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和婉清提前半小時便抵達了體育館，沒想到看臺上已然坐了約八成觀眾。中文系與化學系的學生涇渭分明，儼然形成兩大陣營。化學系的拉拉隊陣仗頗大，他們扯起巨大的橫幅，橫幅上畫著化學實驗儀器與籃球的圖案，周圍還環(huán)繞著各種化學公式，在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因男生眾多，加油聲猶如洪鐘大呂，喊起口號來更是氣勢磅礴：“化學化學，賽場稱杰，元素為魂，籃球為血！”每喊一句，便有幾個男生用力敲響鑼鼓，那震天動地的聲響，仿佛要將體育館的穹頂掀翻。中文系這邊，女生們穿著色彩斑斕的長裙或簡潔的襯衫配短裙，扎著高高的馬尾辮，充滿青春活力。她們用彩色的紙張折成各種形狀的花朵和千紙鶴，精心裝飾著看臺，還在周圍擺放了一些書籍和筆墨紙硯模型，彰顯中文系特色。男生雖人數(shù)較少，但也不甘示弱，舉著自制的標語牌。待雙方隊員出場熱身時，女孩子們瞧見那些帥哥，頓時興奮起來，用清脆而整齊的聲音高呼：“中文中文，墨香情濃，賽場拼搏，氣勢如龍！”男生們則在一旁吹著哨子，用力揮舞系旗，與女生們的加油聲相互應和，交織成一片熱鬧非凡的助威盛景。其間，幾個膽大的女生還拉長聲音，呼喊著心儀男孩的名字，我與婉清甚至聽到幾聲“章——海——天——”的呼喊夾雜其中。
“嘿！老頭子，你聽，有人在喊咱家海天的名字呢！”婉清頓時來了精神，“快，把望遠鏡給我，我瞅瞅那幾個女孩模樣俊不俊。”
我湊近她耳畔，輕聲打趣道：“怎么，這是想找兒媳婦啦？”
“那可不，娶妻生子可是人生大事，我不得幫他好好把把關？”婉清竟毫無反駁之意，臉上掛著老母親那驕傲又得意的笑容。
我忍俊不禁，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行啦，老伴兒，還是先把目光聚焦到海天身上吧！人家是讓你來加油助威的，可不是讓你給他相親的。
婉清這才不情不愿地將視線挪向場內(nèi)，然而很快便被海天的身姿緊緊鎖住。“老頭子，我看咱家海天身手不錯啊！”她由衷地贊嘆道，“這每一個動作都挺專業(yè)的，看來他的確是籃球科班出身啊！”
我贊許地點點頭。的確，海天剛一出場熱身，我的目光就一直追隨著他。幾個動作過后，我內(nèi)心的憂慮便已消散大半。我雖不懂籃球，但看他控球穩(wěn)健、腳步流暢、重心轉(zhuǎn)移敏捷，尤其是投籃，抬手、起跳、出手，一氣呵成，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后，精準空心入網(wǎng)，好像已經(jīng)提前算好軌跡，靶心命中率令人驚嘆。看來，他的確受過籃球的專業(yè)訓練，在賽場上縱不能獨霸全場，卻也定然可以自保無虞。
看臺上的空位逐漸被填滿。除了中文系與化學系的師生，其他系的學生和老師也紛紛前來觀賽。畢竟這是籃球賽的揭幕戰(zhàn)，誰都想親臨現(xiàn)場感受那份熱烈與激情，見證新賽季的開篇盛景。隨著時間推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書記、丁校長，以及中文系嚴主任、化學系孫主任和其他主要領導都陸續(xù)現(xiàn)身。由此可見，學校及各院系對此次校園籃球賽極為重視。開幕式簡潔明快，并無過多繁文縟節(jié)。王書記發(fā)表了簡短有力的致辭，對賽事寄予期望并鼓勵選手們發(fā)揚體育精神。隨后，丁校長用洪亮的聲音宣布開幕。剎那間，整個體育館內(nèi)的氣氛被點燃至頂點，這場備受矚目的揭幕戰(zhàn)正式打響。
可讓人遺憾的是，海天并沒有出現(xiàn)在首發(fā)陣容中。這也難怪，他本來就是以替補隊員的身份被招募至隊伍中的，自然沒辦法一開始就以主力身份登場亮相。婉清卻一直悶悶不樂。她向來對足球、籃球這類賽事興致索然，總是說：“好些個人為一個球搶得臉紅脖子粗，累得渾身是汗，多沒勁兒啊。還不如多花倆錢，一人給一個球，自個兒玩自個兒的，那多敞亮，也圖個痛快。”這次要不是為了海天，她絕不會來到現(xiàn)場。可是在賽場卻看不到海天的身影，這怎能不讓她大失所望？見她那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趕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言勸慰道：“老伴兒，別著急，海天才進球隊兩天時間，一開始不讓他上也在情理之中。過一會兒場上局勢平穩(wěn)了，主力們也打累了，就該把海天換上來了。”
“你說我能不著急嗎？”婉清一張臉都快漲紅了，“你瞅瞅那比分，咱跟人家差了快二十分了，這不明擺著打不過人家嘛。自個兒沒那本事，干嘛不把有本事的換上來？這顯然就是信不過咱海天！憑啥呀？”
我不禁面露憂色。的確，場上的形式對中文系相當不利。化學系作為上屆冠軍，實力明顯高出中文系一籌，進攻所向披靡，防守固若金湯，攻防轉(zhuǎn)換亦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中文系的小伙子們雖已拼盡全力，卻難以扭轉(zhuǎn)乾坤。教練和隊員們或許也察覺到了局勢的嚴峻，走馬燈似的換了幾次人，試圖改變場上局面，然而效果甚微。可盡管這樣，他們也沒有想到把海天換上場。我不由微微嘆氣，婉清所言不虛，海天畢竟才入隊兩日，在這分秒必爭、不容有失的重要賽事里，想要迅速贏得全隊的信任，難如登天。教練不會輕易將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重擔交予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人，隊員們在這緊張的氛圍中，也難以對一個尚未深入了解的伙伴寄予厚望。海天即使心中滿是渴望，也只能默默等待，等待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到來的機會，去證明自己，去打破這僵局，成為中文系籃球隊的那一絲曙光。
