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電動車維修”位于北蒼區二條巷內,門頭很小,勉強能容納兩個成年人并肩進去,原本赭紅色的門頭在風吹雨打中褪色了不止一層,招牌上的字也掉了一塊,變成了“新親電動車維修”,但老板顯然不怎么在意,就這么頂著一塊不倫不類的招牌,稀里糊涂地過下去。
這條街上有五六家電動車維修店,新新混在其中就更加不起眼了,但它的“生意”卻不是一般得好。
是夜,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悄然守住了二條巷的兩個出入口,另一隊則慢慢地向已經拉下卷簾門的“新新電動車維修”圍攏過去。
許戈坐在車里,靜靜聽著對講機里不斷傳來各小組就位的聲音,待全部人員就位,他握著對講機,凜然下令:“行動!”
行動進行得相當順利,不過數分鐘后,對講機里就傳來了周珉的聲音:“許隊,所有涉案人員已全部控制住?!?p> “辛苦了,有找到洪濤嗎?”
“正在排查?!?p> 出動市局的刑偵骨干去端一個地下賭場似乎有些大材小用,當許戈鉆過破開了一個大洞的卷簾門,穿過窄窄的店面,從后院一個不起眼的樓梯下到改造成賭場的地下室時,周珉等人已經將洪濤從一眾賭客中揪了出來。
“許隊,他就是洪濤。”周珉的語氣中透著三分喜氣,抓到了洪濤就意味著能進一步撬開洪振的嘴。否則,他們忙了一夜只是端掉了一個小賭場,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許戈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看眉眼確實和洪振有些許相似,只不過通身的氣質就要比洪振差得遠了。
地下賭場里并不通風,氣味混沌得令人作嘔,許戈沒有多待的意思,在洪濤煞白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中大聲宣布:“將這些人全部移交給北蒼分局,至于這位洪先生,和我們到市局去走一趟吧?!?p> ……
熹光那座沒有門頭的小院難得亮起了燈。
陳旖剛從外省回來,一落地便約了好久不見的傅斯瑰小聚,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聚的地點選在了熹光。
作為熹光實際上的老板,宋展再和傅斯瑰相看兩生厭,也不得不作陪。
更何況,他最近遇到點事,迫不及待地要在陳旖面前訴說。
“你今天有些沉不住氣,阿展?!標愳綄λ淖⒉話埠蓯強床簧?,“能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焦躁?”
“洪振突然被條子抓了。”話是對著陳旖說的,但宋展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傅斯瑰,“他的女人就是殺害顧昂的直接兇手?!?p> 陳旖現在聽見“顧昂”兩個字便覺得不耐,顧興懷這段時間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逼得她不得不讓步了許多,她此去外省“談生意”正是想找到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
“顧昂的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么?難道是洪振指使他女人做的么?”
宋展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冷意,連忙道:“不是的,顧昂被殺和他沒有洪振一點關系!只是——”他盯著傅斯瑰的眼神堪稱兇狠了,“有的人恐怕不會這么認為。”
傅斯瑰慢條斯理地抬起頭,回了他一個漠然的眼神。
陳旖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你急什么?既然不是他指使的,就算被條子抓了,也會好好地送出來?!?p> 宋展上眼藥沒有成功,一臉陰郁:“洪振早年間幫我做過不少事,我怕……”
陳旖截斷了他的話:“哦?他手里握著能威脅到你的把柄么?”
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冰塊撞在杯壁上發出清凌凌的響聲。
這一聲似乎喚醒了宋展的理智,他望著陳旖似笑非笑的臉,仿佛只要他開口說一個“是”字,她就能立刻讓洪振閉嘴。
“那倒沒有。”他最終還是氣短了,“但他如果招供的話,還是會給我們造成不少麻煩,至少……那幾條生產線又要停了……”
“那就停了吧?!標愳講灰詾橐?。
宋展心中苦澀,暗暗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低低應了聲是。
陳旖可以不在乎這些錢,但他不能不在乎,他手下養了那么多兄弟,都是要錢吃飯吶。
傅斯瑰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似乎對他們二人的交鋒充耳不聞,直到陳旖看了一眼手機,臉色登時有了明顯的變化,而傅斯瑰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
“這兩個人你認識么?”陳旖將手機舉到她面前。
傅斯瑰看了一眼:“女的不認識,男的是秦濯?!?p> “為什么他們倆會出現在黑石村?”
“黑石村”三個字落入耳中,就連悄悄emo的宋展都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據我所知,秦濯最近在查周思文的案子?!備鄧構蹇聰蛩握梗八麨槭裁磿霈F在無緣山,還要問你?!?p> 宋展一臉茫然:“周思文是誰?”
傅斯瑰不得不提醒他:“你用來考驗江巍的把柄?!?p> “噢。”宋展終于想起來了,“但我將那個女的移交給江巍的時候,已經離黑石村很遠了?!?p> 傅斯瑰思考了一下:“你說他們只有兩個人?那也許是誤打誤撞?!?p> “不可以有‘也許’?!標愳講蝗葜靡傻潰⑽A身,握住了傅斯瑰的手,她的手剛剛握過裝滿了冰塊的酒杯,帶著侵入骨髓的寒意,“斯瑰,你會幫我解決這個意外的,是嗎?”
是請求,但不容拒絕。
傅斯瑰與她對視了片刻,輕輕地應了一聲:“好?!?p> 陳旖露出了一絲微笑。
傅斯瑰站起身來,向宋展伸出手:“我沒有開車,借你的車一用。”
在陳旖的注視下,宋展只得拿出自己的車鑰匙遞給她。
傅斯瑰向陳旖點了下頭,在她溫柔的目送中,幾步踏出小院,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