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崔時的馬車按約定停在了石硬家門口,屈遠清替她把包裹放上馬車然后把她拉到一別和她告別:“早去早回,別越陷越深。”
“廢什么話,對了,阿娘回信了上面說了飛鳥傳的情報可能有誤,那位同僚應該是在竹家發現了什么,讓你和李豫袖時刻盯著竹家,還有竹家書房里藏著秘密,想辦法潛進去看看。”
屈遠清笑她:“你話比我多,快走快走。”
看著馬車遠去后他正準備進屋就看見不遠處算卦的攤子那兒坐這個眼熟人,那人穿著粗布窄袖長儒,扎著個高高的馬尾辮,經過他仔細辨認后心里一驚,他甚至想跪下了,趕緊跑回院子來回走動,他心里又擔心又害怕,直到出門回來的李豫袖打斷了他才停下。
李豫袖問他:“你在干什么?”
屈遠清站在她面前一臉神秘的問她:“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看見你爹了?”
屈遠清翻她一個白眼:“看見你爹了。”
李豫袖懶得和他吵就說:“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別別別,告訴你告訴你,我看見天子了。”
李豫袖可不信:“確實看見你爹了。”
“你信我,真的是天子,我見過天子,你怎么不信呢?”屈遠清急得恨不得把她搬到天子面前去。
“當真?你何時見過天子?”
“何時見的我忘記了,可天子我真的見過,他和我說過話忘不了,你說天子怎么會在這兒?”他是真想不明白,晉國離原陽千里之路,天子怎么跑這兒來了?難道出事了?
也不知從哪兒吹來一片葉子掉在屈遠清頭上嚇得他一哆嗦。
見他如此李豫袖可是信了七八了,“不就是天子嗎,你又不是沒見過世面至于怕成這樣?”
“天子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兒子,他出現江瞿,如果他在江瞿受到一點兒傷害,你我等死吧。”
這才是最可怕的,他突然覺得江瞿的冬天比其他地方冷太多了。
李豫袖問他:“那你說該怎么辦?”
“飛鳥傳信給阿風,問問她。”
李豫袖卻說:“既然你是無意中發現的,那我們就當不知道唄,也別問她了。”
等她說完屈遠清就快速的朝屋子里走去還聽到他說:“即日起不出門了,天塌下來也不出。”
此時阿風和崔時坐在馬車里已經快出城了。
馬車里用牛皮封著密不透風,二人面對坐著,阿風總覺得很尷尬就假裝閉目養生卻聽到他說:“我想了兩天才明白你特意把我喊去不只是為了讓我死心吧。”
阿風睜開眼說:“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不用說出來,這大街上指不定有什么人盯著你呢。”
“這不必擔心,跟隨的人是崔家護衛,他們也是武力高強者等閑人近不了身。”
這不必他說阿風也看出來,就是趕馬車的車夫都是會武功的。
“聊點其他的吧,比如你表舅。”
正是辰時,外面人聲鼎沸,一片祥和景象,讓阿風錯以為是在原陽呢。
久久不見崔時言語,阿風以為他不想提,正想繼續閉目眼神時他開口了。
“你是知道了什么?”
“是,就是我夫君告訴我的。”
崔時皺眉說:“夫君二字聽著刺耳,你們又不是真夫妻何必時時掛在嘴邊。”
阿風倒是笑了:“誰說不是真的,我們可是拜過天地入過洞房的,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們就有孩子了,到時孩子滿月了請你喝酒啊。”
“黃翠芳!”崔時連名帶姓的叫了她一聲。
“這馬車不大崔公子不用那么大聲,我聽得見。”
崔時嘆了一口氣說:“我再不阻止你還得編什么話給我聽?”
越說越離譜了,連孩子都說出來了,聽著就讓人頭痛心也痛。
阿風說:“玩笑而已不用當真,崔公子怎么還臉紅了,我說我夫君又沒說你。”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把通行牌給守城門的士兵看了一眼才繼續啟程,出了城人聲就少了,崔時撩起簾子吹了吹風,一陣寒風讓他平靜不少。
放下簾子后他說:“翠芳姑娘,非禮勿言,我們說正經的。”
“好,說正經的,李豈告訴我你表舅是為了扶林縣那個女子而死的,而那個女子是為了給你表舅殉情。”阿風打算如實告知他一切事情,若是他敢說出去就親手割了他的舌頭打斷他的手讓他一輩子是個廢物。
“他們之間如此深愛著彼此嗎?”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愧疚,都以為是自己帶來的災禍,他們在身份不當的時候遇到了對方,這就是錯誤的開始。”
這話含沙射影的,讓崔時懷疑她到底在說誰。
崔時問她:“那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叫阿風?”