時間在膠著的比賽里悄然流逝，中文系的困局仍未打破。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替補席上的海天。令人詫異的是，本應最滿懷期待渴望登場的他，此刻卻沉穩(wěn)如水，不見一絲浮躁。他安靜地坐在那里，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場上的局勢，手中下意識地摩挲著球衣的邊角，似乎是在腦海里不斷思索著若是自己上場該如何應對。我暗自松了口氣，以海天的豁達心境，他必定能洞悉全隊此刻的艱難處境，理解教練與隊友的兩難猶豫。他不會心生抱怨，更不會急于求成魯莽行事，只會默默等待，期盼著局勢能出現(xiàn)轉(zhuǎn)機，讓自己有機會挺身而出，去證明自己的價值，打破這僵持不下的局面。
上半場結(jié)束，兩隊分差已然拉開到二十一分。中場休息時，化學系的啦啦隊氣焰不減，依然鑼鼓喧天，加油聲和口號聲一陣高過一陣。中文系的男生女生們卻垂頭喪氣，默不作聲。主席臺上，化學系的孫主任春風得意，與旁人談笑自如，似乎冠軍已唾手可得。而中文系的嚴主任，盡管臉上努力維持著笑容，可那笑容卻生硬得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勉強。他那光亮的禿腦門兒，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光澤，只能強撐著面子在一旁陪著，那樣子有說不出的尷尬。中文系的那些主力隊員們似乎也泄了氣，癱坐在長椅上，個個眼神空洞，提不起絲毫精神。教練仍在那里聲嘶力竭地講解戰(zhàn)術，試圖喚醒隊員們的斗志，然而卻應者寥寥。而海天依然是那樣沉穩(wěn)平和。他和其他幾名替補球員細心地為主力球員送上了毛巾和飲料，隨后便專注地站在一旁，聆聽教練的戰(zhàn)略部署，似乎比主力隊員還要用心。待教練指導完畢后，他約上其他替補隊員一起去場上練球熱身，態(tài)度依然那么積極，動作也依舊那么標準。
下半場比賽開始了，海天依舊未能獲得上場機會，中文系的隊員們在場上的表現(xiàn)也絲毫沒有起色。短短三分鐘的時間，兩隊分差便迅速擴大到二十五分。婉清再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焦急與憤懣，大聲叫嚷起來：“中文系這教練到底咋回事啊？是眼神兒不濟了，還是腦袋讓門給夾了？瞅瞅這比賽都快讓人打成篩子了，咱家海天還在板凳上坐著呢。干嗎呢這是？非要死磕到底，把老本兒都賠進去，輸個精光才踏實？”
我趕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湊到她耳邊嘀咕道：“我的好老伴兒，你可小點聲兒吧！周圍人都瞧著呢！你在家不還念叨著，海天當個替補也不錯，不用擔受傷的風險，輸了比賽也不用遭人埋怨。怎么著，這會倒急三火四地盼著他上場啦？”
婉清使勁兒撥開我的手，聲音倒是放低了，語氣中卻多了幾分嗔怪：“說是那么說，難道你不想看海天登場亮相？再說了，這是海天在北大的第一場比賽，要真是一分鐘沒上場，他嘴上不說，心里能跟沒事人似的？別說他，我都跟著上火！”
我頓時無言以對，婉清的話深深觸動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誰不想親眼見證自己心愛的孩子在那備受矚目的舞臺上盡情綻放青春的熱忱與活力？然而，現(xiàn)實卻讓這份期待逐漸變得黯淡無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比賽的天平愈發(fā)傾斜，在距離比賽結(jié)束僅剩十五分鐘之際，雙方的比分差距已然拉大到二十七分。或許是出于對比賽結(jié)果的篤定以及保存實力的考量，化學系先后換下兩名主力隊員。中文系見狀，也陸續(xù)將自家的主力替換下場。賽場的氛圍瞬間冷卻，比賽過早地步入了所謂的“垃圾時間”。就在這看似大局已定的沉悶局勢下，當比賽即將步入尾聲，僅剩下不到十三分鐘時，海天終于迎來了他登場的那一刻。
剎那間，婉清像被點燃的炮仗一般，騰地一下子竄了起來。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起身，目光緊緊鎖定在場上的海天身上，心中滿是期待。然而，場上的局勢卻并未如我們所愿。不知是隊員們對初上場的海天不夠信任，還是彼此間的配合尚欠火候，籃球在他們之間快速傳遞，卻始終沒有朝著海天的方向飛去。整整兩分鐘的時間，海天在場上積極地跑位、穿插，眼神中滿是渴望，可那籃球就像與他絕緣似的，一次都未曾觸碰到他的指尖。
婉清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這是搞什么鬼？你們是想四個人去打五個人的比賽嗎？明擺著海天在那，怎么就是不傳給他呢？”她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臉上滿是焦急與憤懣，額頭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那模樣仿佛恨不得自己沖進賽場，把球搶到后塞到海天手里。我這個平日素有涵養(yǎng)之人，此時也忍不住輕輕跺著腳，手心里滿是汗水。心中默默向上蒼祈禱，盼著隊員們能幡然醒悟，趕緊把球傳到海天的手中。
