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
那一天即使回到家他們也徹夜暢聊,就像是兩個即將分別的人,要把曾經沒有說出口的話一一說出口。
有時孫曼文會覺得好笑,原來在大家眼中高高在上的學神也會關注班級后面的瓶子賣了多少錢,也會擔心自己什么時候跌下神壇被人踩踏。
甚至在沒人知道的角落獨自煩惱情感問題,想著怎么拒絕可以不傷害別人,但是不傷害的前提就是要接受那些追求者無止盡的騷擾。
那一刻孫曼文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他給了你多少別人沒有的,你就要承受多少別人不應該承受的。
孫曼文也在這次聊天中第一次提及,如果不是他們太熟,或許她真的會大聲告訴李知遠,喜歡他。
但是她隱晦的表達讓李知遠以為只是想象,只是假設。
有些話只要不說,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第二天孫曼文是在漫天的爆竹聲中醒來的,從凌晨四點開始就有人開始放爆竹,爆竹聲在一夕之間沖破天際,讓愛睡懶覺的年輕人沒有機會酣睡下去。
她穿上孫青州給她買的新衣來到客廳,大家都已經起來,開始準備今天的年夜飯,全是大魚大肉。
黃叔叔第一個看到孫曼文,他笑著對孫曼文說“文文起來了,再等一會你跟黃林下去放新年的第一條大鞭炮。”
孫曼文微笑著點點頭。
黃林已經離開客廳去到樓下,把提前準備好的鞭炮擺放好放在門前。
記得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放鞭炮的這一刻,所有人站在門前捂住耳朵,看著鞭炮噼里啪啦的炸開在空中飛舞,心情也跟著一起激動起來。
調皮的小孩總是會在離鞭炮不遠的地方猴跳,即使受傷臉上也是帶著笑臉的。
膽小的小孩,總是躲在角落,捂上耳朵,眼睛微閉,厭惡著鞭炮釋放出的煙花味,最后說一句“還好就放幾天?!?p> 孫曼文在有爸爸媽媽疼愛的時候是前者,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人,在沒有了爸爸媽媽的疼愛之后,她變成了后者,還好只是幾天,不然她要怎么接受這刺鼻的味道,這耀眼的紅色。
此時她就站在遠處的樹下,黃林轉身對她說“你快捂上耳朵,我要點了。”
孫曼文趕緊捂上耳朵,黃林以最快的速度點燃鞭炮,然后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孫曼文的身邊。
還有一種小孩,就是黃林這種,對鞭炮無感,不捂耳邊,不皺眉頭,就站在遠處看著。
臉上是鎮定自若,沒有小孩子的稚氣,更沒有小孩子的喜悅,要說他不喜歡過年,他又積極參與每一個新年活動,要說他喜歡,他又沒有那種喜悅感。
孫曼文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隔壁的小孩正站在不遠處活蹦亂跳,好生開心。
“黃林,你看,他好開心?!睂O曼文揪了一下黃林的衣服看了過去。
“小孩子真好,只是放個鞭炮都能這么開心?!秉S林回答。
“你說他有煩惱嗎?”
“沒有吧,快樂越簡單,煩惱越少?!?p> “大過年的,我們在這煽情什么?!秉S林在說完上一句略微有點矯情的話語之后接上了一句略帶搞笑的話語。
孫曼文知道黃林是怕她下一秒就會陷入回憶。
“是呀,那我們回去跟他們一起準備年夜飯吧?!?p> 之后便是準備年夜飯,孫曼文和黃林能幫上的地方并不多,沒一會就坐在沙發前看電視。
春節的時候電視并不是很好看,不是重播就是歌唱舞蹈節目,需要耐心才能看下去,最后兩個人只能開始看書。
孫曼文打開桌子上的小說,因為生病的原因已經很久沒有購進新書了,桌子上這本已經是三刷了。
那時郭敬明的小說是少女眼中的神,一本《悲傷逆流成河》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會膩。
孫曼文記得里面的主角是如何的可憐,記得里面的少年最后的結局是如何的深沉,更記得那個美好的猶如人間尤物的女孩是如何的悲慘。
她也曾經目睹過校園霸凌,在回家的路上,在廁所門口。
那些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臉龐說著最惡毒的話,做著最無理的動作,以為自己天下無敵。
而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只能默默走過,然后通知老師。
她也曾害怕會不會被報復,但是一想到她的一個小小舉動可以拯救一個花季少女,她便不覺得害怕了。
她永遠會為故事里面的主人公而感動,也永遠會為故事里面的配角而惋惜。
那是別人的青春,普普通通而又轟轟烈烈,刻骨銘心而又平淡不堪。
今天這樣的氛圍本不適合這樣的書,但是最后她還是又看了一遍。
黃林在看名著,不得不說名著中那些人物的命運更為悲慘,孫曼文時常覺得,是不是只有苦難的人生才會被人們銘記。
小學課文中《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中的海倫凱勒孫曼文記了她一年又一年。
每一次在自己不幸的時候都會告訴自己還有人比自己更不幸,但是別人沒有怨天尤人,自己更沒有理由怨天尤人。
她最記得是海倫記住水的那個單詞是感受到水,因為她打開窗簾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陽光。
雖沒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正是那樣的感官,讓她找到了生的希望。
到了吃年夜飯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他們已經忘記了孫曼文是一個病人,也忘記了過去一年的煩惱,從鞭炮聲響起的那一刻就是新的一年到來。
孫青州舉起酒杯起了一個頭“大家干一杯,祝來年越來越好。”
“干杯!”其余的幾個人齊聲說道。
電視里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主持人的聲音紅亮透徹,節目正式開始,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笑容。
外面有小孩嬉鬧,玩爆竹的聲響,孫曼文也忘記了自己是一個病人,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中。
就此她再次迎來自己的新生活。
孫青州和黃叔叔喝過幾杯酒之后開始變得話癆,一面訴說生活的苦,一面安慰對方一定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