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一開學(xué)(xué)便遇上情人節(jié)(jié)。
幾家歡喜幾家愁。
雷小越已經(jīng)(jīng)交到男朋友,今年她不會(huì)陪我過。
而我,似乎遇到一件棘手的事。
昨天晚上,我接到在省城上學(xué)(xué)的高中好友電話。
她和高中同班另一個(gè)同學(xué)(xué)分手了,但對方不甘心,不肯放手,讓我勸勸。
他們倆人都是我初、高中同學(xué)(xué),一開始是女方主動(dòng)追男方,后來,唉,分手的原因我真不太知道,也不會(huì)成為我勸說的重點(diǎn)。
無非女方,要么移情別戀,要么就是去了省城,開闊了眼界,感覺之前的男生配不上自己了。
我能理解,兩地談,很艱難。
男生叫羅琪永,就讀于我所在大學(xué)(xué)的計(jì)算機(jī)(jī)系,不過,他是自己考上的,不像我。
反正情人節(jié)(jié)我也沒事,我想小羅同學(xué)(xué)也應(yīng)(yīng)該不會(huì)很忙,于是,我打電話約他晚上吃飯。
餐館就訂在學(xué)(xué)校外附近,生意很好,我和他站在路邊還等了一會(huì)兒。
一見面,聊得最多的自然是現(xiàn)(xiàn)在大學(xué)(xué)老師。
我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道旁李”竟然也教他們班數(shù)(shù)學(xué)(xué)。
于是,主題完全帶偏,原本一場安撫會(huì)面,變成了八卦現(xiàn)(xiàn)場。
我從他那里知道,“道旁李”女兒在省重點(diǎn)上高中,而他太太竟也是我們學(xué)(xué)校的老師!
具體是誰,羅同學(xué)(xué)也不得而知,說是應(yīng)(yīng)該負(fù)(fù)責(zé)(zé)行政方面,不從事教學(xué)(xué)。
而且,他們家就住在學(xué)(xué)校建的教師家屬樓。
那豈不是就住在校園里!
“我班里一個(gè)女生,高中時(shí)就在他家一對一補(bǔ)(bǔ)過課,我那同學(xué)(xué)說,他有一堆‘干女兒’,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聽得眼睛忽閃忽閃,心里七上八下。
“是補(bǔ)(bǔ)過課的女生就被認(rèn)(rèn)做干女兒?有點(diǎn)夸張吧!”
“想來,他教書這么多年,認(rèn)(rèn)點(diǎn)干親也在常理,拉近師生之間的關(guān)(guān)系。他對我同學(xué)(xué)也是很好,”
“是不是也給她梳過頭?”
我冷不防冒了一句,羅同學(xué)(xué)差點(diǎn)兒被一口湯嗆著。
“這個(gè)我同學(xué)(xué)倒沒說,不過,他在你班里給女生梳頭?”
“沒有,沒有。只是慈父都都會(huì)給女兒梳頭嘛,我想得有點(diǎn)遠(yuǎn)(yuǎn),哈哈。”我干笑了兩聲,繼續(xù)(xù)問:“那你同學(xué)(xué)見到他,喊‘干爹’?”
“沒有,在他面前規(guī)(guī)矩得很,有時(shí)上課不聽,直接拿書往頭上敲。”
“直接敲頭?!他沒有在黑板上,先敲兩下,說‘我要講重點(diǎn)了’,提醒下。”
“他在你們班上課這么有耐心?那他對你們可真夠好的。”
就在我們聊得正歡時(shí),我透過對面落地窗到一個(gè)熟悉挺拔的背影。
“道旁李”跟三個(gè)人徐徐上樓,入座對面酒店二樓靠窗的雅間。
我趕緊扭頭。
“怎么,”羅同學(xué)(xué)也看到了,用筷子戳戳我胳膊,“你怕他?”
我點(diǎn)點(diǎn)頭,“他看見我們沒有?”
“不知道,應(yīng)(yīng)該沒看到吧。也是,哎,你那數(shù)(shù)學(xué)(xué),我都替你捏把汗,怎么在他手下混過兩年呀?”