可惜，我的祈禱如石沉大海，沒有引起絲毫波瀾。海天依然在場上徒勞地奔跑著，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卻又帶著一股倔強和不屈，那深邃的雙眸恰似寒星一般，緊緊鎖住對手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任何一線可能的轉(zhuǎn)機。終于，對方一名隊員大概以為勝局已定而放松了警惕，運球時有些漫不經(jīng)心。海天就像等待獵物多時的獵手一樣，瞬間捕捉到這個破綻，閃電般沖過去，一把斷掉球，幾個漂亮的閃躲，晃過了前來圍堵的對手，迅速把球帶到籃下。化學系的隊員們到底久經(jīng)沙場，經(jīng)驗老到，遲疑片刻后便迅速收縮防線，如鐵桶般將海天困于三秒?yún)^(qū)內(nèi)。而中文系的隊友們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無人呼應海天。此刻，深陷重圍，四面楚歌的海天若再不出手，就要被判三秒違例。可在這銅墻鐵壁的嚴密防守中，出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此時，在所有人看來，海天已深陷絕境。這種境況對任何人來說，無疑就是一個死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見海天毫無懼色，雙腿猛地一蹬地，整個身體如火箭般拔地而起，在半空中盡情舒展，仿佛一只矯健的雄鷹展翅高飛。他高高揚起右臂，粗壯的青筋虬龍一般在胳膊上蜿蜒盤踞，仿佛蘊藏著無盡的力量，那強大的爆發(fā)力即將噴薄而出，那只右手如鐵鉗一般，死死箍住籃球，五指因用力而深深地摳進了球面之中，仿佛牢牢握住了自己的命運。他死死盯著籃筐，眼神熾熱而專注，面部因用力而微微扭曲，額頭豆大的汗珠飛濺而出，在半空折射出鉆石般璀璨的光芒。緊接著，伴隨一聲穿云裂帛的怒吼，他以泰山壓頂之勢將球狠狠砸向籃筐。剎那間，只聽一聲清脆的“咔嚓”，那聲音仿若冰裂于深湖，雖清脆卻有穿破心靈之感，又如驚蟄之雷在耳畔乍響，震得籃板嗡嗡哀鳴，整個籃球架都跟著顫抖起來。球似一顆燃燒的流星，裹挾著海天的熱血與渴望，劃破長空，一頭扎進籃筐。籃網(wǎng)瞬間被撐成一個巨大的圓形，隨后又迅速回彈，似在迎接這位凱旋的勇士，隨后球便穿過籃網(wǎng)，帶著勝利的榮耀落向地面，發(fā)出富有節(jié)奏的“砰砰”聲，仿佛是賽場為海天奏響的獨特贊歌。
在那一瞬間，整個賽場竟出奇般地安靜。每個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呆在那里，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大張著，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與震撼。天哪！單臂扣籃！這個當時連國家隊隊員都不敢輕易嘗試，只有在美國職業(yè)籃球聯(lián)賽那種明星云集的頂級賽事中才得一見的高難度動作，此刻竟如夢幻般驚現(xiàn)于大學校園的籃球賽場上，這簡直如天方夜譚般令人匪夷所思。一時間，偌大個體育場內(nèi)，無論是隊員還是觀眾，所有人都被這記石破天驚般的扣籃震撼得不能說話，不能思想，卻又都心有靈犀般齊刷刷地將目光聚焦于那個締造奇跡的熱血青年——海天身上。
是的，此時此刻，整個賽場仿佛僅剩下海天一人仍在肆意馳騁。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大家的驚愕與震撼，宛如一位無畏的追光者，盡情地在賽場邊緣飛奔，那寬闊而有力的臂膀恰似振翅翱翔的雄鷹之翼，攜帶著他滿心的驕傲與爆棚的自豪，于球場邊際劃過一道又一道優(yōu)美而剛勁的弧線。他那原本整齊的頭發(fā)因劇烈運動而略顯蓬亂，卻反倒為他增添了數(shù)分狂放不羈的獨特魅力。汗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龐滑落，滴在地上濺起微小的水花。他身著的籃球服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結(jié)實的胸膛和寬闊的后背之上，勾勒出他健碩的身材，那深邃的眼眸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猶如兩團永不熄滅的篝火。跑到主席臺前方時，他突然高高舉起右臂，奮力向上一揮，那緊握的鐵拳仿佛在向整個世界莊嚴宣告他的存在。緊接著，他傲然地仰起頭，帶著年少的激情與壯志，帶著青春的活力與張揚，猛然發(fā)出一聲氣勢磅礴、驚天動地的吶喊：“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哇——”這聲氣勢磅礴的吶喊，仿若一道凌厲的閃電，直直地劈入觀眾們驚愕與震撼的意識深海，剎那間將那些呆若木雞的靈魂從僵直的軀殼中喚醒。觀眾席好似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發(fā)，洶涌澎湃，人群如狂潮般涌動、歡呼，聲浪滾滾，似要將整個賽場掀翻。女孩子們的反應尤為熱烈，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龐漲得通紅，恰似熟透的蘋果，雙眸中閃爍著熾熱而純粹的崇拜光芒，仿佛海天就是那從神話中走來的英雄。她們激動地雙手緊握在胸前，身體微微顫抖，口中爆發(fā)出一連串興奮至極的尖叫，那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飽含著無盡的傾慕與激動，似乎要將內(nèi)心的狂熱全部宣泄出來。中文系的看臺上，一位身姿矯健、長發(fā)飄飄的女生率先跳上座椅，振臂高呼：“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她那清脆嘹亮的聲音宛如沖鋒的號角，瞬間在中文系的陣營中激起千層浪花。緊接著，所有人都像是被點燃的火焰，紛紛揚起手臂，扯開嗓子，齊聲吶喊著這句充滿豪情壯志的詩句，聲音如洶涌的波濤，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整個賽場。