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集團頂樓的陰影仿佛擁有生命,濃稠得化不開。在這片絕對的黑暗中,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
她身著一襲仿佛用凝固的鮮血染就的古老紅袍,寬大的袖口與衣袂在無風的暗處也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飄動。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紋飾、只露出眼部孔洞的猩紅面具,面具之上,還罩著一層薄如煙霧、同樣殷紅的幕籬。幕籬之下,那雙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眸,是冰冷的、毫無溫度的赤紅色,如同淬煉過的紅寶石,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漠然。
她纖細的、被黑色薄手套嚴密包裹的手指,正輕輕點在手腕上一個造型古樸的通信手環上。幽藍色的光屏亮起,清晰地投射出喬詩然的檔案照片和簡要信息:姓名、年齡、練習生身份、警部背景(盡管被加密處理過,但在她眼中似乎無所遁形)。
“喬,詩,然……”一個清冷得如同冰棱碎裂的女聲從面具后響起,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近乎玩味的語調,卻又在尾音處化為徹底的冰冷。赤紅的瞳孔凝視著光屏上那張沉靜而美麗的臉。“也是警部派來的棋子么?身手倒是不錯,第一回合就嶄露頭角了?!彼鬧訃鈩澾^喬詩然舞蹈的定格畫面,那利落精準的動作讓她眼神微凝。
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擔憂,在那雙冰冷的赤瞳中飛快閃過?!跋M@顆新來的棋子……不要誤了我們的大計才好。”她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驚擾了潛伏在更深黑暗中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不要讓‘那些’躲在光明中的影子……發現我們的存在和意圖。他們無孔不入,偽裝得天衣無縫?!?p> 她的目光從喬詩然的資料上移開,仿佛穿透了層層墻壁,望向某個未知的、充滿威脅的方向。赤瞳中的擔憂迅速被一種沉痛而決絕的堅定所取代。“七年前的悲劇……絕不能再重演一次?!彼穆曇衾飵е坦傾懶牡暮摶馀c守護的執念,“那十二件圣物,承載的是足以顛覆乾坤的力量,更是我們先祖的榮光與責任。它們……絕對、絕對不能落入那些叛徒和覬覦者的手中!哪怕雙手染血,哪怕永墮黑暗!”
她挺直了脊背,紅袍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仿佛宣誓的旗幟?!斑@一次,我不會再孤軍奮戰?!彼Z氣中的堅定不容置疑,“寂夜……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家伙,我們會聯手。用黑暗掩護黑暗,用鮮血鋪就歸途。我們會以他們想象不到的方式,將這些流落塵世、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圣物,一件不少地……奪回來,交還給它們真正該守護的地方——我們的國?!薄耙院詘檔姆絞健?,她最后幾個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種犧牲般的悲壯與無悔。
話音落下,她手腕輕翻,光屏熄滅。紅色的身影如同被黑暗本身吞噬,瞬間融入了無邊的陰影之中,只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冽的彼岸花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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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片紅衣身影消失的陰影邊緣,僅僅數米之隔的另一根巨大承重柱后,一道幾乎與黑暗同化的身影無聲地倚靠著。
他同樣一身便于隱匿的夜行黑衣,臉上覆蓋著一張泛著冷冽金屬光澤的銀色面具,遮住了全部面容,只留下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正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望著紅衣彼岸消失的方向。
“唉……”一聲極輕的嘆息逸出,聲音是清朗的少年音,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一絲縱容的寵溺?!靶”康?,還是老樣子啊?!彼麚u了搖頭,銀色的面具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模糊的光暈,“明明心里比誰都擔憂,比誰都害怕重蹈覆轍,卻偏偏要把話說得那么狠,把自己包裝成最鋒利的刀。”
他想起剛才那雙赤瞳中一閃而逝的擔憂,以及最后那份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皳哪莻€叫喬詩然的新特工攪局?還是擔心‘影子’已經嗅到了我們的氣息?”他低聲自語,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個看似普通的工具袋——那里面,藏著足以讓任何神偷自慚形穢的精密器具。
“不過……”他深邃的目光轉向樓下練習生宿舍區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層層阻隔,看到其中某個亮著燈或熄了燈的房間。“喬詩然……警部的精英特工,潛入恒星集團當練習生?呵,這潭水,真是越來越渾了。”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但愿她……真的是友非敵。否則……”他沒有說完,但周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比剛才的紅衣彼岸更甚。
“至于‘影子’……”銀面少年(寂夜)的嘴角在面具下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躲在光明的帷幕后,就以為安全了么?七年前的血債,是時候一筆一筆清算了。彼岸那個笨蛋想守護圣物和國,而我……”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紅衣彼岸消失的黑暗深處,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得先護好那個總愛逞強的笨蛋才行。合作?哼,明明一直都是我在遷就她。”
他最后看了一眼喬詩然宿舍的大致方位,身影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淡去,融入黑暗,只留下一句微不可聞的低語在死寂的空氣中飄散:“喬詩然……希望我們……不會在黑暗里兵戎相見?,F在,還不到時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