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對弈
今日她跟著傅辰直直就進了暖廳,沒有像往日那般被阻攔。屋內燃著碳火,熏著檀香,桌上擺著一棋盤。
“先生喜歡下棋?”趙茹道:“不知我有沒有那個福氣,向先生討教討教棋藝?”
“你來不是為了下棋吧?”傅辰問道。
少女笑了笑,將懷里的策論拿出來:“我寫了點東西,內容淺顯,還請先生指教?!?p> 瑤光著實見不得自家姑娘被這般冷落,更是心中疑惑,自家姑娘忽然開始愛好讀書也罷了,大公子在朝廷位居要職,史書國策樣樣精通,何必需要從外頭請師傅?長孫家那邊也說了,姑娘若是想讀書,多得是先生教,可姑娘就是圍著這個無禮的老頭轉。
意外的,這次傅辰接過了她手里的策論,少女臉上揚起薄薄的笑意:“我再不接過來,你的侍女只怕會把老夫給吃了。”
雖是玩笑話,瑤光也是愣了愣神,生怕自家姑娘責怪。
攤開手里的策論,瞇著眼睛瞧了瞧:“字兒倒是小巧娟秀,都說趙大小姐粗鄙不堪,大字不識,看來傳言只是傳言罷了?!?p> 趙念茹對自己寫的這策論倒是極其自信,這比著上輩子的記憶與傅辰的治國策略,必定能引起他的注意,怎樣也不能再讓他被易非離收了去。
“常清啊,你眼光倒是不錯?!備黨綄⑹種械臅硎掌饋恚骸敖袢綻哿?,晚些再瞧。”說罷便自顧自地去烹茶。
簾后出現一個人影,她有幾分訝異,只顧著獻上策略,卻沒注意屋內另有他人。
簾后的少年抬手揚起簾子,才識得廬山真面目,那日遠遠一瞥只覺得宴常清身姿挺拔,甚是抓眼,近看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頜線,倒是千年難得的美男子。
“世子安好。”趙念茹朝他行了常禮。
只是眼前的少年似乎頗有傲氣,愣是瞧都沒瞧一眼,直直地往傅辰的茶桌邊走去。
“屋內暖和,沾濕了的外氅還是脫下的好。”宴常清冷聲道。
為了保護懷里的策論,她都還沒意識到外面的大氅已被雨水打濕?,幑鉃樗摿舜箅?,被傅辰叫去品茶。
傅辰坐于高坐,她與宴常清則相對地坐在他兩側。不知是不是錯覺,傅辰總是有意無意地笑著。
“來,趙丫頭,喝杯茶,暖暖身子。”傅辰語氣里帶著輕快,隨后又給宴常清斟了杯茶。
宴常清一如既往地冷漠,許久都只聽見傅辰嘮叨些無聊的事兒,修長的手指接過茶杯,微微品了一口,都沒分她一個眼神,搞得她好像透明人一樣。
傅辰平日都對自己不待見,今日種種,莫非是宴常清幫了自己?前世他與傅辰也沒有來往,今日倒像甚是親近。她更加篤定,宴常清與她是一樣的人。
易非離滅了他全家,若是他也如自己一般是重生之人,那敵人的敵人便是友人。
“世子?!壁w念茹舉起手中的茶:“家兄曾對我說,您曾助他嶺南治水,我也頗為感激,我敬你一杯?!?p> 宴常清只是懶散淺淺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抬起手里的茶以示敬意。
明明在屋子里,怎么覺得比外面還冷呢。
“先生,多謝先生款待,念茹得回去了?!壁w念茹起身行禮:“明日同一時辰我再來拜訪先生。”
這宴常清是冰塊做的嗎?再不走就要凍死在這里了。
“誒,不急?!備黨狡餃湛此窨垂菲じ嗨帲袢盞鉤銎嫻亓羲骸澳悴皇竅胗懡唐逅??你和常清二人對弈一局吧,你瞧外面下著雨呢,萬一你受了風寒,趙侍郎不得找我麻煩?”
宴常清終于正眼看她了!可是這氣氛更冷了。
“你若是連常清都對不過,就更別說同我對弈了。”傅辰撫著花白的胡子說道。
“那,小女子獻丑了?!閉f著朝宴常清鞠了一躬。
她對棋局不甚了解,都說女子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前世今生加起來算,這棋,卻不是她的強項。
每一局對弈下來,趙念茹都是慘敗,不知是氣還是羞,耳朵根子都紅了,“再來!”
她就不信了,每次都能輸這么慘?趙家的女人絕不認輸!
對面的小少年卻像沒事人一樣,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黑子,每一步都漫不經心,又像是深思熟慮。
“誒誒,等等,我走錯了,你先把你的黑籽兒拿回去?!彼劑恐@棋不該這么走,拿起他的黑子遞給他。
“想悔棋?”少年三個字仿佛帶著渾然天成的威壓,她前世也是帶過千軍萬馬的女將軍,但眼前人卻鎮住她了。
啪嗒一聲,她又默默將他的黑子放回原位,耷拉著腦袋。
若是比劍法,她可不一定會輸呢。用人家的短處比長處,怎么都輸得不服氣。
躊躇片刻,宴常清還是退了一步說道:“讓你一步?!閉f罷拿回了那顆黑子。
看著眼前的少女皺著眉頭仔細思考著棋局,他也揚起一絲絲笑意。拿起一粒黑子剛準備落下,想了想,還是落在了另外一處。
果然只要不服輸便有收獲,這一局雖未贏,但良久過去,也沒有輸,比起先前被瞬殺,她已很滿足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下?!毖緋G逭酒鶘磣?,也不顧眼前的人答應不答應就這般說道。
趙念茹也頭疼了一天:“行,先生,這盤棋可不能動,我明日再來破解此弈。”
傅辰點頭答應。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的。
“那有勞先生瞧瞧我的策論,小女子期待先生的指點。”說著對傅辰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又對宴常清說道:“也多謝世子幫我大哥,世子棋藝精湛,同您對弈是我的福氣,明日同一時辰,還望得到世子指教?!?p> 少年只是微微頷首點頭。看著趙念茹領著侍女退出去,傅辰開口笑著說道:“你倒是把那趙丫頭拿捏得死死的?!?p> 宴常清棋藝精湛,對那丫頭完全不在話下,知道那姑娘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也知道她是個外行人,便留了退路,引那姑娘苦苦掙扎,就像獵手,將獵物誘入牢籠,給她一絲希望,在他一步步的設計下掙扎,只可惜獵物卻絲毫未曾發覺。
不顧傅辰的調侃,拿起了趙念茹的策論,簪花小字,精秀小巧:“這策論你可要瞧瞧?”
“當然得瞧,咱世子爺都發話了,我敢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