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我放棄學(xué)(xué)業(yè)(yè)，拖著殘疾的腿，一心照顧哥哥一夜情后，殘忍舍棄掉的女人。

　　我看著昔日的暗戀對象，患上重度抑郁，心甘情愿照顧她。

　　三十歲，我和丁克的她步入婚姻殿堂，卻在婚禮現(xiàn)(xiàn)場看到出國多年的哥哥。

　　大屏還放著他和我妻子的孕婦照。

　　這一刻我終于知道，我才是入局的人。

　　這次，我不裝了。

　　可最后十年后的她求我原諒，可這次，我不愿了。

　　1

　　伴隨臺上一大串優(yōu)(yōu)美致辭，我又看看身邊的新娘，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交換戒指，因為帶著義肢，有些艱難地一只膝蓋彎下，好在陸清沒有看出。

　　我幻想的新婚生活即將到來，下一秒大屏燈光晃得我眼睛疼。

　　我下意識看向光源，卻寧愿戳瞎雙目。

　　畫面中，女人正和另一男人在我新提的車上激情接吻。

　　這一幕，正好被行車記錄儀拍到。

　　我拳頭握緊，眼睛緊緊瞪著屏幕。

　　臺下親朋好友滿座，卻一起目睹我被最愛的人戴了綠帽。

　　視頻里圓滾滾的肚皮，我這才反應(yīng)(yīng)過來，陸清肉眼可見肚子微微隆起。

　　之前聽對方解釋，我全然相信，是她最近吃的有些多。

　　但現(xiàn)(xiàn)在呢？

　　大屏視頻還在播放，陸清則一臉?gòu)尚摺?p>　　這是我一次未看到過的。

　　她看我的目光，大多是嫌棄，厭煩，尤其看到我跛腳的走姿，丑陋的面容，更是說我沒出息。

　　但她怎會知道，因為我廢了一條小腿，而罪魁禍?zhǔn)拙褪俏業(yè)母綹紓?p>　　“你沒什么想解釋的？在結(jié)(jié)婚的日子，視頻播放的內(nèi)(nèi)容?！?p>　　我冷冷質(zhì)(zhì)問，不理解對方為什么要這么損害我的自尊，但我還是盡量選擇相信她，這只是個誤會。

　　畢竟高中起，我就認(rèn)(rèn)為她不會做出這種毀三觀的事，不符合她的秉性。

　　下一秒，宴會廳大門再次拉開，我睜眼，愣是原地呆愣了幾秒。

　　大一上學(xué)(xué)期和妻子一夜情后，下學(xué)(xué)期便立馬不負(fù)(fù)責(zé)(zé)任出國的哥哥，轉(zhuǎn)(zhuǎn)眼出現(xiàn)(xiàn)在我的結(jié)(jié)婚現(xiàn)(xiàn)場，身上穿得比新郎還顯眼。

　　說曹操曹操到。

　　我與他不是親兄弟，后因父母在雪崩中去世，我與他是鄰居，順理成章被其父親收養(yǎng)(yǎng)。

　　男人想必在國外過得風(fēng)(fēng)生水起，名貴表，以及時不時露出的豪車鑰匙。

　　我猜到兩人見面會尷尬，也擔(dān)(dān)心妻子江卿會想到被舍棄的傷心事。

　　來不及想妻子視頻的事，正準(zhǔn)(zhǔn)備讓兩人打聲招呼。

　　卻在下一刻。

　　大哥程快直接攬過我妻子的腰肢，還是那副紈绔模樣，“應(yīng)(yīng)該感謝弟弟，愿意照顧阿清多年?！?p>　　他直接當(dāng)(dāng)著我面，和女人像狗皮膏藥一樣親起來。

　　而其他人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到頭來，小丑是我？

　　2

　　我吃驚到說不出話，明明昨晚，我還和陸清暢談著未來的幸福婚后生活。

　　聽到江卿不想生孩子，是丁克，我也全力支持，畢竟她因為大哥的一夜情后的舍棄，有了重度抑郁，自然什么都該依著她點。

　　但現(xiàn)(xiàn)在我看著視頻播放暫停，接著便是江卿的孕肚照。

　　而我這個即將成為正牌老公的我，就像個笑話。

　　原來信任到最后，唯余失望。

　　臺下一陣騷動，都在竊竊私語，畢竟沒人在結(jié)(jié)婚典禮上看到這么多抓馬劇情。

　　程快邁出一大步，另一只手放在女人肚子上，“既然大家都來了，我就此感謝陳蕭先生這幾年對清清的照顧，我也會向陳蕭先生轉(zhuǎn)(zhuǎn)去資金，來感謝他愿意當(dāng)(dāng)保姆的行為。”