為安慰我,他往我碗里夾了些菜。
我很想換一桌坐,可眼下是用餐高峰,沒有空桌位。
不得已,我坐到背對窗戶的位子。
似乎是本尊親臨,我們也不好繼續(xù)(xù)之前的話題,一時(shí)間冷場。
突然,他叫人拿了二兩裝的白酒,當(dāng)(dāng)即就開了。
倒?jié)M一杯,拿起就要一干到底。
“你可別這樣喝,傷身體。”我趕緊把酒杯奪過來,再往他碗里夾了些菜。
“其實(shí),我知道你為什么今天叫我出來吃飯。我也不想提我和她的事,顧心怡,你比誰都清楚當(dāng)(dāng)年的事”,說到這里,他突然趴在桌上無聲地哭起來。
我怎么勸都止不住,只好認(rèn)(rèn)了。
“哭出來也好,來,我陪你喝。”我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過了一會(huì)兒,他收住情緒,話題又轉(zhuǎn)(zhuǎn)到我身上。
“你到現(xiàn)(xiàn)在還沒談?”
我自顧自地喝下一小口白酒,辣得我直咂舌頭。
“我嘛,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有些晚熟,還沒有這種需求。”
“元旦聯(lián)(lián)歡,我都沒想到你如此驚艷,按理說,不該沒人看不到你這顆明珠呀!”
我最不喜歡別人提到我的私事,但眼下,勸人嘛,拿自己開涮最好。
“不談就不受傷,要談我也要作好心理建設(shè)(shè),最起碼分手,能托得住,對不?”
他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杯子跟我碰了下。
接下來,我們又聊了高中其他同學(xué)(xué)的際遇,二兩酒被我倆喝完了。
其實(shí)我也就把自己倒的小半杯喝完,余下的都進(jìn)(jìn)羅同學(xué)(xué)胃。
窗外一陣涼風(fēng)(fēng)吹來,真舒服,我全然忘記對面還坐著“道旁李”這個(gè)人。
轉(zhuǎn)(zhuǎn)身趴在窗口。
突然聽到對面談笑,我抬頭一看,對面落地窗簾幾乎掩了個(gè)嚴(yán)(yán)實(shí)。
但因窗戶開著,冷風(fēng)(fēng)吹動(dòng)下,時(shí)不時(shí)露出一絲縫隙,隱約可見里面的光景。
一個(gè)半老徐娘、風(fēng)(fēng)韻猶存的少婦,正趴在一個(gè)男人寬大的肩上,用手捂著嘴笑。
時(shí)不時(shí),臉貼近,耳鬢廝磨,胸前必殺器有意無意地撩撥著。
“傷風(fēng)(fēng)敗俗!”我唾棄地投去一個(gè)眼神。
少婦終究繞回到自己座位。
我此刻看清,之前,她趴在了誰的肩上!
那人察覺這邊目光,扭頭,一下子就逮住偷窺者!
眼神銳利似刀,將我三分酒意全消散完!
“咱們走。”我轉(zhuǎn)(zhuǎn)身拿起包,羅同學(xué)(xué)還沒搞清情況,只得匆匆跟在我后邊。
下樓,出店門,我踏錯(cuò)石階,絆了一跤。
“你沒事吧!”
我固執(zhí)(zhí)地不讓他扶,自己站起身。心痛如刀割。
我只想趕緊離開這個(gè)是非之地。
同時(shí),我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cuò)了,有可能不是他。
我忍不住還想抬頭。
此刻對面二樓依舊笑聲陣陣。
和羅琪永分開后,我獨(dú)(dú)自跑到僻靜偏遠(yuǎn)(yuǎn)后山乒乓臺(tái)區(qū)(qū)。
那里晚上沒人打球,路燈也是壞的,對自我療傷的人是個(gè)絕佳之地。
一路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fā)(fā)。
我趴在球桌上嚶嚶慟哭,到后面甚至控制不住干嘔。
只顧著傷心,我連有人靠近都沒察覺。
啪,啪,身后的腳步聲很明顯了。
我控制自己不要再發(fā)(fā)出聲音,偱聲望去。
月華下,一道筆直挺拔的身影正拉近與我的距離。
那身影沒人比我更熟悉。他怎么回找到這里來?!
現(xiàn)(xiàn)在想逃,已經(jīng)(jīng)晚了。
我繞開那道身影,想與之錯(cuò)過,可如附骨之蛆。
終是他大步流星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右胳膊,力道之大,我跌撞到他懷里。
一改往日的謙謙君子,霸道、蠻橫,完全不是我認(rèn)(rèn)識(shí)的“道旁李”。
“我有話跟你說,”那聲音富有磁性,卻比往常急迫幾分。
“我不想聽,不想知道。”我奮力掙脫著。他身上的煙酒味,是在場的最好證據(jù)(jù)。
“不想聽也得聽!”他強(qiáng)(qiáng)硬地將另一只手臂,滑入我后腰,攬住,牢牢將我整個(gè)人禁錮在他懷里。
我?guī)綴蹌_尖觸地,大半個(gè)身子不能彈動(dòng)。
用唯一還能支配的雙手,捶打著他的胸脯。
他不管不顧。突然說:
“你想和我在一起吧?”
