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

　　彩依打了水，端進殿內。

　　“娘娘，今日陳公公說內務府還是沒有掛上娘娘的綠頭牌。”

　　“嗯。”

　　見柳霧蓁不以為然的模樣，彩依有些心急。

　　自從她家娘娘替皇后說話后，太后雖然表面沒有責怪，卻暗里讓內務府撤了她家娘娘的綠頭牌，現在皇上來絳華宮的日子都少了。

　　彩依道：“娘娘你怎的一點都不急？現在后宮人人都說柳婕妤娘娘雖然位份最高，可得罪了太后娘娘，失了恩寵，再無翻身之日。”

　　“急？急有什么用？”柳霧蓁好笑，“是我去求太后，上了我的綠頭牌，還是去求陛下來我的絳華宮？”

　　“你少聽那些危言聳聽的話，現在雖沒有綠頭牌，陛下不也隔上個小半月會來絳華宮？宮中無寵之人多少，你又看到多少，又怎知我失了恩寵？”

　　手上動作未停，繼續描著眉。

　　她倒是覺得現在的次數正好，要是蕭璟衡隔三差五地叫她，那才奇怪。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換季的緣故，她總覺得身子有些疲乏，更懶得應付蕭璟衡。

　　不過，話雖如此，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你叫人將小廚房新做的槐花糕給陛下送一份去。”

　　蕭璟衡喜歡溫柔體貼之人，她自然將這樣的人設維護好，每當小廚房做出一道新穎佳肴時，她就會讓人往興明宮送一份。

　　這樣做顯然效果不菲，就算摘掉了綠頭牌，蕭景衡還是會在每月尋她一、兩次。

　　甚至在幾日后的秋獵的名單中，也有她的名字。

　　一想到秋獵可以見到許久見的家人，今日的心情都明快上許多。

　　“彩依，你隨我去出去走走。”

　　“是。”

　　說著便摻著柳霧蓁的手，見她眉眼之間有些疲態，彩依擔憂地問道：“娘娘可要請齊太醫來瞧瞧？”

　　“瞧過了，許是因為前些日子沒休息好吧。”

　　柳霧蓁捏了捏肩膀，伸了個懶腰，“難得今日太陽這么好，就去御花園看看秋景吧。”

　　主仆兩人出門，看見在守在門口的金招煬，也一并叫上。

　　*

　　御花園東南隅有一片楓林和數座菊臺，一到秋日，放眼望去，一片火色染紅天際，空氣里是菊花的沁人心脾的芳香。

　　三人走在落下的厚葉，期間還有不斷落下的飛舞，柳霧蓁伸手，接下一片拿在手中，碩大的葉子緋紅，有著極為清晰的紋理脈絡。

　　金招煬見人不似前幾日疲倦，今日還頗有幾分興致，便說道：

　　“娘娘不如往前面的鞠華殿去看看，那里存了世間所有稀罕菊種，如今正是開的最好的時候。”

　　他想讓娘娘再高興一些，或許賞菊是一件不錯的雅事。

　　“那就去看看吧。”柳霧蓁說道。

　　鞠華殿在越過楓林的一片草地上，幾人往前走著，卻突然聽見數聲笑語，還有類似像打耳光的聲音。

　　柳霧蓁秀眉微蹙，放輕腳步，上前查看。

　　前方是一處歇亭，亭中有好幾人。

　　姜月儀、呂清清及侍女。

　　而李知笙此刻獨自正跪在地上，兩頰紅腫，被扇打地不輕。

　　姜月儀拔下頭上釵子，往亭外草地上一丟。

　　“呀，李婕妤怎么還丟臣妾的簪子，這可是皇上賞的，丟了是要被罰的！還不趕緊把簪子找回來！”

　　李知笙跪著，不動。

　　姜月儀抬腳往她的肩上輕輕一蹬，便整個翻趴下去。

　　“怎么，聽不見？”

　　又是以多欺少...

　　柳霧蓁看了一眼呂清清，見她坐在那里不為所動，搖了搖頭，準備離去。

　　“誰在那里！？”

　　“不出來？芬兒去把她抓出來！”姜月儀對呂清清的宮女芬兒吩咐道。

　　柳霧蓁無語地低罵一聲，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這個姜月儀眼神這么好！

　　芬兒與柳霧蓁對上，吃了一驚，眼神瞬間躲閃起來，“柳、柳婕妤。”

　　柳霧蓁姿態俾睨：“姜才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以下犯上，對宮妃動用私刑，莫不是忘了敏婕妤是什么下場？”

　　姜月儀起身行禮，全然沒有之前的恭敬與討好：“柳婕妤安~娘娘何時看到我動用私刑？不過是李婕妤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柳霧蓁睨了一眼芬兒，芬兒支支吾吾，不敢抬頭。

　　姜月儀揶揄道：“娘娘可不要含血噴人，今日不同往日，娘娘可不是那個從前那個盛寵娘娘，不過是比李婕妤好上一些，要早日認清時日~”

　　“大膽！不可對婕妤娘娘僭越！”金招煬斥責。

　　柳霧蓁給彩依使了一個眼色，彩依走上前，抬起手。

　　“啪！”

　　一巴掌狠狠落到芬兒的臉上。

　　柳霧蓁冷聲說：“這一巴掌是打你身為婢女，未盡到職責，提醒主子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

　　“啪！”

　　又一巴掌落下。

　　“這一巴掌是打你主子逾矩，身為才人敢對婕妤不盡！”

　　不只是李知笙，還有她。

　　姜月儀氣得發抖，柳霧蓁卻瞧也沒瞧她，直直看向一旁的呂清清：

　　“呂常在，曾經是你也是經歷過這等侮辱的人，現在卻默然視之，無動于衷？你就不怕李婕妤告到皇上那里，治你不敬之罪？！不怕皇上拿怎樣的眼光的待你？”

　　在聽到皇帝的名義后，呂清清終于有了反應，還是如往常的怯懦，小聲說：“我沒有欺負她，是她先沖撞姜姐姐。”

　　“姜姐姐？”

　　柳霧蓁譏笑，兩人不愧是住在一起，一樣的臭味相投。

　　“呂常在、姜才人，漠視宮規，罰抄清經百篇，后日交于絳華宮，否則莫怪本宮將此事告訴皇后娘娘。”

　　姜月儀、呂清清不敢不從。

　　后宮人人都知柳婕妤與皇后關系甚好，若是真的鬧到皇后那里，就算沒有證據，她們也會脫一層皮，只好應答著接受。

　　出了這等事，柳霧蓁的心情自然也沒有了，轉身就走。

　　至于要不要告訴皇帝，由李知笙自己決定。

　　往前走了幾步，不知又怎么想到李知笙那日的可憐模樣，嘆了口氣，轉身說道：

　　“李婕妤不如同本宮一起去絳華宮坐坐。”

　　遂指了指李知笙紅腫的臉頰。

　　李知笙應答，掩了掩面，低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