“這天下事并非都要知曉,知道你該知道的就行。”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于冒昧了。
從晉國到慶國照這腳程起碼要八天,對阿風來說太慢了,她恨不得找匹快馬直接就騎到了,她都怕那老太太熬不住了。
行了一天的路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家逆旅,阿風的房間就在崔時隔壁,這樣也是為了安全起見。
戌時二刻一聲悶雷隨即就下起了大雨,一下子店里來了不少人,有一伙人尤為顯眼,三個大男人帶這個嬌滴滴的女子。
阿風從二樓望去就覺得這四人可疑的很。
那四人坐了兩張桌子,那個女子和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桌,那女子跪坐在他身邊唯唯諾諾一直低著頭好像是受了那男子的脅迫。
店里的伙計看那幾人不好惹也得硬著頭皮上去,只聽那幾人點了幾壇子酒和不少葷食。
崔時換了件衣服出來就看她蹲在那里一動不動的,也學她的樣子蹲下問道:“你在干什么?”
“你看樓下那個穿紫色棉衣直裾女子,她可是個狠角色啊。”
崔時看向她所說的女子并未發現什么異常:“你如何知曉?”
“直覺,他們都不是好人,你且看著。”
樓下,那紫衣女子等酒上來后就給同桌的男人倒酒,可能是穿的單薄了,倒酒的時候手一抖把酒漏出來了,同桌男子用力將她推到在地,憤怒得說:“老子竟花錢買了個廢物回來,連酒都不會倒嗎?”
嘴上說著還要抬手打她,那女子瞬間抬手擋,反應之迅速可見平時沒少挨打。
另外兩個同行男子只當沒聽見繼續喝酒,店里其他人紛紛側目卻又礙于那男子實在高大強壯,臉上還有疤痕看著就不好惹故而沒人敢上前。
還是店老板上前安撫說:“這位兄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不就是倒酒嗎,我來給您倒,來!”
那刀疤男這才消氣了不少對著地上的女子說:“哼,廢物,還躺著干什么,等老子扶你呢?”
看到這崔時緊皺眉頭說:“我還是未看出異常。”
阿風卻一笑神秘的說道:“急什么,這才剛開始呢。”
又進來一位書生摸樣的公子還帶著一位書童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刀疤男那兒又開始作妖了,紫衣女子替他布菜,夾了一筷子素菜他就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說:“老子是人不是畜生,你給老子夾得什么,啊?問你話呢,啞巴了?”
“青,青菜。”
“老子要吃肉,你再給我夾青菜,老子現在就打死你,你信不信?”
紫衣女子害怕的點了點頭,重新給他夾肉。
刀疤男還碎碎念念:“要不是老子給你錢,你能葬了你爹?就是老子發善心不然你爹臭了都沒人管。”
縱使這樣說,那女子也是一點不滿都不敢表現,還是恭恭敬敬的給他倒酒布菜。
在二樓的崔時有些看不下去了說道:“我知世道艱險卻不知人心能如此惡毒。”
阿風滿不在意:“崔公子既知人心險惡就該懂得明哲保身,若你就此下去就看不到后面精彩的部分了。”
二人說話只能彼此聽到所以并未驚動樓下的賓客。
崔時知道她不是狠心之人,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再言語。
外面的雨一直沒停過,使后面進店的人弄臟了店里的地。
那紫衣女子起身時也不知怎么的就摔倒在地手按到了地上的泥土,刀疤男一臉嫌棄:“臟東西還不快去洗洗,臟了我的眼,洗完不用過來了,看見你就惡心,別想再浪費老子的錢。”
其他賓客心里縱有不滿也是敢怒不敢言,那書生倒是比那些人膽子大,起身走向他們說:“這位兄臺,她一介女流之輩兄臺是否過于刁難了?”
刀疤男可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喝了一口酒,冷笑一聲:“你是什么東西,我管教我的女人與你何關?”
“你們有官府認證的婚書嗎?如果沒有她就不算你的人,你不能對她指手畫腳。”書生說得振振有詞,引得其他人都認同紛紛站在他這邊。
男子大笑一聲說:“老子買她是當丫鬟的,還婚書,她配嗎?”
女子坐在地上扭過頭輕聲哭泣了起來,她除了怨恨命運的不公別無她法。
書生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哭的梨花帶雨的到底心軟了,說:“她是你買的,那好,我出錢買她,多少錢?”
“好,我那天花了三兩銀子,今天你要買就得花五兩,現在就拿出來,我就放了她。”
那口氣狂妄的,真怕有人忍不住一刀捅死他。
書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讓書童給了五兩銀子拿了那姑娘的賣身契,再把姑娘攙扶到桌子邊坐下,又讓店家拿了暖手爐給姑娘。
崔時見此都忍不住感嘆:“這位公子倒是宅心仁厚,君子風范。”
這二人蹲不住可是拿了墊子坐在樓上看戲的,好在他們的房間在角落一排也不會擋了別人的路。
戌時過半雨停了,刀疤男和兩個兄弟就這么走了,店里剩下的人才議論紛起來剛才的事。
書生也住在樓上,上來時和他們打了照面,至于那女子就住在了樓下。
崔時問她:“這就是你說的精彩?”
“你沒發覺有什么不對嗎?”
崔時說:“有,那刀疤男太輕易就把那女子拱手讓人了,而且他們好像每次進來新的客人就起矛盾引起別人的注意,太刻意了。”
“崔公子倒是觀察的仔細,那你猜他們為什么這樣做?”
“這,我倒是猜不出。”
阿風微微一笑說:“今夜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