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軟看著昏暗的天空，將異樣的心悸壓入心底。

　　方舟B離諾亞A很遠，是一座沒多少人的基地。

　　現在出發的話，他們走到方舟B，需要穿過兩座大山，以及一條被冰封的河。

　　需要耗時七天。

　　飛行系統都被冰霜封鎖，想要去其他地方都只能靠著雪地車。

　　物資車的燃料足夠在雪地上行駛一月，所有一切都很富足。

　　可在目標更改的那一刻，蘇軟就感覺到不一樣的氛圍。

　　她總覺得這一次的行走不會太平。

　　蘇軟、譚瑾逸和克里斯之外，還有兩位雙胞胎少女，她們沉默寡言，幾乎除了戰斗時候，她們都不會出現在蘇軟的面前。

　　蘇軟第一次和她們見面，就是剛剛了。

　　兩位少女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但她們的眼神都像是歷盡千帆的滄桑和冷漠。

　　蘇軟注意到，她們的手上都戴著手套。

　　姐姐用的是黑色手套，妹妹是白色手套。

　　她們總是用棕色的眼睛看著蘇軟，像是好奇，但仔細看去又發現她們的眼中什么都沒有。

　　而且每次在蘇軟發現她們的時候，她們就會面無表情地蹦蹦跳跳地離開。

　　就像是兩只小袋鼠。

　　有點可愛。

　　在枯燥的趕路過程中，蘇軟對這對雙胞胎的好感越來越高。

　　在路途中，好多次譚瑾逸想要找蘇軟，但每次都因為各種事情而錯過。

　　終于在出發的第三天，克里斯突然找到蘇軟，小聲和她說道：“你知道云娜和云熙今天生日嗎？”

　　蘇軟：？？？

　　蘇軟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地反問：“我應該知道嗎？”

　　克里斯這才反應過來，蘇軟和他們這群人不一樣。

　　蘇軟和譚瑾逸是從地下實驗室加入進來的，自然也不知道從西北方來的云娜和云熙的生日。

　　想到這里，克里斯用巨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些懊惱地開口：“我忘記了，你才來這?！?p>　　說著他點了下耳朵旁邊的按鈕，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幸存者基地01的名單，里面清晰地記錄了每個人的生日。

　　就連蘇軟的生日也在上面。

　　蘇軟想到那兩位可愛的小姑娘，問道：“你準備送什么？”

　　克里斯想了想，從衣兜里拿出了一瓶粉色噴漆，然后臉上掛著賊兮兮的笑容：“她們不是很少有玩具嘛，小姑娘家家的，應該會喜歡粉色？”

　　“我準備把她們的武器涂成粉色的，然后送給她們?！?p>　　“嘿嘿，粉色的武器，不是很適合她們嗎？”

　　蘇軟想了一下兩個小姑娘的粉色激光炮，感到有一瞬間的窒息。

　　然后開口說了句：“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

　　這真的很難評。

　　克里斯不太聽得懂東方的話術，還以為蘇軟是在夸自己。

　　于是點點頭，更加興奮了。

　　蘇軟：……

　　蘇軟想了想，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那件白大褂的衣服，拿出手術刀，把它切割開來。

　　最后整件衣服變成了一塊布。

　　蘇軟已經很久沒做過手工活了。

　　她想了想，十一二歲的孩子，應該還是喜歡玩偶的吧？

　　她們兩個小小的，做兩只小兔子送給她們，應該不會出錯。

　　蘇軟這般想著，手上的動作飛快。

　　很快，她就做出了兩只小兔子的雛形，然后往里面填充了不少的棉花。

　　這些棉花都是蘇軟從大衣里面取出來的。

　　等兩只小兔子做好，蘇軟的大衣也薄了不少。

　　【她現實中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什么都會一點?！?p>　　【嘖，這個手藝，直接拿出去賣也是可以的?！?p>　　蘇軟不知道觀眾的討論。

　　她彎了彎手指，感覺到了一些僵硬。

　　終于，晚上到了。

　　譚瑾逸這些天憔悴了許多，具體表現在，他看向蘇軟的時候，眼神中的復雜越來越多，但動作卻收斂了許多。

　　蘇軟看著他往自己這邊走來，一個轉身，走開了。

　　譚瑾逸又撲了一個空。

　　蘇軟找到云娜和云熙，將自己親手做的小兔子遞給了她們。

　　兩個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們沒有波瀾的表情，似乎都有一瞬間的微光閃爍。

　　云娜似乎比云熙要開朗一些，她拿過小兔子，用童稚的聲音問道：“這是送給娜娜的嗎？”

　　蘇軟沒有遺忘云熙，把小兔子放在了她的手上，才回答了云娜：“對，送給你們的生日禮物?！?p>　　云娜的嘴巴微張，她看著自己的黑手套一下子把白色的小兔子弄臟，有些心慌地伸出手擦了擦兔子玩偶的臉。

　　然而白色的兔子卻越來越臟。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無助的舉起小兔子，呆呆地看著蘇軟，語氣難過到支離破碎：“兔子，兔子，兔子臟了。”

　　“嗚嗚，姐姐，兔子臟了。”

　　蘇軟被她哭得感覺到心臟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緊緊握住。

　　她將云娜抱在懷里，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安慰道：“不臟，不臟，我幫你弄干凈。”

　　蘇軟接過小兔子，用噴霧噴了兩下，那些臟污就消失了。

　　云娜的眼淚也止住了。

　　她剛剛的情緒似乎只是一瞬間的外露，很快又像以前那樣，悶聲悶氣地和云熙坐在角落里。

　　只是這次不一樣，她們的手里抱著兩只一模一樣的紅眼睛兔子，乖巧地依靠在一起。

　　蘇軟還眼尖地看見，她們腰上休眠的激光炮也被涂上了粉色，和她們格外相稱。

　　蘇軟給她們蓋上毛毯，在克里斯的示意下走了出去。

　　克里斯點了一根煙，隨手遞給蘇軟。

　　蘇軟沒接。

　　風雪吹散了刺鼻的煙味，將克里斯的聲音揉碎在風里。

　　蘇軟恍惚之間聽見克里斯在說話。

　　——她們的生命只能到這里了。

　　——核污染將她們的身軀禁錮，她們再也長不大了。

　　——蘇軟你那么聰明，可不可以幫幫她們，她們還那么小，她們甚至沒有見過漂亮的花。

　　蘇軟捻了捻衣角，像是把不存在的煙味壓碎。

　　她看著遠處的雪山，說了句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好。”

　　冷冽的風吹散東方的春天，所有生物都隨著洪流在前進。

　　個體的力量是渺小的，在洶涌澎湃的時間長河里，都只是曇花一現。

　　沒有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