這股狂熱的呼喊迅速蔓延至全場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哪個系的觀眾，都被這股強大的情緒洪流裹挾其中，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加入到這震撼人心的大合唱中。一時間，整個賽場回蕩著震耳欲聾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仿佛這不再是一場普通的校園籃球賽，而是一場盛大的英雄贊歌會。就連對手化學系看臺上的觀眾，也被這股洶涌的熱情所感染，尤其是那些女孩子們，眼睛緊緊地盯著海天，臉頰緋紅，喊得格外賣力，眼中滿是對這位球技與氣質(zhì)俱佳的青年的傾慕。賽場內(nèi)那些原本因大比分落后而士氣低落的中文系隊員們，此刻也被這一聲聲高呼如魔力般注入了滾燙的熱血，一個個眼中重新燃起了熾熱的斗志之火。他們相互對視，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久違的激情與信任。漸漸地，他們也紛紛振臂高呼，加入到這激情的大合唱中。隊員們相互擁抱，用有力的臂膀拍打?qū)Ψ降暮蟊常恰芭榕椤钡穆曧懴袷菓?zhàn)鼓的擂動，每一下都傳遞著力量與鼓勵。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決絕與果敢，仿佛在這一刻，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那是一種對逆境翻盤的強烈渴望，是對榮譽與尊嚴的誓死捍衛(wèi)。此時，整個體育館已經(jīng)成了熱血與激情的世界，口號與歡呼的海洋。唯有化學系的選手們，仿若被海天這記石破天驚的扣籃擊中了要害，靈魂像是破碎的琉璃，片片散落。他們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無神，臉上還殘留著未散盡的驚愕與惶恐，原本昂揚的斗志如同被暴風雨撲滅的火苗，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似乎仍深陷在那記單臂扣籃帶來的巨大震撼漩渦中無法自拔，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思考與行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中文系的隊員們在觀眾的吶喊聲中重新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我置身于這激情澎湃的海洋中，內(nèi)心的激動與喜悅?cè)邕@震天動地的吶喊一般，洶涌奔騰，一浪高過一浪。身邊的婉清竟全然不顧形象，與那些熱血沸騰的少男少女們一同振臂高呼：“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她雙頰漲得通紅，每一個字音都帶著破音的尖銳，那揮舞的手臂虎虎生風，帶動著身體也微微搖晃，仿佛要將全身的力量都傾注于這吶喊之中，那樣子比任何一位觀眾都要瘋狂，絲毫不顧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學女教師應有的光輝形象。我連拽了好幾次，才把她高高舉起的右臂拽下來。然后，她猛地趴到我耳邊，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與自豪，聲嘶力竭地說：“老頭子，我就說咱家海天厲害吧！這絕對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這場被海天點燃的狂歡足足持續(xù)了五分鐘，在高音喇叭聲嘶力竭的數(shù)次制止與苦口婆心的輪番勸說之下，那沸騰到極致的場面才如退潮般勉強恢復了些許平靜。比賽得以繼續(xù)進行，然而場上的局勢卻已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轉(zhuǎn)。中文系當機立斷，重新調(diào)遣主力隊員披掛上陣，而教練那擲地有聲的一聲令下——“圍繞著海天去打”，瞬間讓海天成為了整支隊伍的絕對核心與靈魂樞紐。此刻的海天，終于得以毫無羈絆地盡情施展他的渾身解數(shù)與全部本領，似一把利刃直插進對方的要害部位。無論是高速的突破推進，還是巧妙的變向過人，亦或是在人群中的閃轉(zhuǎn)騰挪，他都能應對自如，游刃有余。尤其是投籃更是一絕，無論距離遠近，無論跳投還是后仰投籃，出手角度與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那弧線就像經(jīng)過精密計算，劃過天空后準確地墜入籃筐的懷抱，仿佛手中的籃球已被他賦予了靈魂，與籃筐之間有著一種神秘的引力，只要他一出手，進球便成了大概率事件。甚至有一次，他身體已經(jīng)如一陣疾風掠過了籃筐，卻在背對著籃筐的剎那，手腕輕抖，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仿佛自己找到家門一般，穩(wěn)穩(wěn)地墜入籃筐。這驚人一投瞬間驚呆了眾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啊——”婉清甚至在我耳邊悄悄嘀咕了一句：“咱海天莫不是后腦勺上也長了雙眼睛？”
