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神色變得混沌。
她嘴中呢喃：“所以我為什么不去死呢？”
“對，死，我就該死。”
等到卓灝再回房時，看見的便是阿音拿著他的佩劍橫在脖頸間，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身上青色的衣裙沾染著點點紅梅。
他卻不慌，燦爛的笑容垮了下來，冷聲道：“怎么？你又要自殺？這樣的招數你上次已經用過了，我都說了，我與師妹一直清清白白，不曾有你想過的那些齷齪事！”
說著說著他也不耐煩起來：“你看看這世界上有哪個修士像我這樣，寧愿娶一個不能修煉毫無根基的凡人，還好吃好喝的供奉著，從來沒有嫌棄過你。”
是的，卓灝自從娶了她，也成了修仙界中人人稱贊的癡情人。
而挽著他手臂的周忴低下眼睫遮住眼眸噙著的笑，可雪白的牙齒咬住唇瓣，甜的帶膩的聲音中仿佛還包著委屈：“阿音姐姐，師兄為了你已經做出了很多退讓了，若是你不喜歡我，那我走便是了。”
說罷放開卓灝的手，眼尾帶紅轉身就要走。
阿音木然的看著這一切。
接下來又是二人的糾纏。
只聽劍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
她聲音啞澀道：“是我錯了，誤會了夫君與周師妹，不如我今日下廚做頓大餐，也算作賠罪？”
“修真之人早已辟谷，誰要吃你那凡間的食物！”
可周忴偏愛她這副樣子，于是搖了搖卓灝的手臂，甜甜的道：“好久沒吃過阿音姐姐做過的食物了。反正吃一兩次也沒關系的。”
她眼眸彎彎，揚起頭時發絲落到耳邊好不俏麗，卓灝軟了眉目，溫聲道：“你若喜歡，便吃些吧。”
手指劃上她的小巧的鼻頭，勾了勾，假裝嚴肅道：“那你可不能吃太多，這些東西吃了對你無益。”
她將自己的臉往他的胸膛湊了湊，聲音甜膩的就像花一樣：“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師兄管的真多。”
“嘿，你這小調皮。”
阿音的心早就沒有波瀾了，但她還能看見笑得甜膩的周忴轉過來的眼眸對她的諷刺和挑釁。
她真的不明白，既然卓灝心中無她，又何必將她帶回玲瓏派，讓她在這兒等這么久？
她其實真的不明白。
但也沒有必要明白了。
她安靜的走出房門去小廚房做食物，在這高貴的玲瓏派是沒有凡人的食物的，因為低賤因為無用，他們只食用靈獸的肉或者靈草。
但她不能吃，因為體內沒有靈根，吃了只會渾身炸裂而亡。
于是卓灝為她尋了許多凡間的食物，只為她一人而提供。
這又是一樁美談。
飯菜端上桌子，她還要去端其他菜，而她的夫君已經妥帖的為他的小師妹備好菜：“你不是愛吃這個嗎？今日就允許你多吃些。”
“師兄真好！”她湊上去親了口他的臉頰，卻笑得可愛天真。
他手覆上臉頰，笑著掐她的臉：“你呀你，我說了男女有別，我們已經長大了。”
“哎呀哎呀，我就是喜歡師兄嘛。”
嘖，你瞧，多么純潔的師兄妹感情呀。
阿音斂著眉想。
等到她上桌時，二人都已經吃飽喝足了，只剩下些殘羹冷飯。
“阿音姐姐的手藝真好，一不小心吃完了，哎呀，那阿音姐姐怎么辦，師兄，都怪你，一直給我夾菜。”
“沒關系。”
“沒關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卓灝欣慰的看向她，仿佛在夸贊她終于懂事了。
周忴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她臉色蒼白，可嘴唇卻殷紅，咧開嘴笑道：“沒關系。”
阿音其實生了張很不錯的臉，削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臉，膚色不施粉墨都十分白凈，不笑的時候自帶著楚楚可憐的意味，可若是笑了則宛若花般明媚。
她的手中握著從永安村帶來的匕首，這是虎子怕她被欺負硬要塞給她的。
沒想到，真用上了。
她感嘆道。
卓灝變了臉色，怒道：“你這是做什么？”
她笑著：“我做什么？我一個低賤的凡人能對你做什么呢？”
“分明是我救了你，可人人都夸你心腸好，給我一個凡人容身之地。”
“可是你知道的，我分明是有家的，我的家在永安村。”
“他們對我很好，我不是沒有家人的。”
匕首被她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但無論他們再怎么說，她也不肯開口了。
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那些飯菜里她早放了藥，你瞧，他們吃的一干二凈。
她看著他們想要施法卻靈力潰散在指尖，大聲呼叫卻根本無人應答。
匕首刺入他的胸膛，她用力的攪了攪，怕他死的不夠透，又將他的心臟給挑了出來，扔在周忴的面前，歪了歪頭道：“那你不是想要他的心嗎？”
“我給你了，你又怎么怕了？”
周忴對他是真愛，哭得撕心裂肺。
可若是他二人兩心同，又何必將她扯了進來。
她在這里的每一日都好累好苦。
好不容易想要回家了，去抱著她的家人訴訴苦楚，可她的家沒了。
什么都沒了。
她早該記起來的。
她的家早沒了。
冷著眉眼，她用力的將匕首刺進她的身體，很清脆的聲音。
簡直太美妙了。
她如此想著。
而下一秒她睜開了眼睛，與正要侵入她口鼻的根須大眼瞪小眼，她的是死魚眼。
也是不甘心的，一點一點的退回去了。
“大人，我回來了。”幻境十年，恍若隔世，可她第一聲叫的還是蘇越。
蘇越還沒有應答，下一秒她的眼前突然開始旋轉，她面上帶驚想要上前抓住蘇越的手，可五指在空中收攏，只是抓了個空，她在她眼前消失。
而蘇越身軀靠在輪椅上，瞳色深沉，望向她：“活下去。”
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到了一個石洞門前，而這里還有許多人，值得慶幸的是沒什么人關注她。
默默滑動輪椅走到一側。
安靜的等候著。
其余人看著她，眼里劃過一絲不屑又轉過頭去，這樣的人難道還好做什么對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