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導致，他現在越看，越覺得折斐一定正在做不好的生意。

　　于是就越發不高興，一不高興，便會失去理智，無法用理性進行客觀分析。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折斐就是故意要讓他陷入這種惡性循環。

　　她對這個導演倒是沒有太多惡感。

　　這導演只能說是那種不好不壞的普通人，在很多時候，道德感可比大多數人高多了。

　　他會在每次拍攝結束，交給王招娣一筆錢，不多，幾萬塊，但是足夠小山村里的人生存。

　　他后來將紀錄片播放以后，因為網絡上都是對王招娣的鄙視，還曾經親身說過話，為王招娣正名。

　　他說，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里，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有的網友說，你不能決定出身，但你能通過努力改變出身。其實這句話是有失偏頗的。因為如同王招娣一般的出身，是通過努力根本改變不了的，就像是陷入淤泥中的人，如果只是一味的努力努力，你只會在這個泥潭中越陷越深。

　　可惜他這話說出去，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所有人都沉浸在追捧富家千金葉明妤的狂歡之中，于是王招娣一個人在黑暗里默默凋謝了。

　　這個導演后來的經歷也不好，因為王招娣的死亡，他覺得這一切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內。

　　他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拍攝和記錄，所以王招娣才會這樣？

　　他覺得，當初他是不是不應該袖手旁觀，這樣就能救下一條人命？

　　他沒走出去，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最后自我了斷了生命。

　　當然他的死亡也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這就是一個有正常三觀的普通人，又因為被她多番引導暗示，有這種懷疑其實是很正常的。

　　不過折斐對導演并不討厭，但是卻需要利用導演來達成……自己的一個目的。

　　在接下來的訪談中，導演又問了折斐一些問題。

　　問她現在在做什么。

　　折斐說：“我現在就是無業游民?！?p>　　問她還有沒有沒實現的夢想。

　　折斐說：“我缺錢，我還想要很多錢?！?p>　　又問她，對將來有沒有什么打算？

　　折斐搖搖頭：“沒有什么打算，得過且過，有錢就多活幾天，沒錢就……”

　　……

　　他問了幾個問題，她的回答永遠繞不開“錢”。

　　她的眼神是平靜的，看著并沒有任何對于錢財的過度渴望，嘴里吐出來的話，卻是透著顯而易見的銅臭。

　　導演越問，心里就越迷茫。

　　王招娣和從前，也太不一樣了。

　　從前的她長期被家里壓榨，但是眼中總有一種不服輸的倔強。

　　現在的她，就好像……就好像，長大了。

　　那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倔強已經離她而去，她坐在那里，明明年紀也不是特別大，才二十歲，臉上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稚氣。

　　她沉靜又成熟，看上去完全不像二十歲的年輕人。

　　導演最后帶著攝像機離開別墅的時候，心中還有濃濃的陰云。

　　王招娣究竟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問出來她這四年的經歷，對這一切都無從知曉。

　　【斐總，他懷疑了，你的反轉計劃豈不是泡湯了？】

　　折斐原本的計劃就是要讓這個導演以為她在出賣身體換取財富。

　　但是這個導演比她想象中的理智一點，對方似乎不到萬不得已并不會相信她真就做了不好的事情。

　　“沒關系?！闭垤痴f：“系統，你不懂人。”

　　【斐老板，你一朵花，我一個智能。咱倆說什么人呀。】

　　系統說。

　　折斐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些厭棄。

　　人這種東西啊。

　　哪怕她今日正常表現，沒有任何含糊其辭，等到紀錄片播出了，看到節目的很多人，都不會相信她的。

　　不會相信她的人生經歷，不會相信她短短兩年就能夠變成如今的樣子。

　　他們會覺得葉明妤千金小姐，站上巔峰是理所當然。

　　會覺得她一個窮人在兩年里不可能成為富人。

　　他們會自己腦補出所有的經過，各自腦補的內容不同，但是最后會殊途同歸：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不正當交易。

　　正如同在原本的劇情中，王招娣拼命解釋，說自己沒有想要貪圖富貴，說自己只是想讓加害者付出代價。

　　可只要葉明妤隨便說幾句話，大家都會覺得，窮山惡水出刁民，你怎么可能說的是真的？

　　你就是一時富貴迷了眼，想要擺脫掉無辜可憐的孩子和糟糠之夫！

　　而折斐剛才回答問題的時候模糊主題，只不過是為了推波助瀾，保證這件事不出任何差錯而已。

　　系統聽得迷糊，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她說的是怎么回事，干脆把這件事拋之腦后。

　　無所謂啦，只要斐老板有用，它沒用一點怎么啦。

　　……

　　導演做完折斐這邊的拍攝之后，就去了葉家。

　　葉家人對他的態度不好不壞，倒是葉明妤，在和他聊完天以后，又問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說，還有人和我一起拍嗎？”

　　他們家都知道這個紀錄片拍出來就是做對比的，因為孩子想拍，所以才放任他。

　　導演心里清楚，眼前這個不光是自己紀錄片里的主角，還是決定他能不能成功讓紀錄片放出去的大小姐。

　　他斟酌著語言，說：“那邊那位，一開始過的其實不太好。不過現在的生活好過了些?！?p>　　“她叫什么名字?！?p>　　“王招娣?！?p>　　“王招娣？”葉明妤蹙眉，鼻子皺了皺，看上去可愛極了：“這名字真難聽?！?p>　　導演并不想說什么。

　　名字也不是王招娣決定的，要說就是那對父母不負責任又沒文化。

　　葉明妤卻眼睛一轉，道：“她肯定過的不好，媽媽，你說是不是。”

　　葉母是一位作家，在業內小有名氣，工作也比較輕松，今天就在家中。

　　聽了孩子的話，她微微點頭，說：“一般都是那種窮鄉僻壤里、沒什么文化的人才會給女孩子取這種名字。”

　　“媽媽?！比~明妤的眼睛亮了亮：“之前不是還有個綜藝想要找我拍攝嗎？我們就去邀請這個王招娣好不好？”

　　導演默默聽著。

　　往好處想，拍綜藝的話呢，王招娣也有錢拿。

　　說不定是她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