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能”的結果是臨時通知她,兩周變三周,尤微還要在這學校沉浸式體驗半個月。
理由是劇組的那個拍攝場地臨時被占用,只能重新找,而新找到的那個各方面都合適,甚至還能任由劇組改造,但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真的有學生在里面上課,陸陸續續大概要半個月之后才能搬干凈租給就劇組。
尤微在大課間時分回蕩在整個操場的“一二一”聲中慢慢想,一個周,過起來好慢,實際上,真沒什么感覺。
關鍵是,她總覺得這個沉浸式體驗,要翻車。
畢竟,那個女主是校園霸凌的受害人,而她本人,時至今日,她不霸凌別人就該他們燒高香了。
高挑的外援又一次杵到尤微面前,皺著眉頭要上手糾正姿勢,尤微默念了三遍“都是為了自己好”才能忍住,然后第六次在指導下將同一個動作演繹出第七種變換。
不是說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眼前這個真不會被淹死嗎?
水平堪憂就算了,她怎么覺得這眼睛也不太好呢?
七個矮子里倒有仨高個兒,但也僅限于小時候學過,已經就這么練了三天了,這水平別說上臺,上哪兒都夠嗆。
尤微頂著“真不行的花瓶”名頭,想干點兒什么挽救一下都沒法兒張嘴,但比起初選就被刷下來的面子,自己打自己臉其實好像也沒什么……
回頭被人認出來,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認真思考了三秒,尤微果斷做出了選擇,回頭對文藝委員說:“不好意思,其實吧,我之前學過一段時間,并且,我覺得我們這位強而有力的外援可能對這個東西有點兒誤解。”
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這種程度的舞跟過家家沒區別,三倍速尤微都能一遍扣完所有動作,順利過了初篩,定了晚會上臺的名單和次序。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這學校作息時間安排太變態,時間得靠擠,時不時還得被迫中斷。
這天又是這樣,本來臨近大排練了,班主任通情達理把下午第四節課給她們放了假,可以自己找地方排練,但又遇上了地理競賽預選賽,七個人里有四個都是報了名的,得去考試,人少了一半,只能不了了之。
尤微輕車熟路繞上了天臺,她不用考試,對回去看天書一樣的課本也沒什么興趣,但這天的火燒云很漂亮,她背靠避雷針后的樓梯,打算睡一覺再下去。
可她睡意并不濃郁,要不然早就睡著了,睡著了也就聽不見了……
“裝的要死,國外回來很牛嗎?一個單元二十幾個單詞,她能默兩個就不錯了,光會念有什么用?英語又不算口語分!”
“就是,那幾個男生是沒見過人嗎?蒼蠅一樣往上圍,笑死,你看人家理不理啊!”
“怎么會理呢,人家可是白天鵝誒!”
“你要死啊,就她還白天鵝?”
“又不是我說的,那可是人家那幫舔狗說的。”
“你們聽說了嗎?就這次中秋晚會,選人的時候說,哎呀我不會,跳的時候,哎呀我不行,挨罵的時候,哎呀你們才跳錯了!笑死我了!”
“聽說了聽說了,好像還有個舞蹈特長生本來是去幫忙的,結果被白天鵝氣跑了,完了人家自己上,現在初篩過了,就都是天鵝姐姐舞藝高超了。”
“xx嘛,我知道,本來她要跟特長生一起表演的,但是特長生人太多,然后他們那個文藝委員又是人好朋友,這才推了特長生那邊過來跟她們一起,C位都讓出來了,結果……結果被氣死了!”
青春期末尾少女獨有的嗓音隱隱約約漏了聲,順著晚風一路刮滿了天臺。
昏昏沉沉間,尤微心說,又來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尤微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她還明白,一件事、一個流言、一個傳聞的發酵,往往只需要一個平靜祥和的夜晚。
甄臻絞盡腦汁送她來沉浸式體驗,看來未必都是無用功,除了了解國內學生的疲苦外,看來還能了解到別的什么東西。
……
次日按順序去禮堂彩排的時候,尤微聽到了更多。
可能是學業太枯燥乏味,一丁點兒別的八卦就能讓這群精力旺盛的小孩躁動起來。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彩排結束回教室,尤微的桌子上多了點兒東西。
尤微站在桌邊半天不坐,旁邊那位熱絡且自來熟的同學忍不住張了嘴,完了還湊過來看了一眼,下一秒,尖叫聲驚了半層樓。
“死的,不用怕,就是長得略丑。”尤微這才反應過來,安慰了一句,順手摸了摸口袋,發現紙巾剛才在后臺借給別人了,只好轉而去拿作業本,翻開一看,紅彤彤一片,赫然是紅墨水,還沒干呢!
