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心涼一截,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穩婆欣喜的聲音傳來:“出來了,出來了。小公子的頭出來了,少夫人再用用力。”
安嬤嬤重燃起希望,對我道:“少夫人。”
我想著腹中的新生命,微喘了喘了,恢復了些力氣,蓄力往身下去。
“哇~”
一聲孩童的啼哭沖破天際,我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安嬤嬤驚慌失措的沖外頭喊起了大夫,一道男子身影卻似閃電一般沖了進來。
慕斯風塵仆仆的看著好似沒了氣息的黎夢,身形都晃了晃。他一個健步沖過去,握著她的手對遲來的陳大夫道:“快。”
陳大夫就這么在房里對黎夢施了一柱香的針才將黎夢的血止住。
他擦了擦汗道:“少夫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我寫個方子嬤嬤快去拿藥煎了來給少夫人吃。”
安嬤嬤抹著淚,連聲應是。拿著方子就親自去抓藥去。
慕斯看著喝過藥,面色紅潤了些的黎夢松了口氣,終于騰出時間來診治那些蹦噠得歡的跳梁小丑。他走出房子,對屋外的慕父眾人掃了一眼。
慕父不知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兒子,何時竟成長到令他也會為之一個眼神慌亂的地步。他正了正神色,想要用父親這層身份對慕斯施壓。
“斯哥…”
慕斯打斷他:“父親!我只問一句,夢夢為何早產?”
慕父被他冷冽的表情噎住,一時也不知如何回他。慕母早就被這幾人欺詐,現有兒子撐著腰也就不再顧忌太多。氣惱地插著腰,對著慕父罵道:“他這些日子豬油蒙了心,逼著夢夢替你收了鄭絮做妾。夢夢一時氣惱動了胎氣,又不慎摔了一下,這才提早生產了。”
慕斯蹙眉壓著怒氣問:“摔了一跤?”
慕母不敢確定的看著鄭絮:“對,路過鄭娘子時摔了一跤。”
慕斯臉色更加陰郁,他盯著鄭絮問:“可是你做的?”
鄭絮沒想到黎夢還能活下來,更沒想到慕斯竟然在這個節骨眼趕回了府。她慌亂地道:“不是我,不是我。”
慕斯也不聽她辯解,上前就給了她一巴掌:“你在金陵作威作福坑害死斐溫懷著身子的小妾不夠,還跑到我府上來坑害我的妻,你真當我慕斯好欺負沒?”
鄭絮先是被慕斯一巴掌打懵,沒想到知她下藥坑害他,也未對她多加指責的慕斯此時竟打了她。還不等她委屈之色在臉上四散開來,慕斯將她在金陵做的那些事,又抖落了出來。她一時只覺得心跳聲都止住了,嚇得面色慘白。
慕父震驚慕斯說的話,疑惑的看著鄭絮問:“什么坑害小妾?不是那斐溫寵妾滅妻對你多加侮辱才和離的嗎?”
慕斯冷笑:“和離?呵。金陵現下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她鄭絮狠毒無德,迫害死斐家已懷了六個月的妾室被斐家趕了出來。斐家給她的可是休書,什么時候給了她和離書?”
慕父不敢置信的看著鄭絮:“這怎么可能?”
慕斯不愿與他多解釋:“你不信大可派人去金陵打探。”
慕父心想也是,忙要喚人去打探。鄭絮卻一把拉住了他:“慕伯父,我沒有。我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是,是斐家冤枉我的。”
慕父看著鄭絮驚慌失措的樣子,心里直覺八月的天被冰雪潑了一下:“鄭絮?”
鄭父見此事已鬧得這樣大,心中知道鄭絮是絕不可能與慕家做妾了。而他的貨船生意也不能因為鄭絮重新得到慕家支持,反而很有可能要被鄭家記恨。他立時做出了商人趨利避害的決定,將鄭絮舍棄。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鄭絮,悲痛欲絕的捶地:“你竟是被斐家休棄了的?我的天爺啊,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鄭絮面對父親的做派有些發懵,父親不是一直都知道這事的嗎?不是也是父親他想利用鄭伯父對她的孺慕之情,才叫她獨自趕來京中的嗎?現下怎么又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樣,將一切都推給了她?
她難以相信的看著自己父親喃喃:“父親?”