這樣優(yōu)異的表現(xiàn)，讓海天迅速凝聚起一種強大的氣場。這種氣場不僅讓隊友們對他信心倍增，把球頻繁傳給他，更令對手們莫名膽寒。其實，海天的那一記扣籃，已經(jīng)震碎了對方的斗志和信心，所以球一旦落入海天手中，對方球員便如臨大敵，緊張之色溢于言表，眼神中滿是忌憚與畏怯。每次他起跳投籃，對手們甚至會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仿佛懼怕他再來一個單臂扣籃。一對一防守已經(jīng)對海天形同虛設，而若兩三個人來協(xié)防，又會在慌亂中露出破綻，給中文系其他隊員可乘之機。這個時候，海天的智慧便在場上發(fā)揮了作用。他絕非僅靠蠻勁和技術打球，而是用敏銳的頭腦掌控全局，尤其是傳球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總能如手術刀般精準地撕開對手防線，助攻隊友得分。所以他即使沒有戴著那個隊長的袖標，也自然而然地擔負起指揮全局的重任。隊員們?nèi)绶臋?quán)威般下意識地聽從他的調(diào)配，跑位、擋拆、進攻，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中文系的進攻組織愈發(fā)犀利高效。比分差距如沙漏中的細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短短十分鐘內(nèi)，中文系如猛虎出山，狂得二十八分，而對手僅得兩分。比分的差距縮小到僅有一分。觀眾們的熱情被徹底點燃，幾乎所有人都激動地站起身來，他們或振臂高呼，或滿臉漲紅地吶喊，那洶涌澎湃的聲浪似要沖破場館的穹頂。連主席臺上原本正襟危坐的領導們也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紛紛離座，引頸注目這場激烈的賽事。中文系的觀眾們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為球隊加油助威，每一次進球都引發(fā)一陣海嘯般的歡呼。其他系的觀眾也被這熱血的氛圍感染，紛紛加入到中文系的加油陣營中，為他們吶喊助威。化學系的一些女孩子，雖在本系男生的怒目而視下不敢明目張膽地為海天歡呼，但眼中那一絲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海天進球時那暗自的激動，早已將她們內(nèi)心的傾向暴露無遺。而化學系的男生們，也似被抽走了精氣神，加油的口號聲愈發(fā)微弱，斗志逐漸消散。
最后三十秒，比賽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化學系還保持著一分的微弱優(yōu)勢，中文系發(fā)起了關鍵的一輪進攻。球，再次傳到了海天手中。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焦急與緊張，穩(wěn)扎穩(wěn)打地帶著球過了半場，在最后十秒的時間里瞅準時機，如獵豹般迅速帶球沖到籃下，眼看又是一個跳躍投籃，化學系無奈之下，只得采用犯規(guī)戰(zhàn)術。中文系獲得寶貴的罰球機會，只要兩罰全中，中文系就將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揭幕戰(zhàn)中，實現(xiàn)驚天逆轉(zhuǎn)。
場上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就如繃緊到極致的弓弦，仿佛只需輕輕一碰，就會引發(fā)山崩地裂般的震顫，空氣好似被施了魔法，剎那間凝固成冰。當裁判把球交到海天手里的那一刻，原本如洶涌浪潮般沸騰的賽場，卻詭異般地陷入了鴉雀無聲的死寂。每個人都像是被點了穴，雙眼圓睜，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海天手中的球，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仿佛自己的目光能為球指引方向。我緊緊攥著衣角，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好似要沖破胸膛。身邊的婉清眉頭緊鎖，牙齒輕咬著下唇，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胸前，指節(jié)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場上的隊員們更是如臨大敵，他們站在罰球區(qū)兩側(cè)，雙腳微微分開，屈膝彎腰，重心下沉，肌肉緊繃，眼神中滿是緊張與專注，死死盯著海天的一舉一動，仿佛只要海天稍有動作，他們就會像獵豹般迅猛撲出。連裁判都被這緊張氣氛所籠罩，原本例行公事般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而專注，呼吸似乎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如履薄冰的緊張局勢。
只有海天穩(wěn)穩(wěn)地站在罰球線上，他微微抬起頭，深邃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面龐平靜如水，仿佛周圍如淵藪般的緊張氣息都無法將他浸染。他輕輕拍了兩下球，那節(jié)奏不疾不徐，像是在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又似在安撫著全場躁動的靈魂。緊接著，他緩緩屈膝，身體下蹲，肌肉線條在隊服下如獵豹般蓄力，每一寸力量都在悄然凝聚，持球的右手高高舉起，五指自然分開，將球穩(wěn)穩(wěn)掌控，手臂與身體形成完美的夾角，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他眼中只有那高懸于前方的籃筐。隨著一聲輕微的發(fā)力聲，他手腕輕抖，球如離弦之箭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近乎筆直的拋物線。籃球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帶著所有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向著籃筐飛去。“唰”的一聲輕響，球空心入網(wǎng)，沒有絲毫觸碰籃筐邊緣的顫抖，干凈利落得如同他沉穩(wěn)的心境。
