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地里的活兒實在是太多了，母親給父親商量著，我們家里是不是也買一頭牛，一是能攢一些農(nóng)機肥，也可以讓它給我們幫忙干活，拉拉東西，耕耘土地，還有家里那么多人剩下的刷鍋水，都白白浪費了。別人家里都養(yǎng)了個豬，而我們什么也不養(yǎng)，費東西不討好的事情我們不能再干了。
父親說，別人家養(yǎng)豬養(yǎng)牛，是因為他們家有男人在，養(yǎng)豬無所謂，我在家不在家都是可以的。
可是養(yǎng)豬不能解決全部的問題呀？一堆活兒誰干呀？
我們家只有養(yǎng)牛才能解決這些問題。你不在家沒問題的，人家六隊李家不是婦女養(yǎng)牛嗎？
父親說，小公牛你是牽不住的，要不我們家買一頭老母牛吧！母牛呢比較溫順，不會撞到你的，再說你和孩子們牽著他去南洼耕耘土地，一頭牛足夠了。
我聽說老母牛不好，他不能繁殖，我們還是買一頭小母牛吧！最起碼開春兒還能給我們下一牛犢，牛犢一年就可以賣錢，這豈不是雙全其美嗎？
父親說，小母牛多貴呀？一頭小母牛，我半個月的工資都不夠。你認為好的東西，別人同樣也認為是好的。好的東西就特別貴。
母親小聲說，貴就貴點吧！我們四個孩子都要花錢，指望你一個人的工資也不夠，我在家里還是要多賺一些錢，老大假如考上大學還是要錢的，沒有錢我們怎么能供孩子上學呢？
父親無奈的說，那就聽你的吧！不過在養(yǎng)牛的過程當中你一定要注意，那牛脾氣上來，是容易頂撞人的，到時候你可要悠著點。
母親笑著說，哎呀小牛也是通人性的，你對他好他肯定會對你好的。我好吃好喝好伺候的，能夠?qū)ξ也钅睦鍶?？放心吧！下個月初三就是苑莊集，到集市牛馬市場去買一個吧！
苑莊是我們鄉(xiāng)的鄉(xiāng)駐地，處于我們這個鄉(xiāng)的中心，村民們所有的大的活動都集中在這里，婚喪嫁娶買東西，所有的農(nóng)資，生活當中的吃喝購買，特別是魯西南最有名的騾馬交易市場，從古代的元朝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
父親抽了一個星期天，喊著我大爺去買牛犢。我大爺以前在生產(chǎn)隊養(yǎng)牛，村里人只要是買牛買馬買驢的，都要帶著他去騾馬交易市場把關。
不知道大爺是否懂得這些動物的語言和脾性，只要他一靠近它們，就是從內(nèi)蒙古販賣過來的野性騾馬，都立刻變得比較安靜，從那些馬的眼睛當中，他們會從驚恐焦灼當中緩和，都和大爺有著比較好的感情。
大爺?shù)鷸禑煷咇R市場的一些老老經(jīng)紀人，都認得我大爺。我大爺?shù)暮禑煷?，說起來可有意思了。
煙嘴兒是藍田玉的，煙桿是檀香木做的，鍋子是白銀做的。從材料上來看，這套煙具不是大爺自己的。有不少買古董的人，都看過大爺這套煙具，給十個銀元都不換。別人問起這套煙具的來歷是，大爺總是嘿嘿笑兩聲，這是BJ的一個騾馬老板給他的，他要當成傳家寶，不會隨便賣掉的。
有的人給大爺打趣說，換兩個銀元也好呀，有了銀元再娶個老婆不行嗎？我大爺笑著說，這個就是我老婆，我天天含在嘴里，比老婆都強??！
我大娘去世的早，留下二個男孩子，都是由我母親帶大的。
大爺也是騾馬市場比較有名的經(jīng)紀人，大爺口中的這個BJ的老板，一般都會找我大爺把關購買騾馬。
大爺這個人比較實在，拿自己該拿的錢，給老板辦事都是忠心耿耿的，BJ這個大老板特別喜歡他，把自己的這套煙具送給了他。
