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下子沉默了，不知何時柳澈疏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你既然有這樣的本事，怎么不想法子半路逃走？”畢竟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們要殺的人只有她一個。
他如今才發現程歲桉身上有趣的事是越來越多了。
“你能別拿我當傻子嗎？你上頭的人明知你打不過我，卻還是只派了你一人前來，說明這附近還有別的人手。”
要她說，她現在就是一只鱉，身后正有著一個劊子手等著活捉她呢。
柳澈疏被她說著，面上也不見惱，反而更為程歲桉可惜起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說些有得沒得了，走吧，你不是要見他？再過二十里，你就能如愿了。”
柳澈疏抬步帶路，一點也不擔心程歲桉會不會跟上，他已經確定了程歲桉是聰明人，而聰明人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向來是不需要人提點的。
今夜的月色格外凄美，仿佛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在提前默哀。
二十里的腳程對他二人來說并不算遠，行至深處，樹林陰密，月光疏疏，四周鬼影重重，妖魔化的枝丫瘋長，像揮舞的手臂，下一秒就要絞殺人心。
柳澈疏將程歲桉帶到目的地后不知何時淡去了身影，不過這事她并不在意，也就沒有多管。
此刻密林中看似只有她一人，但程歲桉卻能感受到幾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在周圍游蕩，似是孤魂野鬼，陰魂不散。
程歲桉暗自冷笑，“閣下遲遲不肯出現，是想讓我請你出來？”
話音剛落，程歲桉就聽到一聲極輕的笑，那笑聲很熟悉，她幾乎立馬就認出來了。
“程姑娘何必心急，你來得如此快，想來是迫不及待了？”
程歲桉尋聲望去，入目的是一身錦繡飛鶴廣袖，仔細一看，不是謝不殊又是哪個？
要說不震驚那是假的，可若是仔細想想，他也確實有那個可能。
只是系統欽點的男主果然是個黑心蓮這種事，她還是有些恍惚，而當猜測變成現實后，她才驚覺現實又一次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程歲桉的臉色從方才起就稱不上好看，現在更是添了幾分郁結，她的面龐掩在月色樹影中，顯得戾氣十足。
謝不殊還從未見過她這番面目，就像是撕去了偽裝，露出了里面不為人知的一面。
程歲桉看了眼跟隨謝不殊的幾名殺手，從裝扮上來看幾乎和前幾日被她殺死的那批人毫無差異。
甚至她輕輕一掃，就能發現那兩個手下敗將隨行其中。
那廂岐淵和旬空猝不及防跟程歲桉對視上，心下都一激靈，他們怎么覺得，她比之前的殺氣更重了。
程歲桉語氣冷凝：“你明知道我要殺你還敢出來？”
謝不殊：“程姑娘盛情相邀，謝某自然不敢叫你失望。”
“是嗎？你那么自信，是覺得憑你身邊那些廢物就能保得住你？”
程歲桉話中帶刺，前幾日還有說有笑的兩人此刻已是針鋒相對。
程歲桉的怒火深重，但原因不是因為謝不殊的欺騙，而是她現在根本動不了謝不殊。
謝不殊男主的身份不僅讓她殺不了他，在關鍵時刻她甚至還要護他周全，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荒唐極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不過三年，卻做盡了一切她不想做的事，現如今以她的武功，獨行天下不在話下，她以為她終于可以隨心所欲，不受他人牽絆掣肘，自由自在的活著了。
可謝不殊的出現，讓她再次有了一座牢籠，三年努力化為泡影，就像一場子虛烏有的夢，讓她惡心的不行。
謝不殊的心思一向敏銳，程歲桉眼底的厭惡他也看在眼里，但那又如何呢？任何人都不能阻礙他的計劃，如果有，那就除掉……
“赤手空拳，程姑娘若是還有什么底牌就趁早交出吧，否則就憑我身后這些廢物，想取你的性命還是不成問題的。”
程歲桉笑了笑，恍然明白了他的真實意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答應見她還是為了試探。
自己在方不明那兒藏了幾年的秘密，不過一月就被謝不殊發現了，如果他不是男主，今晚她真的會殺了他。
“是嗎？我本來就不是有意隱藏，只是你韜光養晦這么些年，恐怕藏的東西不比我少吧？”
對此，謝不殊只是疏離的笑笑，并未出聲。
“讓我猜猜？你到現在還沒對我動手，是不是你手下的人也解不開天機鎖？”
程歲桉一語成讖，但謝不殊始終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就好像盒中的鑰匙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重要。
暗中的柳澈疏見氣氛如此劍拔弩張，不由得現了身。
“都死到臨頭了，你為什么非要挑釁他？”
程歲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自顧自的說道。
“挑釁？這怎么叫挑釁呢？要我說，那盒子既然在他手中打不開，還不如就此給我。”
程歲桉嘴上說的好聽，可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是在挑釁他。
“程姑娘如果誠心想要，可以自行來取，當然，前提是你能活下來。”
謝不殊好脾氣的勾了勾唇，仿佛真的在好心提醒。
然而話音剛落，他身旁的暗衛便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疾馳而來，經過謝不殊時甚至都帶起一陣夏風。
程歲桉早就有所提防，是以他們剛剛動身她就已經向后退去，他們人數眾多，最優的方案就是圍殺，程歲桉深知這一點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一行人越退越后，很快程歲桉就看不到謝不殊的身影了。
岐淵和旬空之前受了重傷，此次圍殺只能遠遠贅在身后。
程歲桉身如鬼魅，呼吸間足尖輕點便是幾里之外，若是她體力充足，想要甩掉身后的幾人根本不成問題。
只可惜她才負了傷，此刻只能迂回的牽制幾人。
待到程歲桉的身影徹底消失，柳澈疏忍不住開口問到：“你真打算殺了她？方不明那邊怎么辦？”
他不說有多了解謝不殊，但他與方不明那么多年情分他都看在眼里。
復仇路上艱難困苦，能交心的人少之又少，像方不明這種毫無私欲的更是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