情咯，你請我吃了冰淇淋不是么?”

　　路明非知道冰淇淋的原因又是她胡噱的，但他看見她純凈的眼睛里盡是真誠，沒有任何惡意。他愈發感動，有點想哭，不過還是忍住了。

　　諾諾也發覺了他的神情，她起身，轉過去背著手慢悠悠地踱步，像是驕傲的孔雀把尾巴根兒翹上了天，她說：“也不算什么啦！你答應入學，就是我們卡塞爾學院的師兄弟，師姐肯定要對你夠義氣，在上學前幫你疏導疏導心理、解決解決后顧之憂咯。”

　　路明非看著諾諾的身影，點了點頭，又問：“學院為什么招我呢？只因為我爸爸媽媽嗎？我不太信。”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那個莫名出現的小惡魔路鳴澤到底是什么情況。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諾諾轉回來，與路明非直直地對視，仿佛能閃光的眼睛里滿是誠摯，輕柔而堅定的聲音也盡是誠懇，“我只能告訴你，你對我們非常重要，招你入學是校長的絕對命令，你可以開學直接去問他。總之你要相信我，我們絕不會傷害你的，絕不會是想騙你跳進火坑里。”

　　路明非終于受不了她的眼神，仿佛里面也會鉆出能吃掉他心的蛇，他感覺臉滾燙，也學起諾諾剛剛那樣踱步，卻是為了掩飾緊張，他回了一句：“我當然信你啦！”

　　“那你用你那部手機給古德里安教授打個電話吧，你親口對他說，錄入系統，選擇才會生效。”諾諾說。

　　“選擇？生效？”路明非想起了他高中時常研究的那個幻想課題。

　　“你和普通人不同，你的人生里，真的有個隱藏的選擇項。打完這個電話，那個選項就被激活。”諾諾說，“我們總是說，永遠有另一個選擇，就看你想不想要。

　　“隱藏的……選擇項?”中二的幻想竟然變成現實，路明非打開手機，顫顫地撥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號碼。

　　“明非！你終于打過來了，我在BJ，你想好了么?”古德里安教授的聲音比路明非還要緊張，似乎路明非是個絕代風華的美女，正考慮要下嫁他。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我想好了，我同意入學，在文件上簽字。”

　　諾諾在小街的石板上跳格子，看也不看他。

　　“確認么?”古德里安教授十分欣喜，都有些顫音。

　　“確認。”

　　“聲紋驗證通過，選項開啟。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7月17日，性別男，編號A.D.0013，階級S ，列入卡塞爾學院名單……歡迎您的加入，路明非。”一個沉穩的女音在電話中響起。

　　古德里安教授的聲音再次傳來：“明非，聲紋簽字完成，剩下的事諾瑪都會解決好，你等著就行。你和諾諾在一起么？剛剛她跟我說了情況，你們就呆在那里不要動，我立刻就派交通工具去接你們，還有幾個紙面的簽字需要你落筆。”

　　電話掛斷了，路明非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點懵。他悄悄打開那個小游戲，里面顯示那個主線任務已經完成了。

　　“諾瑪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那個人工智能，她也是學院的中央電腦。她真的非常智能，絕對一流，有什么事情交給她就好了!”諾諾說，“來，一起玩跳格子!“

　　“哦，好啊。”路明非說。

　　路明非跟在諾諾后面，看著她輕微天然卷的暗紅色長發，突然想起昨天請她吃的那個冰淇淋，是草莓味的，跟她這發色很像，于是問道：“你很喜歡紅色是嗎？”

　　“是啊！所以我才會借來這輛車，我跑車一般也只開紅色的。”諾諾回道。

　　“這么貴的車，哪借的呀？”

　　“黑太子集團，你知道吧？他們家和我們家有業務，我問他們借了這個車來玩幾天，誰知道他們油都不給我加滿，太不細節了，差評！”

　　黑太子集團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企業，那個胖乎乎的董事長老老在在新聞上亮相，路明非想不知道都難。諾諾家的圈子里竟都是這樣的大人物，他有些驚訝又有些自卑，便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借那么貴的車干嘛？撞了怎么辦？賠起來把我賣了也不夠。”

　　“我不會撞的，我十四歲就開始開車了。”諾諾撩了撩她的長發，“而且把你賣了肯定夠啊！你還是很值錢的，我們學院那些老家伙非要你不可！”

　　非我不可嗎？路明非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黑空中一架直升機忽然向他們的方向飛來，懸停在他們頭頂。直升機的遠射燈直直地照在他們的位置，像是給T臺上最大牌的明星聚光；螺旋槳飛快地轉著，氣流形成的風吹動少年的衣襟，也吹動他的心。

　　“不會吧?”他喃喃地說。真有直升機來接啊。

　　諾諾也很吃驚：“就說非你不可吧！你看，他們竟然都派直升機來接你！”

　　公元2010年5月15日，北京時間晚上7點17分，直升機掠過南方小城，帶少年飛去。此刻，大幕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