鄭老爺怕她多嘴將他們算計慕家的事說出,忙呵斥她:“你不要叫父親,我鄭某沒有你這樣狠毒,騙人的女兒。”
這是叫眾人都不要相信鄭絮的話,將她孤立起來了。
鄭絮無措地站立在院子里,模樣竟有幾分可憐。可慕斯卻并不可憐她,甚至心里還有殺了她的心思。
“我不管你有沒有故意使我夫人摔跤,我夫人確實是因為你們而早產的,你們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鄭父看著慕斯不依不饒的臉,心道與慕家這番交情怕是因這事斷送干凈了。他握了握拳,竟然當眾跪了下去:“這事是我們鄭家的不是,我在這兒給你磕頭賠不是了。”
慕父不忍老弟如此,忙將他扶了起來:“你一個長輩跪他一個小輩做什么?快起來。”
鄭父裝模作樣的推慫幾下慕父,便跟著慕父一起站了起來。他可憐的看著慕斯道:“我頭也磕了,禮也賠了。少夫人現下也已無事了,還望慕賢侄你消氣。”
慕斯嘲諷的看著他,冷笑他竟想就這樣蒙混過關。心里卻也知道慕父是個重情義的人,一直揪著鄭家該要惹府里不和,到時慕父又要惹黎夢不快。
他冷冷看著鄭家老爺道:“磕幾個頭就想抵消我夫人與兒子在鬼門關走一遭,鄭伯父真是做得一手好買賣。”
鄭父當著眾人對他一個小輩磕頭下跪已是落了極大的臉面,慕斯還這樣不依不饒使他也有了怒氣:“我給你磕頭下跪還不算,你還想如何?”
慕父為難的想替鄭父說話,看著慕斯的冷臉又自覺理虧心虛。
慕斯雖不愿揪著這事不放,卻也不想就這么輕易放過了鄭家,叫他們日后還有機會來慕府找麻煩。
慕斯冷冷的看著鄭絮道:“鄭伯父不知者不怪,可鄭絮呢?她可是有意來害我慕家的。”
慕父聽到鄭絮的名字,臉也黑沉了下去,原糾結要不要勸說的心思,也完全打消了去。他將手背到身后,惱怒的看著鄭絮。
鄭父知慕斯不與他計較,心里難免松了口氣。可見他一副要置鄭絮于死地的模樣,心又替鄭絮懸了起來。
鄭父雖已做好舍棄鄭絮的心,卻也舍不得鄭絮就這么死在這兒。他對慕斯好言相勸道:“慕賢侄還請饒她一命,將她交給我,我帶回府去定好生教訓她。”
慕斯眸子刀一樣盯在鄭父臉上:“她在我慕府害了我夫人,我還要把她叫給鄭伯父歸家去教訓?鄭伯父,她可是您女兒啊,您下得去手嗎?”
鄭父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說些什么。慕斯卻繼續道:“更何況我若不能親眼看見害我夫人的人受罰的慘樣,我該是要將這仇記一生的。”
明晃晃的威脅,慕斯直接用慕家與鄭家的商業和平來威脅鄭老爺。
鄭父衡量片刻不甘地瞇了瞇眼問:“慕賢侄要如何罰她?還請…”還請下手輕些。
不等鄭父說完,慕斯那從牙縫里擠出的話已傳到他耳邊:“我要罰她二十板子,再給她碗絕子藥。還要你答應我,將她此生都困在鷺島,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我夫人面前。”
鄭父聽得白了臉,女子若不能生育,哪里還能嫁人。可是若不答應慕斯這幾個條件,他鄭家以后怕是要比現今還不如。生意還要再受限制,怕是要被拘在鷺島出不來。
鄭父正猶豫著,慕斯又冰冷的開了口:“我慕家還是有些閑錢為朝華再造一個船運商行的。”
鄭父面對家族被打壓消亡的威脅,終是低了頭:“好。”
鄭絮不敢置信自己的生死就這樣被父親三言兩語賣給了慕斯,她撲通一聲跪在鄭父身前:“父親,父親你不能就這樣不管我啊。二十大板再加上絕子湯藥,會要了孩兒的命的。”
鄭父表情有些動容,可為了鄭家的未來他還是選擇了閉嘴,將鄭絮舍出。
慕斯對府里的婆子下令:“帶下去,不要臟了少夫人的院子。”轉頭又對陳大夫道:“寫副絕子湯的湯藥給婆子抓去。”
慕斯看著絕望的鄭絮,兇狠的道:“我夫人受過的痛,你合該也受一遍。”
鄭絮哭紅著眼看著上前的婆子,對慕斯哀求起來:“慕哥哥,你念念我們打小長大的情分,放了我好不好?絮兒再也不敢了,再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慕斯看著她被拖拉出去的身影,并沒有動容。
一個時辰后,婆子將血淋淋的昏死過去的鄭絮拉到了院門前。
“爺,都受過了。陣大夫說,她這生都與子嗣無緣了。”
慕斯呼出一口氣,對難掩悲色的鄭父行禮道:“那便不松鄭伯父了。”
鄭父看著如死狗癱在那兒的鄭絮,不怒慕斯是不可能的。他黑著臉叫箜夕將鄭絮扶起,怒沖沖地出了慕府。
外人都打發走了,慕斯看著慕父眼里布滿了失望之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