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顧辭轉(zhuǎn)(zhuǎn)身過來，手里托著一碗剛盛好的米飯，他見她過來，只像往常一樣，順手把碗放到她手里。

　　江曉蕾雙手捧碗，飯碗的熱度似根針在她鼓脹的地方戳了一下：“……”

　　顧辭盛好第二碗飯，江曉蕾還忤在這里，兩人視線在空中相觸，緊跟著他收回目光，從她面前繞了過去。

　　心里的一塊地方在坍塌，直到身后的他出聲：“別站著，坐下吃飯?！?p>　　她不情愿地小聲：“哦”

　　磨蹭地往他對(duì)面挪步，經(jīng)(jīng)途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身邊的位置瞥了眼。

　　他精準(zhǔn)地捕捉到她眼神上的小動(dòng)作，將身邊的椅子拉開，他沒說一句話，眼神卻有明確的命令感。

　　江曉蕾說不上有沒有因?yàn)樗年P(guān)(guān)注得到滿足，因坍塌后的廢墟仍堵在胸口。

　　她悶不吭聲地坐過去，端碗拿筷子，余光瞥見顧辭并沒有同樣的動(dòng)作，大概在注視著她。

　　他一直這樣，教養(yǎng)(yǎng)很好，吃飯一定會(huì)等所有人坐齊，應(yīng)(yīng)邀的飯局也永不遲到。

　　江曉蕾像一盆厭光的波士頓蕨，默默地抵抗著他目光里釋放的光熱。

　　悶頭造飯，猛扒了兩口，她就噎住了——忘了嚼！

　　意料之中沒有嘲笑聲，只有一杯溫水被推至過來。

　　不愿接受老巫婆的美麗毒蘋果，江曉蕾堅(jiān)強(qiáng)地捏緊筷子，深提一口氣，使勁咽了下去。順暢后，她開始硬掰理由：“我噎到的時(shí)候不能喝水，越喝越噎你不知道嗎?！?p>　　顧辭淡定回：“那你的個(gè)人習(xí)(xí)慣真的挺不好?！?p>　　江曉蕾更壓氣地說：“你記性不是一流嗎，一起生活都這么久了，我有什么習(xí)(xí)慣你都記不得，給人打得好官司嗎?！?p>　　“再好的律師也不是每場(chǎng)都能獲勝。”他坐在那神態(tài)(tài)并無明顯的變化，只靜靜地抓住她的目光，講的話卻像棉花糖打絲機(jī)：“女朋友的律條我就不敢辯論?！?p>　　江曉蕾已經(jīng)(jīng)免疫他的糖衣炮彈，并在心里哼了一聲：“那你們學(xué)(xué)校應(yīng)(yīng)該有很多池塘吧?！?p>　　他先是跟不上她節(jié)(jié)奏：“什么意思?！?p>　　但緊跟著他就收起了之前那種松散的神態(tài)(tài)，也收住了后面的話。

　　看，他就是有這么敏銳，這么聰明。

　　但她才不要照顧他的心情，江曉蕾當(dāng)(dāng)了個(gè)壞心眼的女巫，對(duì)著魔鏡保持和善的笑：“你一直都是法學(xué)(xué)院的學(xué)(xué)霸，這都辯論不過，肯定放了不少水?！?p>　　顧辭只沉默了片刻，他眼神像一頭扎進(jìn)冰天雪地的車，有瞬間冰霧覆蓋，但她睫羽一掃，寒霜消失，他勾起了唇：“校內(nèi)(nèi)我倒是沒有留意過，但我們家里確實(shí)經(jīng)(jīng)常有洪澇?！?p>　　她反被問懵：“什么意思？”

　　他看著她調(diào)(diào)侃：“五娃妹妹?！?p>　　起初江曉蕾確實(shí)沒能理解。而人想破解難題時(shí)會(huì)無意識(shí)地緊盯著對(duì)方，顧辭也回視著她，忽爾他一笑，還是那樣子的笑，但多了在床幃間廝磨的壞勁。

　　轟，顱內(nèi)(nèi)如同沸騰了一壺開水，江曉蕾表面勉強(qiáng)維持鎮(zhèn)(zhèn)定，可體內(nèi)(nèi)的小小蕾在亂舞狂嚎——這男人太犯規(guī)(guī)了吧！

