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21日星期一晴天36度

　　奶奶去南京看眼睛了

　　六年前，奶奶在縣中醫院做了白內障手術后，眼睛一直很清亮。可今年春天，她總說左眼像蒙了層紗，起初以為是老花鏡度數不夠，直到有天她指著墻上的掛鐘說時間錯了，我們才發現她看東西開始重影。醫生檢查后說是術后并發癥，需要去南京大醫院做激光手術。那天晚上，全家圍坐在餐桌前商量行程，燈光下奶奶的手緊緊攥著檢查單，褶皺里沁出細汗。她說，二寶要人照看，我還是暫時不去南京吧？

　　真正意識到事情嚴重，是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周末。奶奶在廚房切菜時，刀尖突然偏離了案板，險些劃到手背。她慌忙后退時撞翻了旁邊的油瓶，琥珀色的油漬在瓷磚上蜿蜒如淚痕。“這眼睛像被霧氣糊住，看啥都晃悠。“她用圍裙擦手時，我瞥見她袖口沾著的菜汁——往常她切絲能細得像銀針。那晚爸爸連夜網上預約了南京東部戰區醫院眼科專家，第二天清晨五點，天還沒透亮，客廳里已傳來窸窣的整理行李聲。

　　南京東部戰區醫院的眼科診室永遠人滿為患。爸爸背著鼓囊囊的帆布包，攙著奶奶在候診區來回踱步。電子屏上跳動的號碼像懸在頭頂的沙漏，每過一小時，奶奶就要去飲水機旁喝杯溫水潤喉。輪到做眼部B超時，醫生用探頭在她眼皮上輕壓，她突然瑟縮了一下，抓著床沿的手背暴起青筋。“眼壓有點高，左眼視力僅0.01了，得盡快手術。“主治醫師的話讓爸爸的下定了決心，他們蹲在走廊角落商量方案時，奶奶悄悄把病歷本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這樣就能讓診斷結果變得輕些。

　　激光手術非常先進，護士用完濕潤麻醉，手術在不知不覺中就開始了，專家用了大約15分鐘的時間就把奶奶人工晶體背面的“灰塵”清掃干凈了。醫生對奶奶說，您就在臨時休息室閉目坐30分鐘就能了，注意夏天洗澡不要讓水濺到手術的眼睛里，眼藥水一天三次，每次一至兩滴就行了。

　　奶奶半個小時后睜開眼睛時，她感到眼前亮堂多了。醫生說還要慢慢恢復，不要多看手機。奶奶到家時，我們為她端上了可口的飯菜，奶奶說，激光打在眼睛里像放煙花，可好看啦。她聲音里帶著孩子氣的興奮。爸爸說手術很成功，一個月后復查。

　　現在奶奶的視力逐漸恢復，清晨又能在菜園里分辨出韭菜和蔥苗。每次給她滴眼藥水時，她總愛念叨南京醫院走廊里那盆綠蘿長得茂盛。上周整理舊物，翻出她六年前手術后藏在枕頭下的病歷本，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字條，是爸爸當天寫的：“媽別怕，有我呢。“原來那些等待的時光里，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彼此，就像老宅院里的葡萄藤，年歲越長，纏繞得越緊。

　　我相信奶奶的眼睛會越來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