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月之緣
趕到楓山腳下時,已是正午時分。
我抬起手,去遮擋住那耀眼奪目的陽光。
以前在天山,這樣的陽光是不曾有的。我不是書童,不能留在山頂呵護雪蓮,只能守在半山腰中,不分晝夜地苦苦練功。
我的招式,都是東家親傳的。她雖為女子,可是揮起劍來,卻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位樂天派長老。
所以很小的時候,長老們就常常扒拉我的臉蛋打趣說:“阿眠,你可得好好跟她練功,到時候打遍天下無敵手不是夢吶。沒準我們還會成為你的手下敗將。”
有了長老們的這些話,我便更加精神抖擻,更加用心練習。別人四五歲還在安樂窩里笑嘻嘻,我就已經練到了碧羅冥的第三招。
江湖里流傳著三大劍法,最厲害的是為橫水七星劍法,一招便可封喉致命,可惜早已失傳。
排名第二的就是碧羅冥劍法。這種劍法其實和橫水七星劍法是不相上下的。只是前者是明劍,而碧羅冥是暗劍。它常常不以長劍殺人,而是以短劍致命。
也不是因為劍傷而死,而是因短劍上的毒流入經脈而亡。學碧羅冥之前,更重要的是學制毒。
所以在別人看來這種劍法并不上檔次。
可我就很喜歡這種陰郁的感覺,碧羅冥是種歹毒狠辣的劍法,只有天賦異稟的高手才能練成。使用起來仿佛脫離了原世,有點逍遙的滋味。
所以一練,我就練到了現(xiàn)在。算是無怨無悔……只是自從離開了天山,我就沒敢輕易使出這套劍法。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觀察了一下楓山的地形,我緊了緊腰帶,抓住一顆綠竹,打算從這邊爬行上去。
以前是在天山生活,所以爬山這種小事,那是綽綽有余的。比起走大路,感覺走側面一爬更快捷。
只是爬了沒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疑惑地轉過頭尋找,什么也沒有。大概是刮風了吧,這么想著,我又把頭轉回來。
一回身,背后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快速扭頭!這次還是什么也沒有。真奇怪……明明聽到了。
挽下墻體的一枚石子,我朝那個掩著人影的草叢投擲而去。
“究竟是誰!”說罷,我使勁一推墻壁,借力從竹竿上跳下來,本來是站得穩(wěn)的,可不知為何,一看清來人,竟不由自主地向他傾斜而去,摔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少年的睫毛長長,眉眼彎彎,眼睛的中央是如小獸般驚慌失措的我。
“姑娘你沒事吧。”不知過了多久,我掙扎著逃出他的禁錮,他才慢慢地松開我。
“無妨。”放下袖子,我打算繞路而走。然而轉念一想,本來是我先走的這條路,為什么要我走。要走也該他走!
“公子為何要在草叢里鬼鬼祟祟地偷窺我呢?”將矛頭鎖回到他身上,我不著陰晴地望著他那對明亮輕浮的雙眼。
一襲青色羅衣將他襯得媲美群山碧水,勾勒起的白皙線條,渾然增添幾分姿色。三千青絲未被全部挽起,只團了一個小發(fā)包簪上一支羊脂玉簪。散下來的發(fā)絲半披在肩后,隨風而揚。
他的模樣和穿著好是好,只是他這姿態(tài)……怎么看都像流落街頭的流氓痞子。不像什么貴氣的大戶人家的子弟。
可能也是性情灑脫之人?扶住下巴,我細細打量著他。
本來還在絞盡腦汁幫他找些開脫的字詞,結果對方一句“沒見過這么笨死的人”直接把我嗆暈。
“你,你說什么?”閉上眼睛,惱羞成怒的我用盡全力克制住熊熊燃燒的烈火,盡量平靜一點問他。
可是他沒有收斂半分,笑得一臉燦爛,如朝陽般晃眼,上前幾步,目視著我的眼睛,說:“有大路不走在這爬山路,怎么沒把你笨死啊。”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換作平常,我一定會夸這人的笑聲如銀鈴般好聽,可是此刻!我夸不出口!只想悄無聲息地把他殺掉,讓他爛死在這荒僻之地。
我的眼睛越來越漆黑,墨一般的黑色散開在天際。將藏在衣袖的匕首慢慢掏出,抓住時機,趁他轉身,我狠狠地把匕首往他的脖子處刺去。
卻不慎被他扼住手腕,硬將我的身體板到他的面前。匕首被他打掉,在落地時,我用左手一勾,重新握在掌心,刀光劍影中,劃過他的手臂。
大驚之下,他只好先松開我的身體。各自后退了幾步,還未稍作停留,我再次將匕首飛向他的致命處,徒手與他打了起來。
幾次交手,我發(fā)現(xiàn)他的身手不凡,他用的招式,好像有種熟悉的感覺。但是與我相比,還是嫩了一些。
大風刮起,模糊了我們的視線。竹林的葉子蕭瑟地落下,一路落滿了山間。
在可以一招讓他嗚呼的時候,他腰間的令牌卻陡然發(fā)光,在空中躍起的身體仿佛落空,思想凝滯了片刻,我趕緊收回了掐向他喉嚨的手。
“多謝。”
“公子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