　　但不得不承認(rèn)，顧辭不時(shí)的壞勁真的是一個(gè)調(diào)(diào)節(jié)(jié)氛圍的利器。

　　她深吸氣，抓緊筷子一氣戳進(jìn)米飯里：“你能正經(jīng)(jīng)點(diǎn)，好好聊天嗎?！?p>　　“可以啊。”他說：“那能先聊聊你想跟我說什么，在剛剛?！?p>　　他將這個(gè)‘剛剛’更具體化：“我盛飯的時(shí)候，你站在我身后，是想跟我說什么吧?！?p>　　江曉蕾的心臟忽地一下吊入云端，變得輕盈，這種被懂被治愈的感覺好的讓人想哭。

　　她手伸至桌下?lián)鋼臘澹抗獠蛔栽詰仄持烈慌裕骸笆裁窗?，我忘了，我不知禐E閽謖f什么。”

　　“可你還在慪氣?！鳖欈o耐心時(shí)的語氣與神態(tài)(tài)像那條爬滿七里香的小巷里的那口井，偶有落花入井，江曉蕾就極喜歡停駐在那安謐的圖畫里，對(duì)著井照自己，想象自己是那童話故事里最終得到王子偏愛的平民女孩。

　　那一刻的心情，大概就是，想把自己拋進(jìn)王子的懷里，在他的世界里享受寵愛。

　　在他耐心地聆聽下，她坦白自己要奮力向前的決心，并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樹立好的人生方向。

　　說到起勁時(shí)江曉蕾眼睛晶亮，捏起拳頭：“真的，這次我不會(huì)用任何人敦促，我想和你站在同一個(gè)高度，哪怕一直無法超越你，也想做和你同一個(gè)世界的人?！?p>　　顧辭含笑不語，眼神有明晃晃的戲謔意味。

　　她羞地呲牙咧嘴，筷子對(duì)準(zhǔn)他隔空戳戳：“你笑什么笑哇。”

　　他說：“聽你演講小作文。”

　　“……”江曉蕾面皮發(fā)(fā)燙，就要在他眼神下暈眩，干脆筷子一扔，退開椅子，揮起拳頭。

　　啊啊啊捶死他算了！

　　顧辭老神在在，但早有準(zhǔn)備。

　　她一過去，拳頭還沒有落在他身上，手腕就被在空中抓住?？刂谱∷慕^對(duì)不是他的手，是封印惡魔果實(shí)力量的海樓石，不然為什么只是被他觸碰，力氣就被抽光。

　　他把她摟進(jìn)懷里，親啄她耳垂：“你怎么這么好玩呢?！?p>　　低笑入耳“我眼睛是有什么魔力嗎…讓你這么害羞。”他的手同一時(shí)間鉆進(jìn)她衣擺，貼著她腰窩一路往上爬：“又自亂陣腳了，寶貝。”

　　她咬唇輕哼，難以自制地揉亂他的頭發(fā)(fā)，壞情緒被分解，她的感知也被操控。

　　因此江曉蕾才堅(jiān)定認(rèn)為這是合拍，他們是最契合的情侶。

　　因?yàn)槊懇淮蔚納鷼夂蠛禿枚際且粓?chǎng)大型的告白現(xiàn)(xiàn)場(chǎng)，是濃情蜜意的靠近。他們不會(huì)為此有裂痕，也從不翻舊賬，甚至甜蜜更勝?gòu)那啊?p>　　伴侶給予的充能確實(shí)讓江曉蕾干勁十足。跟隨主編進(jìn)入團(tuán)隊(duì)后日常工作是比較繁瑣，而每一項(xiàng)全新概念的成型，都需要前列的投入與摸索，江曉蕾與作者網(wǎng)(wǎng)上溝通作品還好，但時(shí)不時(shí)編輯組就進(jìn)行一次開會(huì)，在眾目睽睽之下發(fā)(fā)言她就不行了，頭皮發(fā)(fā)麻，手心冒汗。

　　起初第一次主編叫她做周報(bào)。江曉蕾手搭在筆記本上，吐字虛浮，磕磕巴巴，眼見主編眉心夾緊，同事的目光匯集過來，她后面的發(fā)(fā)言緊張地?cái)嗔撕脦狀溫暋?p>　　很糟糕的一次會(huì)講。

　　散會(huì)后，她虛弱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都回憶不起自己在最后說的是什么。

　　熬到午食時(shí)間，同事三兩走出辦公室，江曉蕾?gòu)氐妝罎⒌嘏吭詘概_(tái)上，她懊惱地哭起來，無聲啜泣，不敢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