她又去拿課本,這回好一點兒,只是畫了涂鴉,好丑。
在湊過來的眾人注視下,尤微眼睛都不眨的撕了英語課本,然后隔著幾張紙把桌子上的死螳螂拎去了垃圾桶安葬,再折返回來清理桌子。
就是清理方式讓人瞠目結舌,尤微、她、她直接把有濕漉漉污漬的作業本和有不明涂鴉的課本一起,一樣一樣扔進了垃圾桶,翻一本扔一本。
最后,還送了垃圾桶一個斷腿的凳子。
扔凳子的時候剛好上課鈴響,男老師扶著眼睛,大老遠就看見了尤微,訓斥還沒出口就成了驚嚇,扭頭就把前后桌、隔壁,以及班長叫了出來,打算詢問情況。
再扭頭,尤微早就不見人影了。
始作俑者當然不好揪,但顯然這不是小打小鬧,班主任趁著課間來訓了人,整個班,沒一個逃的掉,末了,人人附贈一篇八百字檢討加舉報信。
然后,從開始滿學校找人。
還在聽課的花花接到班主任電話的時候還在瘋狂記筆記,然后就往教室外狂奔,知道發生了什么之后,當即噴了班主任一臉。
“這事兒叫小打小鬧?這些學生叫寬厚待人的同學?我們家孩子這叫小題大做?”花花氣場瞬間兩米八,一邊打電話手表一邊沖姍姍來遲的教導主任懟:“來之前白紙黑字我們公司是跟你們簽了協議的,二十臺打印機和翻新報告廳的款都到了賬。我們家孩子金貴著呢,她最好毫發無損且身心依舊活潑開朗!”
中年主任自知理虧,遲了的解釋沒出口就被花花叫停——電話通了。
“微微寶貝,你在哪兒呢?我今天晚上不值班,我們出去吃火鍋吧?悄悄的,甄臻姐不知道的。”
另一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尤微的聲音顯得不太清晰,她說:“我在職工宿舍。”
花花一陣風似的刮到了地方,然后從天臺轉回了自己宿舍,最后在客廳看見了在看電視的尤微。
鑰匙本來就有兩套,來的時候就給了尤微一套,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這里的單人沙發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產物,泛黃不說還硬邦邦的,跟嬌氣又挑剔的大小姐一點兒都不配,但姑奶奶盤腿抓著抱枕窩里面的樣子一如往常般自然,仿佛真的就是個放假回家偷閑的學生。
“你看什么呢?我柜子里還有薯片,要不要吃點兒?”花花坐過去,小心打量著神色,問。
“不了,我加了拍攝組的群,導演說要我減十斤再進組。”尤微杵在抱枕上的那只手正撐著腦袋,聞言,另一只手晃了晃手機,又轉了回去。
花花看著尤微露出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斷,還要瘦?攝制組真變態。
電視屏幕上是重播的選秀節目決賽,熟悉的畫風一出現花花就認出來了,正好播到“親友團”助力部分,他們公司藝人的最大對家趙問“親友團”又是Viki,彈幕齊刷刷都是cp粉,簡直嚇人。
“其實,排名已經出來了。”
“我知道。”尤微頭也不回,“天娛送了五個進去,其中三個是炮灰,最開始就刷掉了,剩下兩個一個是皇族劇本一個是逆襲劇本,趙問第一,他那個同伴踩線出道,排第九,剛好一頭一尾。我們公司那兩個,決賽雙人舞直接把人氣拉上來了,沒讓第一斷層,也坐穩了前三名。剩下幾個基本上也都是大公司出來的,但人氣選手還是前三名,比去年有看點。”
評價很中肯,仿佛去年她沒參與過一樣。
“那……還看什么?”
“……”尤微不解,“看他們唱歌跳舞啊,不然呢,我又沒投票,結果下發到公司就可以了,看過程啊!”
也……有道理。
花花閉嘴,犯了蠢也沒把人惹生氣,看來心情還行。
她如此想。
于是,吃了飯,洗了澡,尤微要回宿舍睡覺還不讓她送的時候她答應了。
結果第二天她就聽他們班的同學們告她小狀,說,她妹妹昨天晚上在宿舍樓下坐了一宿,因為室友不給她開門,樓道又有老師查人。
作為有真資格證的假實習老師,花花這幾天專業知識撿了一半,技能全點在跟學生相處上了,是以,他們班的同學跟她感情很不錯,都知道高二新轉來的大美人留學生是她妹妹,所以,一早就有人來偷偷告訴她了。
花花教案寫不下去了,猶豫再三,也沒去找尤微,知道人還在教室里就去了保安室,她要調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