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槍襲警？抱歉，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昨天我奉黎總之命，尋找黎玖舟回家，恰巧遇到一伙來路不明的匪徒襲擊我們家少爺。無奈之下，只能進行反抗。警官，我認為那是合理的正當防衛，總不能別人要殺我，我還伸長脖子乖乖等著被殺吧？”

　　“正當防衛？你大半夜不睡覺，帶著一群人，穿越大半個城市，提著槍跑到城南區，找別人正當防衛？”

　　“拜托，請你們在審訊我之前，先搞清楚我的身份。我是董事特助，董事特助就是替老板處理各種瑣事，工作上和私人生活上的，我們統統沒有資格拒絕，別說讓我穿越大半個城市，就是讓我立刻馬上飛南極，我也得照辦?！?p>　　十幾年的刑偵生涯，沈清晏自信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嫌疑人，這種當場被抓后，還能信口雌黃，滿嘴跑火車狡辯的老狐貍，真他媽少見。

　　他手底下壓著一沓厚厚的資料，全部來自昨夜圍攻林見鹿的那群殺手的信息。排除重傷和逃跑的兩人，剩下的幾人口徑出奇的一致，他們是被一個叫坤桑的男人通過網絡臨時召集起來的，按次收錢，一次五十萬。

　　那個坤桑，就是昨夜被林見鹿開槍重傷的男人。

　　離奇的是，這個受了嚴重槍傷的男人竟然在在市局行動組重重的包圍下，悄無聲息地從現場消失了。

　　“現場的槍上有你的指紋，我同事可以證明你當時一直在下達殺人滅口的命令?！?p>　　黎荃冷冷說道：“指紋，我說了，我是在自衛。您的同事可以證明，請問她以什么身份證明？如果是公職人員的身份，請拿出執法記錄儀的有效證明。如果是個人身份……”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恕我直言，您同事的精神狀態有些非同尋常。同時，我合理懷疑，她和昨天夜里出現在現場的一個殺手之間存在不正當關系，如果貴局采用她的證詞，我一定提出申訴！”

　　這倒打一耙的技術，玩得真是爐火純青。

　　一旁忙著記錄的趙希辰抬眼看了看沈清晏，沈隊的臉色很難看，陰沉地幾乎能擰出水來。

　　黎荃并不知道，他三言兩語捅到了沈清晏的痛處。

　　經過昨晚的突擊審問，他們獲得了一個意外的訊息，這群一直游走于邊境線的雇傭殺手，在網上接受懸賞任務時，同時接收到一條奇怪的指令：目標人物一黎玖舟，就地擊斃。

　　懸賞任務有一條備注：參與擊殺黎玖舟，賞金五十萬，擊殺成功一百萬。傷林見鹿者，須自斷一掌。

　　一個刺殺任務，同時出現擊殺和保護的兩條指令，簡直匪夷所思。

　　亂槍之中，誰能保證，自己的子彈一定不出錯。

　　殺手們只知道林見鹿是黎氏集團少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并不知道她還有警方背景。

　　在絕無串供可能的情況下，被審訊的幾人異口同聲，給出了類似的口供。

　　一個境外極惡勢力，開出這種條件，實在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一字排開的筆錄原件，讓沈清晏如芒在背。

　　望著沈清晏逐漸難堪的臉色，黎荃甚為自得，輕輕闔上雙眼：“我累了，請兩位出去！二十四小時的期限一到，請兩位務必按規章辦事。否則，我的律師，一定會提出申訴?！?p>　　楊佳輕敲了兩下門，手里提著證物袋探出一個腦袋：“沈隊，劉菲醒了！”

　　黎荃半瞇的眼睛受驚般放大，雖然很快耷拉下眼皮，但那種顯而易見的慌張，顯然源自劉菲的突然清醒。

　　沈清晏冷冷看著黎荃故作鎮定的樣子，出聲說：“黎先生，稍等，我這就去取你剛才強調的人證與物證?！?p>　　黎荃終于穩不住躁動的情緒，掙扎著要從病床上爬起來。

　　沈清晏吩咐道：“趙希辰，看好他，再不老實，就讓護士打個鎮定針?！?p>　　“你濫用職權，我要告你，告你！”

　　加護病房內，剛剛蘇醒的劉菲聲音微弱。

　　林見鹿身上的繃帶又纏得厚了一些，她也是剛醒，瞞著護士偷偷溜進劉菲的病房。

　　“我們對你做了一個調查，你原名是叫劉招娣，對吧？”楊佳斟酌用詞。

　　劉菲剛醒，情緒不穩定，怕陌生男性的接近會激起她的抵觸，作為市局唯二的女同志，楊佳被臨時委已重任。

　　劉菲聽到“劉招娣”三個字，蒼白干裂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扯出細小的裂紋，暗沉的血色緩緩滲出。

　　“據調查，你的家鄉是有名的貧困縣，地無三尺平的的土里，一年到頭的收成僅夠一家人填飽肚子。大學四年的學費，都是你自籌的。昆城是個旅游城市，消費水平一直排在全國前幾，你的生活費是怎么解決的？”

　　劉菲扣在一起的手指越扭越緊，青白的指關節，根根腫大，楊佳的話撕開了她內心壓抑的傷疤。

　　“我是我們家第三個女孩，招娣，去他媽的招娣，我們那個地方，前幾年才全面通電。因為太窮，就一直生，然后變得更窮。我學習從小很好，可家里人覺得我一個女娃就該早早出去打工，打幾年工，接濟接濟家里，二十歲不到就該嫁人?！?p>　　林見鹿遞給她一杯水。

　　劉菲淺淺喝了一口：“我不甘心，被打被罵都要上學，終于我考了出來，頂級的學校，最好的專業。我選了一個男生多的專業，因為我要證明自己比他們任何一個男的都要強?！?p>　　楊佳攥緊了手中的錄音筆，如果這個故事就此戛然而止，那會是一個女生逆天改命的勵志故事。

　　“我暑假兼職，一人打兩份工，終于攢夠了下一學期的生活費，卻被我爸翻走，只用了一夜，全部輸光。那一年，因為長時間在校外做兼職，我有好幾門專業課不及格。終于被逼承認，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我就是個拼了命努力也趕不上別人的廢物?！?p>　　一直以來，她始終堅信高中教學樓上的那句話“知識改變命運”，直到她被生活反復捶打，信仰在某一個瞬間徹底崩塌。

　　“你是怎么遇見安如可的？按時間推算，她當時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網紅?！?p>　　窮學生和靠炫富出圈的名媛網紅怎么看都像兩條不該相交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