剎那間，原本寂靜得如同空谷的體育館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文系的觀眾們像是被點燃的二踢腳，瘋狂地跳躍起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旗幟和標語，臉上洋溢著狂喜與激動，口中高呼著海天的名字，那聲音匯聚成洶涌澎湃的聲浪，似要將體育館的穹頂掀翻。隊友們也一掃之前的緊張，一個個如同孩子般蹦跳起來，他們相互擁抱，用力地拍打著彼此的后背，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如同春日暖陽，眼中滿是對海天的欽佩與感激。而化學系除了那些女孩子們暗自慶幸外，其他觀眾和隊員們則大多一臉落寞，眼神中滿是不甘與失落，少數(shù)人仍在為自己的隊伍加油打氣，但那聲音早已被淹沒在如潮的歡呼聲中。
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心中那種緊張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中文系終于追平了比分。只要海天的第二罰能夠命中，中文系就將反敗為勝。即使不能命中，把比賽拖到加時階段，也依然有取勝的機會。可身邊的婉清雙手卻依然緊緊交握在胸前，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海天，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無聲地為他祈禱，眼神里滿是期待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擔憂。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海天這至關重要的第二罰，其分量之重足以決定整場比賽的走向。此球一旦失手，即便之前海天做出了再多努力與巨大貢獻，人們都不免會深陷遺憾的泥沼，賽后的輿論也會將焦點聚集在這遺憾的瞬間，那些原本對勝利充滿渴望與期待的熱情，會被失落的陰霾所籠罩，而勝利女神擦肩而過的嘆息，將久久回蕩在每一個心系中文系球隊之人的心中。
裁判再次將球交給了海天，整個體育館再次陷入到緊張的氛圍之中。每一名觀眾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似乎生怕自己的氣息會干擾球的走向。我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微微顫抖，眼睛死死地盯著海天。婉清更是緊張得緊閉雙眼，將頭埋在我的肩上，雙手緊緊拽著我的衣角。海天依然沉穩(wěn)地站在罰球線上，面容沉靜如水，身姿挺拔如松。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沉穩(wěn)而悠長，似在與這緊張的氣氛對抗。然后，他輕輕拍了幾下球，熟悉的節(jié)奏聲在寂靜的場館內(nèi)回蕩，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隨后，他從容地舉起球，手臂舒展，肌肉緊繃，手腕輕抖，球便帶著所有人的希望高高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如同一顆精準制導的導彈，直向籃筐中心奔去。“唰”的一聲，清脆而利落，又是空心入網(wǎng)！反敗為勝！驚天逆轉(zhuǎn)！中文系，贏了！
體育館再次成為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爆發(fā)出震耳欲聾、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這聲音似洶涌的怒濤，以摧枯拉朽之勢沖破館內(nèi)的每一寸空間，令場館的四壁都似乎在這澎湃力量的震顫下微微搖晃。中文系替補席上的教練和隊員們高聲呼喊著，瘋狂地沖向場內(nèi)，與場內(nèi)隊員們緊緊相擁，那擁抱中飽含著無數(shù)個日夜辛勤付出的艱辛與此刻夢想成真的欣慰，他們大力地擊掌，每一次擊掌都伴隨著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喊，笑聲、哭聲、歡呼聲相互交融，奏響了勝利的最強音。海天被眾人圍在核心，他的眼眶里噙滿了晶瑩的淚花，卻倔強地不讓其落下，臉上綻放著如陽光般燦爛而自豪的笑容，汗水如細密的珠簾，順著他的發(fā)梢滑落，在明亮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顆顆奪目的鉆石。中文系的觀眾們和啦啦隊們仿若陷入了癲狂的歡樂漩渦。女孩子們的臉龐因激動而漲得通紅似火，她們相互緊緊擁抱，眼中的淚花如斷線的珍珠般紛紛灑落，有的甚至因極度的喜悅而泣不成聲，原本清脆悅耳的笑聲此刻已被那帶著哭腔卻飽含深情的歡呼所取代。她們毫無顧忌地跳躍著、尖叫著，以最純粹、最熱烈的方式宣泄著內(nèi)心深處如火山噴發(fā)般的喜悅。其他系的觀眾們也被這熾熱的氛圍深深感染，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與誠摯的祝賀。主席臺上，王書記和丁校長面帶欣慰的微笑，不住地點頭稱贊，眼神里滿是對這場驚心動魄、精彩紛呈比賽的由衷贊賞。中文系的嚴主任更是興奮到幾近失態(tài)，他那原本光潤的禿腦門在明亮燈光的聚焦下，閃耀出格外奪目的光澤。