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時候，一向枯燥的教室來了個人引起不小的躁動，沈若眠伏在課桌上跟一道數學題較勁。

　　題目上被投下一片陰影，有人站過來，像是嘆了一口氣：“沈若眠，你真笨。”

　　她聽見少年不過分的玩笑話，也跟著忍不住彎唇笑起來。

　　“你怎么來了？”

　　他手里握著什么，晃了晃，難得的在他臉上看到想要表揚的笑容。

　　借助著講題的機會，沈若眠拿過助聽器戴上，世界的聲音又繼續清晰了許多。

　　“沈若眠你發什么呆，我剛才講的你聽明白了嗎?”

　　她趕緊回神。

　　下節課是體育課，下樓梯時候，沈若眠在等去了洗手間的周喬，有人撞了她肩膀過去。

　　“呀，不好意思。”

　　她讓到一邊，說沒關系。

　　女生厭惡的瞥了她一眼，同伴拉著她說周喬馬上來了，快走吧。

　　遠遠的，還能聽到那種帶著無比討厭的聲音：“一個周喬一個江讓，有這么多人撐腰，整天裝得跟個死了人一樣，也不知道誰欠她的。”

　　沈若眠趴在圍欄上，漠言。

　　周喬這幾天臉上都是寫滿了高興，那天上課的時候，她悄悄說：“我跟他在一起了。”

　　沈若眠震得連筆記都抄寫錯了，轉過來。

　　“改天我帶你去見見他。”

　　班級上安靜了許多，不是有周喬在的原因，而是趙寒兮已經請了好幾天假，因為什么請假班主任沒有說，但是也沒有人關心，沒幾個人喜歡趙寒兮。

　　沈若眠望著那個孤零零的座位，她有些不安。

　　“班長。”

　　陳小小從題海中抬起頭，笑得僵硬:“沈同學，有什么事嗎？”

　　“你知道趙寒兮的家里地址嗎？”

　　“當然，我找給你。”

　　“謝謝。”她要到地址后就走了。

　　放學沈若眠坐著公交車到的終點站，她不知道趙寒兮家里居然這么遠，這里是一片老城區，四處都有打上拆遷的標志，人不多，都是老年人居多。

　　看見突然出現一個穿著清禾校服的女學生，還頗為好奇，沒有任何標識的情況下，沈若眠成功迷路了。

　　她有輕微社恐嗎，但是按照目前情況來看，社恐是不行的了。

　　她在樹蔭下找了個搖著蒲扇的老太太問路。

　　“寒兮啊，她家就在最前面的那個村尾，最高的那個房子就是她家的，你是她同學吧。”

　　沈若眠點頭，說了謝謝。

　　趙家是這里最好的房子，她還沒有想好用什么借口，萬一趙寒兮不在家呢，萬一質問她為什么來。

　　她還沒有想好，人卻就已經見到了。

　　三層樓的小洋房里傳出爭吵，有碗盤打碎的聲音，門被人從里面拉開，她見到的是頂著巴掌印，怒氣沖沖出來的趙寒兮。

　　兩個人都愣在原地，中間還有大人讓人滾的聲音。

　　沈若眠看著她打著石膏的那只手，說的是：“趙同學，老師讓我來跟你說作業的事情。”

　　對面的女生毫不客氣的拆穿她：“沈若眠，你能不能編個像點的理由。”

　　沈若眠還覺得這個理由挺好的啊。

　　人家又來了句：“我都準備休學了，你說老師還會跟我布置作業嗎？”

　　公交車的末班車是八點，六點的時候，兩個女生出現在夜間的排擋。

　　桌子上點滿了，還有一箱啤酒，一開始，沈若眠說不喝，一半都是進的趙寒兮肚子里。

　　喝著喝著，她就哭了。

　　“對不起，把你牽連進來。”

　　沈若眠沒說話，臉上恢復如初，記憶卻是抹不掉的。

　　她今天為什么會來找趙寒兮，無非就是怕那些人會把氣全部撒她身上，亦或者是誤會是她報的警。

　　“沈若眠，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

　　她想可能是因為跟周喬江讓他們走得近，趙寒兮聽了，說了聲屁。

　　“我還是最討厭你明明什么都有，但是給人的感覺是你什么都沒有，你在裝什么？”

　　說完，她就要往嘴里灌酒，但是被人奪去，那才喝了幾口的酒，酒被人一口干了。

　　趙寒兮覺得這種好學生按理說不會喝酒，現在看看，還是錯了，咂舌。

　　沈若眠不是第一次喝酒，以前考試壓力大的時候，也會在半夜起來，坐在院子里獨自喝酒助眠。

　　也不知道是喝得猛，還是今天的白天加晚上的事情堆到一起，她也打算來個酒后吐真言什么的。

　　但是喝著喝著，又覺得，說出來又怎么樣，難不成每個人這樣說，她都要灌醉自己，說出自己哪里哪里不幸，哪里哪里的悲慘，剝開自己的傷口，澄清自己的面具不是天生的，獲得的目光從討厭到同情，又有什么大的區別。

　　往大的說，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不幸人，至少目前看來，她還是安安心心的讀書，雖然有個不算完整的家，身邊一一兩好友，也有，也有一個想要追上去的目標。

　　她該知足的。

　　所以酒干完那瓶酒后，沈若眠不留下了，她要回去寫作業。

　　結賬的時候，趙寒兮按住她的手：“都說了我請你，本就是打算來賠罪的，剛才那些話不好聽，你別往心里去。”

　　沈若眠還是出了自己的那一份，因為喝酒了臉上鮮活幾分，臉紅紅的，眼睛也是有著細光。

　　“你把我牽連進去，但是又因為我的報警被斷了一只手，在你看來我們應該算是扯平了，但是，趙寒兮。”她看過來，眼里開始有了距離感，“如果不是你招惹在先，我應該是一輩子都是平安無事的。”

　　“所以壓根不存在什么扯平，你說你討厭我裝，那我說，我也挺討厭你的，清禾是重點中學，外面有一大把想要進來的，你說你處境不好，怨天怨人，卻寧愿劍走偏鋒，甘愿為了那一時的安穩自甘墮落，也不愿意利用現有的最好資源擺脫，現在，你還要放棄這手中最好機會，選擇休學。”

　　“比你我過得不好的比比皆是，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那邊女孩子能讀完九年義務教育都算難得的事情，我走出大山的時候，身后有無數羨慕的目光。”

　　沈若眠在班級里的存在比較微弱，除了必要的回答問題，大多數時間不是聽老師說，就是周喬說，可能一天下來十句話都湊不齊。

　　她拼著一口氣說完，抿了抿嘴：“抱歉，我喝醉了，你也別往心里去。”

　　這句話算是還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