一般的騾馬經(jīng)紀人，他們都要去摸馬的腿，看看有多少肉，多大的力氣，還要去掰開牛馬的嘴，看一看有幾顆牙，年齡多大，會不會干活兒，聽不聽話。我大爺和他們都不一樣，他是站在一米處觀望，和羅馬牛進行著語言交流，一邊嘟囔著別人聽不懂的話，立馬就和賣家開始袖內(nèi)或者帽子下面握手討價還價，也就是說現(xiàn)在還流行的手語商議價格。
在行內(nèi)叫做握手談價。他們握著手不放，就是在談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其實就是為了價格保密，防止有人在旁邊搗亂，或者同行知道價格惡意競爭。
我聽大爺說，自古就有這種談價方式。通過雙方手勢來確認價格。
手勢規(guī)則是這樣的：大拇指代表1，拇指中指食指捏在一起是7，勾子是9，6和8的手法和現(xiàn)在一樣。5就是伸開5手。
也許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手勢，就是從牛市和騾馬市場轉(zhuǎn)換而來的。
不同行業(yè)的手勢可能有所不同。也有人根據(jù)伸出手指的多少，以及是否按壓手指等動作來談價。
買賣雙方還要根據(jù)摸手時的眼神，表情等最后商定確定價格。
這種握手討價的方式，一直使用到今，現(xiàn)代全國所有的騾馬市場，都在使用這種古老的握手方法商議價格。
他們在袖子內(nèi)或者用帽子遮擋住雙手，一是避免引起其他人看到這頭騾馬牛多少錢，同時也避免引起惡意壓價，引起同行不正當競爭。
當人們看到他們握手后露出笑容的時候，說明他們的價格已經(jīng)結(jié)束，雙方進行交易后，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我大爺背著手，手里拿著旱煙袋晃來晃去，大老遠就相中了一頭小母牛。大爺走過去以后，對小母牛說了幾句話，小母牛就圍著大爺?shù)耐裙皝砉叭?，意思也特別明顯，希望大爺能把他牽走喂養(yǎng)。
賣家也特別的精明，口口聲聲說，我們家這頭小母牛對你特別有感情，親愛的就對著你叫來叫去，看我們家小母牛又特別的俊俏，五官也算端正吧，體型修長，將來肯定是一個漂亮的大母牛，肯定會傳宗接代的，一下子生三頭母牛沒有問題。
大爺嘿嘿笑著說，你不要說那么多廢話好不好？
我這怎么是廢話呢老把式，我們都認識，憑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易感情，我會騙你嗎？
你剛剛從別人手里買過來，轉(zhuǎn)手就想賣給我，是不是想賺我差價呀？
賣家小聲笑著說，老把式，都是熟人，不要戳穿我，這牛確確實實是我從那頭兒光買來的，120塊錢你拿去，我只賺你一塊錢，好不好？
大爺伸出手，賣家看了看周圍，不到半分鐘時間，他們相視而笑后，我大爺偷偷告訴我父親，拿60塊錢給他。
過去說對半砍，和現(xiàn)在的打?qū)φ坌問蕉際且粯擁?，可以說談價議價的方式，自古到今都是這種套路。
買好了牛，我父親牽著小牛，大爺說笑著一起去吃包子。大爺把繩子圍在牛的脖子上說，這頭牛你不用牽，我們前面走，它會跟著我們的。
父親不解的說，這里這么亂，這么多牛，要是跑散了怎么辦？
