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想讓那個孩子活下來
“鐘宥?”
魏香雪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待后者回過神來時,才收回了手,好奇問:“你剛剛在想什么?我喚了你好多聲都沒有回應。”
鐘宥心中厭煩,臉上卻端著一貫柔和的笑意,那雙澄澈如湖水般安靜的眸子盯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彎了彎,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片傷感之色:“我只是在想……待會要去左將軍府上……”
他說到這頓了頓,仿佛有些不太好意思般,神情有些許落寞,帶著一點旁人看不懂的悲傷:“陛下看重我,讓我?guī)ьI一隊人馬前去左將軍府,我很感激她……我只是、我只是有幾分害怕。”
鐘宥走到窗邊,一身石青色的衣裳如枝上綠芽,窗外透進的光將他的身形襯得更為纖弱修長,他站在那里,讓人無端聯(lián)想到了柳樹、天空、風……等一切美好的東西。
“魏姑娘知道左將軍遲瑋霍犯了重罪,已經(jīng)被陛下斬首一事嗎?”
魏香雪眨了眨眼,似乎對他口中的“重罪”感到不解,盯著他手中握著的圣旨,但又聽到后半句“被陛下斬首”后,神情頓時緊張起來,問:“那你沒被嚇到吧?”
鐘宥似乎對她抓著的重點感到無奈,但隨即便搖了搖頭,神情哀戚的說:“只是這道圣旨未免有些不近人情,陛下想讓左將軍府再無生機,包括在內的奴仆、家眷、甚至還未滿月的嬰孩……我實在下不去手。”
魏香雪這才反應過來,她有些憤怒道:“皇宮中這么多人,為什么偏要讓你去干這種事情?”
“人心險惡!萬一你在其中被傷到了怎么辦?”她全然把鐘宥當成了這個世上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好友,設身處地為他著想,將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堅定:“你還是跟我走吧,趁我過幾日前去和親時逃走,我們離開這,去其他地方!”
意海里忽然傳來原主的撕心裂肺的吼聲:“我不去和親!”
魏香雪沒理會那人,只目光灼灼的盯著鐘宥,仿佛只要他一點頭,她便能帶著他立刻出宮,與他浪跡海角天涯。
鐘宥:……
他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心中想著自己對魏香雪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這個世界上竟會有她這種聽不懂人話的人?
更何況,離開這又能去哪?
他沒有自保之力,難道要讓他每時每刻都看魏香雪的臉色,祈求她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么?可笑!
他思緒百轉間,眸光一沉,換了種方式,直截了當?shù)拈_口:“我想求魏姑娘一件事。”
魏香雪疑惑問:“什么事?你說,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我都答應你。”
“這個忙只有你才能幫上,我只相信你。”鐘宥眼睛閃了閃:“左將軍府上的那個嬰孩,我想讓他活下來。”?
池景袖越不想讓這孩子活下來,他就越要讓對方活下去!
那個孩子一旦活下來,若是有靈根,加以培養(yǎng),再等他長成后告知他真相……他便多了對付池景袖的一個籌碼。
仇恨比世間的一切感情都來得更長久。
魏香雪被他誠摯的目光盯著,只覺渾身都不太自在,臉頰發(fā)燙,微微偏過了頭,這才輕輕的應了聲好。
意海里的原主早就從一開始的憤懣再到后面的傷感以及如今的麻木,她冷眼旁觀者這個所謂的“身體的真正主人”,只覺對方蠢得可憐,輕易被這樣一個奴仆牽著走,明明誰都看得出來對方是在誆騙她!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你不覺得他此舉不妥么?他平白無故的要一個孩子做什么?定然是存著別樣的心思!”
魏香雪此時不方便與她爭執(zhí),又想到他們本為一體,意海相連,便在心中想道:【那不更是證明了他善良嗎?見不得一個孩子死去罷了,更何況這人間爭斗,關一個襁褓嬰兒什么事呢?我便救他一命又如何?】
說到這,她微微頓了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有些慌亂的替自己找補:【即使他不說,若是我見到了,也一定會救他的!】
原主沉默了一會,似是嘆了口氣,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是這種人的分身,隨后嗤笑一聲:“你沒救了,照你這樣的心性在這個世上可活不長久,我倒覺得我能再等等……等你魂飛魄散,再搶回這具身體。”
【做夢】
她沒在意那人反駁的話,很快從自怨自艾的氛圍中掙脫出來,如同一個看客般看著那人用自己的身體做出這些事。她盯著鐘宥矯揉做作的動作,這些分明抵不過丞相府上那些妾室的姿態(tài),卻能將眼前這人迷得神魂顛倒,對他全然應和。
好蠢的一個人。
她想,憑什么自己會是容器?她雖說不算天資聰穎,卻也明辨是非,而這個自稱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的“魏香雪”,就像是一張未沾染筆墨的白紙,仗著自己一點蠻力,就妄想憑借自己的意志改變這個世界,何其可笑?
不,不對,她不是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她只是想改變鐘宥一人罷了。
原身想起了這人之前進宮指責池景袖草芥人命的場景,又想到“魏香雪”只在乎鐘宥一人生死,嘴上說著“即使他不說,她見到了也一定會救他”,可分明沒有動作。
這“魏香雪”來到這兒,只圍著鐘宥一個人打轉,好像只是為了他才來的,對待他和對待旁人全然是兩種不同的態(tài)度。
輸在這樣的一個人手上,她又何其不甘?!
她暗暗想著,若是能摧毀這人的神魂,讓其灰飛煙滅,那是不是就代表這個世上只會有她一個魏香雪了?
……
鐘宥摩挲著圣旨,朝魏香雪頷首,微微笑道:“那我們事不宜遲,這就前往左將軍府邸吧。”
這句話剛落,屋外便傳來一陣急促規(guī)律的腳步聲,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門口,緊接著是今安吊高的聲音:“主子,陛下派給您的那隊人馬已在院內集合完畢,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嗎?”
時間到了。
鐘宥推開門,朝今安點頭道:“走吧。”
后者略一抬頭,就看見跟在鐘宥身后的魏香雪,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頓時警鈴大作,一個閃身沖到他們中間,將她與鐘宥隔開。
她來干什么?又是來攛掇怎么和主子私奔的嗎?
要不是怕連累到自己,今安想著,這件事他早就和陛下稟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