　　他看我一眼，朝我扔下幾張支票，面值幾萬。

　　我咬牙，我會差這些錢？

　　“你趕快收了吧，一天到晚和惡心的尸體弄在一起，想必一輩子都沒見到這么多錢吧！趕快收起來，帶回家自己樂吧?！?p>　　陸清說著刁鉆刻薄地話，身體靠在男人身上。

　　“今天這婚禮裝扮的屬實比較寒酸，大家先將就一下，下周，我會給大家舉辦一場世紀(jì)(jì)婚禮！”

　　話落，讓所有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人，止住了話頭，開始討論我這個所謂的正牌老公，是不是徒有其表。

　　我快氣得笑出來，就這幾句話，就將矛頭全部指向我，輕描淡寫貶低我籌劃多月的婚禮，和我一直堅守的職業(yè)(yè)。

　　婚禮各處我都是高價錢布置，怎樣都會比這個出手幾萬的摳搜人，厲害幾分。

　　我倒是真有些期待，他能把他與陸清的婚禮，布置成什么鬼樣子。

　　程快目光看向我，他面容嚴(yán)(yán)肅，標(biāo)(biāo)準(zhǔn)(zhǔn)的國字臉，眉頭黑得一眼就能注意到。

　　“錢給了，但我寶貝在你這肯定受過委屈，你，得付出點什么?！?p>　　他低頭，視線落在我的義肢上。

　　上午想著換成義肢，穿西裝也會更帥氣一些，可偏偏高價格的義肢離奇消失，只剩下已經(jīng)(jīng)好久未穿戴過的破舊義肢。

　　導(dǎo)(dǎo)致走路有些跛腳。

　　男人壞笑一下，突然張手，朝我胸口使勁一推。

　　我只有另一條完好的腿可以支撐。

　　我狼狽地失去重心摔在地上，程快踢走我從衣服掉落出的懷表。

　　那里有我已逝父母的照片，我閉上眼睛，只感覺前所未有的難堪。

　　程快是特意的，因為除了陸清，他深知我腿殘疾。

　　3

　　大門再次打開，稚嫩童聲傳來。

　　“媽媽！”喊著，同時奔向陸清。

　　我心中苦笑，原來那一夜情之后就有了孩子，怪不得，照顧陸清時，有半年多，她說要去國外培訓(xùn)(xùn)。

　　我擔(dān)(dān)心打擾到她，沒有一同前去。

　　原來，是去生孩子了。

　　現(xiàn)(xiàn)在陸清懷里還有一個，兩人可真是趁自己不在，做了很多事情。

　　這一刻，我心徹底涼了。

　　那小孩看起來六七歲，話語惡毒至極，“是誰放狗進(jìn)(jìn)來的，還是一條殘腿的狗?！?p>　　這話太令人熟悉，程快說過同樣的話，當(dāng)(dāng)看到小時候的我參加運(yùn)動會時滑稽的樣子。

　　程快裝作生氣，眉頭微皺，“洋洋，不能這么說你叔叔，只是殘了腿，下跪之類的動作都是可以做的?！?p>　　我雙手緊緊抓著地面，雙手卻像失去知覺一樣，怎樣都支撐不起來。

　　最后又軟趴趴倒回去。

　　陸清有些懵，看著我，似是在疑惑為什么我站不起來，我心中苦笑，她確實都不知道，高中那件事她自然也不會知道。

　　我低頭，是小腿斷開的部分有些發(fā)(fā)炎。

　　高二，被程快惡意放開的惡犬咬爛小腿，硬生生將皮肉撕下，剩下骨頭。

　　我接受不了事實，心理抵抗治療，以至于術(shù)(shù)后修復(fù)(fù)不好，導(dǎo)(dǎo)致現(xiàn)(xiàn)在隨時會發(fā)(fā)炎疼痛。

　　“既然你那么喜歡跪著，那你再跪一次吧?！?p>　　陸清在一旁幫腔，“當(dāng)(dāng)初為了我下跪，再下一次也可以啊。”

　　我不懂，明明之前說著男人膝下有黃金，而當(dāng)(dāng)我為了把她從火災(zāi)(zāi)中救出來，硬生生將后背燒破一大層皮，到現(xiàn)(xiàn)在后背還留著痕跡，也是那次讓我腿落下重傷。