大爺嘿嘿說，教學生知識我不如你，和牛馬打交道你不行，你看我喜歡的所有的馬騾驢，有幾個是用繩子拴著的？牛馬這些動物他們也是人，你拿他們當人，它就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親人，和自己的孩子沒有什么區(qū)別的。相信我吧！我一眼就能看得出這個小牛犢，和我有前輩子有緣，我前輩子也是牛，所以我這輩子過來也是當牛做馬的。
父親撒開牛繩，學著大爺?shù)臉幼?，把牛繩套在牛的脖子上，朝著包子鋪的方向，和大爺邊說邊走，不放心后面的小牛犢，時不時的回頭看兩眼。
大爺說你不要看啦！一會兒他會我和我們并排走的。走了一段距離后，小牛犢果然把頭伸在了他們兩個人的中間，還用脖子蹭來蹭去，看來小牛犢已經(jīng)認定了主人，它還擔心被別人搶走了呢！
父親不解的問大爺，你怎么把這些牛把握的那么準？
大爺翻起眼睛看著父親說，我是你親哥哥吧？對我的了解如何呢？
父親驚訝的笑著說，你是我親哥哥，我肯定會了解你的。
大爺說，這頭小牛和你一樣，他也了解我。你可能問為什么？我們在選擇購買對象的時候，其實小牛也在選擇買家，你有你的眼睛看世界，小牛也有小牛的眼睛看世界。
其實任何動物和人之間都是互相的，你不要認為他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什么樣的人，其實它們內(nèi)心清楚的很，就像你知道我一樣。
父親大笑著說，你這套理論改變了我的認知啊！真的有那么奇妙嗎？似乎有一點玄學的味道呀？
大爺指著這頭小牛說，玄學我不懂，靈魂你懂不懂？小牛也有靈魂，我們?nèi)送瑯右燦徐`魂，靈的東西那就是天機，不可能隨隨便便告訴你，也不可能都寫在臉上。這個就憑你自己去感受。
父親握著大哥的手說大哥你真是太聰明啦！你這套想法不是和我們教育孩子的想法一樣嗎？我們老師是靈魂的工程師，那你就是動物界靈魂的工程師嘍？
大爺甩開父親的手說，你少在這里給我酸溜溜的，什么工程師工程師？同事都是你們自己叫出來的，自己封自己的一個什么臭屁工程師，其實人類自己不能看高自己，有的動物擁有的智慧遠遠超過了人類，看來你這個校長還不合格，還需要深造??！
父親不解，大爺摸著小牛的頭說，我給小牛說幾句話，它就會走到我們的前面去，你信不信？
父親看著小牛的眼神說，小牛你是不是能夠聽懂我大哥的語言呢？
小?？粗贛H，兩只耳朵做了一個交叉的動作，應該是說，這個問題不成立。
大爺笑著說，你給小牛說的這句話，已經(jīng)聽懂啦！它的兩只耳朵就告訴你了。
父親疑惑，兩只耳朵怎么啦？
大爺繼續(xù)摸著小牛的腦門兒說，小牛聽話，帶著我們?nèi)コ園印?p> 小牛果然兩只耳朵趕快的晃動幾下后，搖著尾巴就往前走去。
父親被驚訝到了，問大爺為什么？
大爺仔細的說，其實這個小妞是聽不懂我們?nèi)祟愓Z言的，我在他的身上做了一個手勢動作，小牛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了。
大哥什么動作呀，告訴我行不行？
大哥一本正經(jīng)的說，你對待你的學生和老師采用什么樣的動作來制止他們的行為呢？
父親傲慢似的說，一個眼神就搞定。
那不就完了嗎，我和小牛也是一個眼神的問題，大校長你也別忘嘍！人也是動物。
你不能單獨的把?？闖蓜游?，也不能單獨的把?？闖扇耍瑯擁牡覽恚荒馨訝絲闖蓡渭兊娜?，因為它也有動物的本性存在。
你只要摸準了動物的脾性，像你摸準了人的脾性一樣一樣的。
這里面也有大規(guī)律的存在，存在個別差異性那都是很小的一個方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