先前所有的尷尬已如同被春風吹散的陰霾，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波濤般洶涌的驕傲與狂喜。身旁的化學系孫主任，面帶真誠的微笑，緊緊握住嚴主任的手，他的臉上全然不見一絲一毫的落寞與沮喪，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欽佩與心悅誠服，那笑容仿佛在訴說著對中文系此次精彩絕倫表現(xiàn)的深深敬意以及對比賽結(jié)果的坦然接納。最終，全場的歡呼聲如百川歸海，匯聚成一股雄渾磅礴、震天撼地的聲浪，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高呼著：“中文系！章海天！中文系！章海天！”那聲音仿若滾滾驚雷，在云霄之上炸響，一遍又一遍地在體育館的上空激蕩回響，仿佛要將這場蕩氣回腸、刻骨銘心的勝利永遠鐫刻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望著那沸騰的場景，我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身體也因激動而微微戰(zhàn)栗。淚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雙眼，我卻毫不在意，只是咧著嘴，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喜悅與欣慰。婉清在我身旁，同樣沉浸在這巨大的喜悅之中，眼眸里閃爍著激動與欣慰的光芒，她抬手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花，那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目光卻始終緊緊追隨著海天，看著他被人群簇擁，眼神里滿是慈愛與自豪，就像看著自己精心培育的孩子終于收獲了最耀眼的榮耀，那是一種無法言說卻又在心底深深扎根的情感。
海天和他的隊友們終于被觀眾席上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驚醒。其他隊員開始分散開來，向觀眾揮手致意。唯有海天，眼神中帶著一絲焦急，目光如電，快速地掠過一張張激動的面孔，像是在看臺上急切地尋找著什么。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我和婉清身上，眼睛驟然一亮，臉上瞬間迸發(fā)出喜悅的光彩。緊接著，他如獵豹般敏捷地跳過擋板，大步流星地跑上看臺，向著我們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一群熱情的觀眾立刻圍攏過來，大多數(shù)是那些激動的女生，她們有的遞上鮮花，有的拿著本子請求簽名。可海天對這一切毫不在意，他不容分說地撥開了那群人，腳下的步伐未曾停歇片刻。眨眼間，他已奔到我們面前。然后，他猛地張開那雙有力的臂膀，將我們老兩口緊緊地擁入懷中，那溫暖而堅實的胸膛傳遞著他的激動與喜悅。而后，他在我們耳邊大聲說：“伯伯，伯母，我們贏了！我們勝利了！”那聲音，帶著無盡的自豪與興奮，在我們耳畔久久回蕩，仿佛要將這份勝利的喜悅與我們一同分享，讓這溫馨感人的一幕永遠定格在時光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仿若一道熾熱的電流貫穿我和婉清全身。海天胸膛那熟悉的，火爐般的溫暖烘烤著我們的身心，而身上帶著尚未消散的汗水氣息，混合著青春的蓬勃朝氣，一并鉆進我們的鼻腔。我只覺眼眶瞬間濕潤，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心臟在胸腔里像被敲響的洪鐘，一下下猛烈地振蕩，震得靈魂都微微發(fā)顫。婉清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著，她的雙手緊緊抱著海天，臉上已滿是淚水，嘴唇微微哆嗦，想說些什么，卻又在巨大的震撼中什么都說不出來。我努力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抬起手輕輕拍著海天的后背，感受著他因激動而起伏的胸膛，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海天，好孩子，我們?yōu)槟愣湴粒 蓖袂迓牭轿业脑挘貌蝗菀拙忂^一口氣，連忙接上話茬說道：“是啊，海天，你是我們的驕傲！永遠都是！永遠！”
海天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擁抱我們的雙臂又稍稍加力，仿佛要將此刻的深情與喜悅通過這有力的擁抱傳遞到我們心底深處。隨后，他松開了手，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向我們輕輕揮手作別，而后轉(zhuǎn)身跑下看臺，沿著賽場邊緣奔跑，不斷向四周歡呼的人群揮手示意。剎那間，觀眾席上的吶喊聲如洶涌澎湃的海嘯，排山倒海而來。一聲聲“章海天！章海天！”的高呼，似要沖破云霄，震碎蒼穹，那磅礴的聲浪幾乎要將整個賽場從地面拔起。然而，我和婉清卻似被一層無形的屏障與這喧囂隔絕，對那震耳欲聾的呼喊仿若未聞，只是深深地沉淪在方才那突如其來的擁抱所帶來的情感漩渦之中。婉清失神了片刻，然后身體猛地向前一傾，一頭扎進我的懷里，雙臂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失聲痛哭，哭聲里飽含著漫長歲月中的失落與渴望。她在我耳邊，用泣不成聲的語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老頭子，二十多年了，多少個夜晚，我都在夢中看見咱倆的孩子，他站在領獎臺上，手捧著獎狀，興沖沖地朝著咱倆撒著歡兒地跑來，嘴里還大喊著：‘贏了！贏了！’可每回一睜眼，一下子啥都沒有了，就剩下黑燈瞎火的一地空曠。然后呢，我就躺在床上瞅著房頂，心里頭空空蕩蕩，沒著沒落的，那滋味兒別提有多難受了！可剛才的那一幕，與我夢中的情景咋就那么像呢？我不是又在做夢吧！簡直是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就差那一聲稱呼，那聲……”她猛地咽下了后面那兩個字，把臉深深地埋進我的胸膛中，哭得更兇了。