我怔住,可很快又反應(yīng)(yīng)過來。
“可親可敬的李老師,你不會(huì)對每個(gè)‘干女兒’都說這種話吧!”
他似是沒料到我的答話,一時(shí)不知怎么接。
而我隱約看到他略顯無奈的表情。
“成人的世界,很多都是逢場作戲。就像你今晚看到聽到的,不代表它們是真實(shí)的。”
“對,那你現(xiàn)(xiàn)在對我說的,是真實(shí)的嗎?我能信?敢信?”
他突然放開了我,“明天你就去校長那里揭發(fā)(fā)我,說我對我的學(xué)(xué)生有了非分之想,我一定會(huì)承認(rèn)(rèn)。若不信,你大可試試。”
他在賭我不會(huì)那樣做。
該死的,我還真的不會(huì)那樣做。
他承認(rèn)(rèn)與不承認(rèn)(rèn),我都只會(huì)惹一身騷。
“啪!”一簇火苗在黑色中跳躍,轉(zhuǎn)(zhuǎn)瞬,化作小團(tuán)(tuán)紅灰。
他猛地吸了口香煙。
我怔怔望著這個(gè)夜幕中,模糊不清的男人。
真是白天講臺(tái)上的“道旁李”?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他慢條斯理再次說,又吸了口煙,“不是做情人,更不會(huì)是第三者。我要你光明正大的和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回答,一個(gè)小時(shí)前,可能我會(huì)說‘想’。
但,現(xiàn)(xiàn)在,我不確定。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會(huì)不會(huì)傷害到他身邊的人。更或者,他就是頭腦發(fā)(fā)熱,一時(shí)沖動(dòng),對我說這些。
“還有大把時(shí)間,你可以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他扔掉了手里的香煙。
又將我拉進(jìn)(jìn)他懷里,臉貼緊我的發(fā)(fā)絲。似是得不到滿足,用手指勾住我發(fā)(fā)圈,輕輕往下一拉,如瀑的長發(fā)(fā)隨風(fēng)(fēng)揚(yáng)(yáng)起。
“顧心怡,你是喜歡我的。”
他低下頭,有吻我的額頭,我的眼睛,我沒干的淚……
最后,在我嘴唇停住,似是在思存,又或是克制。
終究,他松開了手。
“記著,不要為我哭,要對我笑。”
我艱難地勾起嘴角。
我發(fā)(fā)現(xiàn)(xiàn)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心甘情愿為他做任何事情!
他的唇冰涼似水,不是我幻想般熱烈滾燙,所觸之處,令我顫粟,魂神牽繞,可瞬間又消散,像是一場夢。
如果可以,我想長眠不醒。
他倘若再問“你想和我在一起嗎”,我一定會(huì)毫不猶豫答應(yīng)(yīng)的。
“今晚,趴你肩上的女人是誰?”我仍就對晚飯那幅畫面耿耿于懷,想起來,心窩子就痛。
“無關(guān)(guān)緊要的人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我低下頭,有些委屈。
“傻姑娘,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心里有氣,想怎么處罰我都行,但不許躲著偷偷哭。”
我冰涼的手,被他放入寬厚的掌心,輕揉著,至到認(rèn)(rèn)為已經(jīng)(jīng)暖和了,才將其送還到我衣兜里。
“夜里冷,快回去吧。”
見我不動(dòng),他又半開玩笑哄著:
“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是每天都見面嗎?看著你走了,我才能回家。”
提到“回家”,我心中又泛起一陣難受。我不敢想太多。
那一夜,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第二天,“道旁李”像往常一樣從容地踏進(jìn)(jìn)課堂,處處透著成熟男人的風(fēng)(fēng)度,講完課,又補(bǔ)(bǔ)充對社會(huì)時(shí)實(shí)針貶。
我盡量裝作什么也沒發(fā)(fā)生,聽課、記筆記。
但目光接觸,我心兒怦怦直跳,想到他吻過我的額,用手撫過我的發(fā)(fā),我的手被他放在手心里……陣陣悸動(dòng)。
幾天后,雷小越終究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我的不正常。
“你有心事,怡兒。”
我搖頭否認(rèn)(rèn)。
“還說沒有,你盯著個(gè)東西愣神半天,我跟你說話你也愛理不理。”
“是不是跟‘道旁李’有關(guān)(guān)?!”
我想掩飾,但那一絲躲閃已被小越查覺。
“他對你做了什么!!”
