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秦果給他這一舉動嚇得不輕。

　　之前他也抱過她，只是那時候，所有的親密舉動，都要跟上一句話——“有人跟著”。就可以給所有的尷尬和異樣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眼下，沒有人跟蹤，沒有人放火，沒有人附身……

　　有的是清冷夜風和風中漂浮的細雪，有的是縮成一團的兩個人以及同頻跳動的心臟。

　　她可以掩飾那些多余的想法，但是她沒辦法給加速的心跳一個合理的解釋。

　　墨瑜體溫偏高，暖烘烘的，被他抱住的半邊身體都不受控制的燙起來。

　　秦果稍微掙扎了一下：“你干嘛？占便宜啊？”

　　墨瑜瞇著眼，看上去像在打盹兒：“說什么呢？抱團取暖沒聽過？”

　　好，就不該對他有多余的想象。

　　秦果在心里默默給了剛剛胡思亂想心跳加速的自己一巴掌。

　　姑娘，寧丟人么？別自作多情，這蠢蛋不配！

　　但是不行，憑什么他就這么自然？

　　秦果不服，報復心起，又往他懷里拱了拱。

　　這回輪到墨瑜掙扎了，這人掀起眼皮兒貓她一眼：“干嘛？”

　　秦果：“抱團取暖啊，這不是你說的？”

　　墨瑜：“……”

　　墨瑜盯著她的發旋看了一會兒，又把眼睛給閉上了。

　　這家伙還真的是說什么都信。

　　兩只妖初來乍到，就這么抱著對方，相擁而眠，周遭是無邊曠野和無盡黑暗，頭頂是昏黃路燈和晶瑩碎雪。

　　竟有種，世界已至盡頭，只剩彼此的感覺。

　　“醒醒。”

　　墨瑜已經松開了秦果，仿佛剛剛抱的緊緊的，好像連體嬰的倆人不是他們。

　　秦果聲音帶著睡到一半被叫醒的煩躁：“干嘛？”

　　“有人來了。”

　　秦果：“……”

　　每一次他抱著她，就都得來個圍觀的是吧？

　　然后，秦果抬頭，看到了遠處一點明晃晃的光，光點越來越近。

　　一輛越野停在倆人面前。

　　車窗落下來，一個戴著氈帽的大叔從車窗里探出個腦袋，沖路邊的倆人打了聲招呼：“搭車？”

　　·

　　越往前走，黑色越濃，像是暈不開的墨。

　　越野的車燈撕開黑色的畫布，像小船在江面留下漣漪，轉瞬即逝。

　　開車的中年大叔把燒了一半的煙舉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

　　“干哈啊大兄弟？大半夜跟女朋友不回家，露宿街頭抱團取暖呢？挺有情調哈。”

　　這人戴著火車頭帽子，穿著軍大衣，胡子拉碴，一手搭著方向盤，一手夾著煙。煙頭猩紅的光在黑夜中明明滅滅，煙灰隨著風散進夜幕。

　　看著非常不像好人，像是話本里說的人販子。

　　秦果在心里篤定。

　　“哦，對，后座有條毯子，我看你女朋友凍得不輕，摟著有啥用啊，你又不是火爐，先蓋著湊合一下。”

　　已經被安上“人販子”稱號的大叔回頭對著他倆一笑，眼珠幾乎要掉出來，笑容非常的……猥瑣。

　　秦果偷偷戳戳墨瑜的胳膊，低聲在他耳邊說：“你確定，咱倆上的不是黑車？怎么有人長得比妖怪還嚇人的？”

　　墨瑜哭笑不得：“姑奶奶，你之前看的書都是小話本吧？我能叫你坐黑車？這自己人。”

　　秦果：“啊？”

　　妖怪的氣音，一般人很難聽到，但是這大叔好像完全沒有感覺：“怎么？我長得太嚇人，給小姑娘嚇到了？”

　　墨瑜賠笑：“沒有沒有，她第一次來，沒見過什么世面，叫石頭叔你笑話了。”

　　石頭叔好像也沒在意，彈彈煙灰權當擺手：“沒事，我這都嚇到過不少人了，都快習慣了。”

　　然后，他話鋒一轉：“這還是頭一回嚇到妖的，你這小媳婦兒膽子有點小哦。”

　　秦果剛想說不，被墨瑜捂著嘴摁回懷里：“是是是，我回頭帶她多轉轉。”

　　石頭叔調侃了幾句小情侶之類的話，便沒再吭聲了，專心致志開車。

　　秦果縮在后座，毯子裹在身上，就剩半張臉還漏在外面，用更小的聲音問墨瑜：“他知道？”

　　墨瑜挑眉：“知道什么？”

　　秦果看著他那個欠扁的表情，默默翻白眼，心說：“你說他知道什么？怎么正好就這個時間，來了自己人來接？怎么這個自己人對自己的舉動一點都不驚訝？怎么他知道我是妖，不是說墨雪山這么些年出去的妖就只有兩個嗎？這位‘石頭叔’又是怎么回事？”

　　好幾個問號，一個都沒問出來。

　　主要是秦果覺得，還在人家車上坐著，這么直接說不太好，畢竟都是妖，聽力和視力都不是常人能比的。

　　問出來尷尬的問題，還是不問了。

　　秦果決定先把問題放一放，等到下車再跟墨瑜問個明白。

　　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等到路兩邊的房屋突然多了起來，石頭叔才重新問：“這回還去老地方？”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空氣都是冷的，墨瑜的半邊側臉浸在光里，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然后，他說：“不了，這回不去老地方，去新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