我緩緩抬起手，輕輕搭在婉清不斷顫抖的后背上，想要給她一絲安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戰(zhàn)栗。不知不覺，我的臉上也是老淚縱橫。往昔的日子里，我也曾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在夢境里勾勒自己孩子的模樣，那是一個模糊卻又充滿期待的形象，承載著我們對未來的憧憬與無處安放的父愛母愛。而如今，海天的面容、他的身影、他的每一個舉動，正一點點地與我心中那個孩子的形象重合，如同拼圖的碎片，逐漸拼湊出一個完整且鮮活的“孩子”，幾乎將我心中原本的那個模糊的形象完全覆蓋。可是，那始終未曾叫出口的稱呼，卻讓我心中那始終沒有被說破的期待變得更加復雜和酸澀。我凝視著看臺下海天奔跑的身影，嘴唇微微顫抖，忍不住輕聲嘆息：“這孩子，終究是深深地走進了我們心里最柔軟、最脆弱的角落啊。”
激動的浪潮漸漸平息，比賽雙方隊員開始在場地中間站成一排，集體向觀眾鞠躬致謝。此時，一位頗具主持人風范的學生，邁著自信的步伐走到賽場中心，開始進行例行采訪。他似乎有著明確的目標，徑直朝著此次比賽的核心人物——章海天走去。
“章海天同學，這場比賽，你無疑是最為耀眼的那顆星，堪稱力挽狂瀾，憑一己之力實現(xiàn)驚天逆轉(zhuǎn)，為中文系斬獲了這彌足珍貴的勝利。此刻，你內(nèi)心有何感觸呢？”主持人熱情洋溢地發(fā)問。
此語一出，全場觀眾的目光剎那間如聚光燈般齊刷刷地聚焦在海天身上。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這問題太敏感了！尤其是主持人前面的那番鋪陳，看似稱贊，實則把海天推到了一個極為微妙且危險的境地，仿佛是在給海天設下一道言語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極易給人留下驕傲自負的印象。我不由得暗暗為海天捏了一把汗。婉清也迅速從我懷里鉆出來，抹了抹眼淚，小聲嘀咕道：“這主持人，怕不是化學系派來的吧！”
場上的海天卻依舊鎮(zhèn)定自若，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謙遜地擺了擺手回應道：“稱我一人力挽狂瀾，實在是言過其實了。這場比賽我只上場十三分鐘，而且我們僅以一分的微弱優(yōu)勢險勝，其間任何一個進球環(huán)節(jié)稍有差池，都無法成就今日的勝利。這榮耀應當屬于全體隊員的齊心協(xié)力，屬于中文系這個大家庭，屬于整個北大的莘莘學子，屬于每一位心懷夢想的北大人！”
此語一出，全場立刻爆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與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海天這番高情商的回答堪稱經(jīng)典。他還是那個海天，既有樸實低調(diào)的謙遜，又有青春熱血的激昂。主持人接著拋出下一個問題：“那么對于以后的比賽，中文系的隊伍會有怎樣的展望呢？”
海天并未即刻作答，而是本能地將目光投向教練所在的方向。教練見狀，微笑著點頭示意：“海天，你來講吧，你的展望便是我們?nèi)牴餐哪繕伺c追求。”于是，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海天身上。海天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話筒，微微低頭，短暫地沉思了數(shù)秒。然后，他猛地抬起頭，雙眸中閃爍著熾熱而堅定的光芒，仿若有星辰在其中閃爍，以一種氣吞山河的豪邁姿態(tài)，高聲吟誦出那句千古名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觀眾席上再一次爆發(fā)出如洶涌浪潮般席卷一切的巨大歡呼聲。中文系的同學們情緒激昂，率先帶頭高聲朗誦起：“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那聲音清脆嘹亮，仿若洪鐘敲響，帶著青春的朝氣與無畏的豪情。緊接著，其他系的同學們也紛紛加入進來，聲音逐漸匯聚成一股雄渾的音流。賽場上的隊員們受到感染，也都引吭高歌，放聲吟誦，就連剛剛經(jīng)歷失敗的化學系觀眾與球員們，也暫時放下了失落，跟著一同朗誦，失敗的陰霾仿佛被這豪邁的詩句驅(qū)散得無影無蹤。此時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由衷的欽佩與振奮，似乎在這一瞬間，這句話已深深銘刻在每一個北大人的心底，化作一種共有的信念——一種永不滿足、勇攀高峰、追求卓越的信念。它早已超越了比賽的勝負，成為了凝聚眾人精神的強大力量，在北大的校園里久久回蕩！
籃球場內(nèi)，明亮的燈光交相輝映，光芒如炬，照耀著場內(nèi)熱血沸騰的觀眾，照耀著那片被汗水浸濕又承載無數(shù)希望的木地板，照耀著海天及每一位球員那寫滿堅毅與執(zhí)著的臉龐。在這被燈光點亮的世界里，澎湃的激情如潮水般翻涌不息。哦，這個活力四溢、絢爛飛揚的夜晚，是屬于青春的，屬于激情的，屬于熱血的，屬于海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