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子時的梆子聲裹著血腥氣在宮墻內游蕩。楚明凰赤足踩過朱雀廊的鎏金磚，每步都在黏稠的血泊中激起漣漪。十歲的明淵在她懷中顫抖如離枝的雀兒，孩童脖頸上猩紅的疹子正滲出膿液——三日前太醫令進獻的“安神丸“，此刻成了催命的毒。

　　“阿姐...父王的白玉冠碎了！“明淵突然咬破她染血的袖口。楚明凰仰頭，望見摘星閣頂翻飛的玄色冕服被太阿劍釘穿，二十八垂白玉旒當空崩裂，宛如星子墜落。劍穗系著的半枚青銅虎符滴著血，在火光中折射出妖異的幽藍。

　　密道口的貔貅石雕滲出黑水，楚明凰將玉簪刺入獸首左眼。機關轉動的剎那，追兵的箭矢擦過她耳際，玄鳥紋箭翎割斷一縷青絲。“帶太子走！“禁軍統領裴讓用身軀擋住第二波箭雨，咽喉處三支鳴鏑箭的尾羽，赫然繡著謝氏獨有的金線纏枝紋。

　　“抓緊！“她拽著明淵躍入黑暗，腐濕的霉味混著硝煙灌入鼻腔。磷火在石壁間明滅，映出母后臨終塞給她的淮泗漕渠圖——十二處朱砂標記恰如帶血獠牙，咬在堤壩最脆弱的關節。

　　亂葬崗的烏鴉啄食著斷指時，楚明凰在弟弟掌心劃開血口。雙生血珠墜入冰匣，青銅板上的螭紋突然游動。“謝停云...“她折斷簪尾淬毒的銀針，在焦土上勾出北境輪廓，“你竟用十年織就這張網——“

　　三百里外軍帳中，謝停云猛然捏碎茶盞。掌心虎符無端發燙，案頭《漕運紀略》正翻到“蟻穴疏浚“篇。帳外馬蹄踏碎薄霜，斥候滾落馬鞍：“淮泗七閘...全塌了！“

　　**城郊破廟·暗流**

　　五更梆子敲過第三遍時，楚明凰背靠斑駁的觀音像。明淵在她懷中囈語，潰爛的掌心滲出青黑汁液。三丈外的流民正在爭奪半碗餿粥，豁口陶碗撞上香案的脆響，驚醒了蜷在尸堆中的跛腳老者。

　　“姑娘這玉墜...“煙袋鍋突然叩在她腰間明月珰上，青銅暗格彈開的剎那，老者渾濁的眼閃過精光，“怕是沾過王陵的尸蠟。“

　　楚明凰袖中毒針蓄勢待發：“老人家認得墨家璇璣鎖？“

　　“何止認得。“老者扯開衣襟，心口焦黑的“非攻“烙印滲著膿血，“十二年前謝停云火燒墨家總壇，為的就是你手里這半塊《河朔布防圖》。“

　　廟外忽起馬蹄聲。玄鳥旗掠過窗欞，囚車中工部舊臣脖頸的黥印在月光下泛青——正是墨家矩子令。老者蘸著香灰在供桌勾畫：“漠北鹽商用玄鐵令，江南絲市憑冰蠶紋...“枯指猛然戳向青銅板，“至于這王陵鑰匙，需以蕭氏嫡血溫養三日。“

　　“蕭氏？被父王滅九族的蕭氏？”

　　**商道初辟**

　　晨霧未散時，首支馱隊已踩著薄霜出發。鹽包下壓著熔鑄的假令牌，綢緞卷里硝石地圖遇熱顯形。楚明凰撫過通關文牒上的金線暗紋，與老者遺留的煙袋穗子如出一轍。

　　“放他們過境。“三百里外，謝停云劍尖劃過輿圖上新添的朱砂標記。親衛欲言又止：“可那鹽隊多載三成...“

　　“餌不香，怎釣得來涅槃的鳳？“他摩挲著劍穗上掛了三年的累絲耳墜，帳外忽有寒鴉驚起——右爪玄色絲絳，與亂葬崗尸堆中的系法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