“我們什么都沒有,你不要老拿他在我面前說,我會(huì)很煩的!”
我不斷然不能讓第三個(gè)人知道,那將是一場風(fēng)(fēng)暴般的災(zāi)(zāi)難,哪怕是小越也不行。
我想了想,得找個(gè)臨時(shí)男友,否則,我真怕小越這丫頭刨根問底。
人選我已經(jīng)(jīng)有了,就羅琪永,對,跟他說有個(gè)男生纏著我,讓他陪在我身邊演一段時(shí)間。
想好我立馬就辦。
羅琪永沒多想也答應(yīng)(yīng)了。
之后,我們真如一隊(duì)佳偶,成雙結(jié)(jié)隊(duì)出入各種公共場合。放學(xué)(xué)后一起吃飯,泡圖書館,一起打乒乓球、羽毛球,也一起逛超市商場,羅琪永還會(huì)為我買喜歡的零食。
這下小越終是無法可說了,也不再提“道旁李”,止不住夸我和羅琪永很般配,我心里也踏實(shí)下來。
然而,一場騙局帶來的后續(xù)(xù)影響令我措手不及。
好幾次,我和羅琪永在一起的時(shí)候都碰到了“道旁李”。
遇到他,就像磁石南北兩極相遇,我總情不自禁往他跟前湊。
開始,他還會(huì)和我聊兩句,到后面,就愛搭不理,頂多‘嗯’一聲,揚(yáng)(yáng)長而去。
羅琪永忍不住對我抱怨,“你現(xiàn)(xiàn)在不怕他了?”
“我也不知道,現(xiàn)(xiàn)在沒以前怕了吧。”
“可我倒是有些怕他,近來在我們班上課,脾氣大得很,動(dòng)不動(dòng)布置很多作業(yè)(yè)。我好幾次被點(diǎn)名,回答不上,就罰站。”
我知道小羅受了我的牽連,可我不能說明原因。
“他是不提前進(jìn)(jìn)入男人更年期,要不,就是和他老婆吵架,而且很嚴(yán)(yán)重那種,鬧離婚”
“你別瞎說。他要是知道我們這樣背后議論他,就更不好了。”
我一聽到“離婚”二字,內(nèi)(nèi)心不住打鼓。
他說要和我光明正大在一起,除了離婚,還能怎樣。
可是,我不想拆散一個(gè)家庭,我不是那種惡女人。但是,我又很喜歡他,真的想和他。
“對了,心怡,我可能不能再假扮你的男友了。”
我吃了一驚。
“那天我們在一起,被我姑姑看到了,她跟我媽說,我媽讓我?guī)閎ノ壹彝妗!?p> “你沒說我們是高中同學(xué)(xué),普通關(guān)(guān)系嗎?”
“說了,可我媽不信。總之,這段時(shí)間,我沒看到你說的那個(gè)男生來找你麻煩,看來他也知難而退了。”
我還說點(diǎn)什么,但羅同學(xué)(xué)一句話直接掐滅我的期望。
“跟你時(shí)間長了,我怕,演著演著,自己就,”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知道你不會(huì)喜歡上我,就這樣挺好,作同學(xué)(xué)。”
看著他跑開的背影,我突然覺得我就是童話故事中惡毒女人。
我又回到情緒失落時(shí)期,這次我可名正言順不用裝。
小越知道我和小羅分手,扼腕嘆息。
“你發(fā)(fā)現(xiàn)(xiàn)沒有,自從你談戀愛,‘道旁李’對你態(tài)(tài)度變了很多。”
換作以前,我會(huì)否認(rèn)(rèn)。
現(xiàn)(xiàn)在我已經(jīng)(jīng)沒有心情。
見我不答話,小越還想繼續(xù)(xù)分析。
“我想吃冰淇淋,你呢?”
小越被我的話插開,我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招真的很好用,之后,只要她想提,我就擇其它言之。
久而久之,我們關(guān)(guān)于他的話題越來越少。
我也再?zèng)]有和“道旁李”私下見面,更多的是煲電話粥。
他給我一張?jiān)捒ǎ灰蟻耄還蓯切@,還是街邊,我都可以隨時(shí)撥通他的電話。
心情好時(shí),他會(huì)讓我唱元旦表演中的那首歌。
我唱完,電話那頭久久不語。
最后,他總會(huì)說,“你就像個(gè)天使。”
他從沒問我考慮得怎么樣,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哪怕是,羅同學(xué)(xué)和我上演“出雙入隊(duì)”,他都沒有讓我解釋一句。
他清楚,我是有多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