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沒有來,可我卻并不傷心,倒像松了口氣。我是害怕他來的,怕自己傷害他,怕看見他失落的神色。
原來我也是這樣膽怯又卑鄙的人,寧愿暫時逃避也不愿承擔傷害他人所帶來的痛苦。
盡管蕭慕沒有來,槿安卻仍舊守在我房中,他夜里就歇在那榻上。
他大可不必如此,我活了這么久,早已經不會做為郎夜奔的沖動事。想來,他是真的害怕我離開。
次日,我收到了蕭慕的來信,信中寫道:“慕難,家遭變故,失信于你,望你原宥。待事情妥當,定當面請罪。”
看了這信,我不僅擔憂起來,便讓槿安去打聽蕭慕發生了何事。槿安也沒推脫,他打聽回來說:“蕭慕昨日原本是要來蘇州的,卻沒料到他弟弟被軍閥盧小嘉一槍打死,他母親突聞噩耗,也相繼離世。”
怎么會這樣呢?世事當真如此無常嗎?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就這樣悲痛地離開了人世!蕭慕驟失親人,該多痛苦啊!
我和槿安立刻動身去了杭縣,我提出要去見蕭慕時他沒有反對,反而親自開車送我去見蕭慕。
到了蕭府,我看到了披麻戴孝的蕭慕。他神色凝重又悲哀,周身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悲痛。他或許沒有想到我會來,臉上露出了一閃而過的驚訝。
我什么都沒和他說,他也什么都沒和我說。他像對待其他賓客一樣,將我們迎進府中,讓奴仆引我們去靈前上了香。
我并不打算久留,在府門外臨別時,我跟他說:“蕭慕,保重身體。”
蕭慕勉強地勾了勾唇角,聲音嘶啞地回道:“多謝。”
我和槿安下了臺階準備上車離開,蕭慕卻追了上來,他面色沉痛地說:“慕難,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轉進不遠處的巷道內。
巷內沒有人,墻頭上倒伸出些綠枝來,我能清楚地聽見墻內的鑼鼓聲和誦經聲。
蕭慕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咬了咬牙看向我,而后痛苦地說:“對不住,慕難,我不能娶你了。”他很快垂下了眼,又滿面仇恨地說:“我要去從軍了,總有一日我要手刃了盧小嘉替蕭荌報仇,慰我母親亡靈,血洗我蕭氏恥辱!”
蕭慕所說的話是我預料之中的,我雖然難受,卻并不想挽留我們的感情。我只是勸慰道:“蕭慕,你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是我對不住你,你一腔赤誠待我,我卻猶豫不決。我有愧于你。”
蕭慕搖了搖頭,勉強勾了勾唇說:“慕難,和你來往的這些時日,我很高興,也很自在,只是我們有緣無份。慕難,把我忘了吧!我們以后不會再見了。我的身和心都將交付給戰場,我的性命也會留在戰場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我望著他孤絕的背影,心里明白,我和他的緣盡了,這是最后一面了。想到這,不由得傷心起來,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當兩行清淚流下來時,槿安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替我擦干眼淚,安慰道:“阿難,你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