　　來到醫(yī)(yī)院，醫(yī)(yī)生說救不了，患者受傷嚴(yán)(yán)重。

　　我看著陸清被燒的不成樣子，下跪不顧腿部流血，也不顧愈加嚴(yán)(yán)重的傷口，瘋狂磕頭求醫(yī)(yī)生救救她。

　　最后好險救過來了，經(jīng)(jīng)過幾次植皮手術(shù)(shù)，雖恢復(fù)(fù)不成原來的樣子，但起碼沒有毀容。

　　而我，卻在那次大火，因為被房梁砸到腿，小腿被迫截肢，而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陸清。

　　我想著，完好的那條腿，膝彎被重重一踢。

　　我拼命咬牙，妄圖支撐。

　　臺下坐的親朋好友，無一人上前幫我，都默許面前自己哥哥的舉動。

　　在他們眼里，哥哥程快是行業(yè)(yè)最為上進(jìn)(jìn)的，未來在金融行業(yè)(yè)只會蒸蒸日上前程似錦，若是因為一些小嘍啰惹怒了程快，反而得不償失。

　　更何況，程快欺辱的，只不過是一個他們認(rèn)(rèn)為，整天和尸體打交道的入殮師。

　　那一刻尊嚴(yán)(yán)消失，但心中復(fù)(fù)仇的種子，正瘋狂生長。

　　男人猛掐我的脖子，眼里是揮散不去的陰翳，“你，就該永遠(yuǎn)(yuǎn)當(dāng)(dāng)爛泥里的一條蛆，被家暴的就應(yīng)(yīng)該是你，你憑什么獲得那些我從未獲取過的東西，憑什么！”

　　我聽著，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緊。

　　我被逼出生理性眼淚，但還是頑強(qiáng)(qiáng)說出，“好啊，那我爸媽的命誰來還？”

　　4

　　我爸媽是如何死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當(dāng)(dāng)淚水落在對方手背，程快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收回手。

　　他話語刺骨，“你父母被人害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guān)系！”

　　我瞳孔睜大，捕捉到字眼。

　　我勉強(qiáng)(qiáng)起身，環(huán)(huán)顧四周，最后定在陸清身上，“離婚吧?！?p>　　“你說什么？”女人罕見表情有了波動，“你丑的要死，還跛腳，除了你，誰還會要你！”

　　我心中嗤笑，她以為，我還會像之前那樣，不管她如何惡語相向，我都無條件站在她那一邊。

　　我笑著，將手心價值百萬的戒指扔到地上，前所未有的高傲，“誰說人要依附愛情的，我自己，也可以走出自己的一片天?！?p>　　說完，我直接轉(zhuǎn)(zhuǎn)身，每走一步傷口都會扯痛一分。

　　身后程快笑聲刺耳，“就你還走出一片天，你這輩子，能走出你那片村口都算你厲害了，完蛋貨就是完蛋貨，永無翻身之地?！?p>　　臺下賓客和程快統(tǒng)(tǒng)一戰(zhàn)(zhàn)線。

　　大姨磕著瓜子，“要我說你們?nèi)齻€湊合過吧，陳蕭你要錢沒錢，要顏值沒顏值，腿還是跛腳，你程哥有錢，跟他混，有飯吃！”

　　我沒說話，只是心中諷刺，一群傻子。

　　難道我二十歲開始照顧陸清，對方忙于學(xué)(xué)業(yè)(yè)，而我難不成是天天帶她喝西北風(fēng)(fēng)？

　　5

　　車內(nèi)(nèi)，駕駛位，腦中循環(huán)(huán)著大屏內(nèi)(nèi)播放的旖旎視頻。

　　我惡心到想吐，車內(nèi)(nèi)男士香水刺鼻，一切都表示著在這個車上，曾發(fā)(fā)生的一陣顛鸞倒鳳。

　　車開動，我只覺一切有跡可尋，與她暢享著未來，而她從來不會在意，只捧著手機(jī)(jī)。

　　忽然，猛烈地撞擊，差點將我五臟六腑撞出來。

　　我勉強(qiáng)(qiáng)抬眼，卻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人目光觸及到我瞬間，眼淚便嘩嘩流，我不但疑惑她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也疑惑她與陸清幾乎完全相同的模樣，只是看起來老了一些。

　　她一遍遍說著對不起，我下車，查看她的傷勢，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她身上完好無傷，我在車內(nèi)(nèi)都被剮蹭到一些。

　　愈發(fā)(fā)覺得詭異。

　　對方說著自己身上沒事，我便準(zhǔn)(zhǔn)備坐回車，對方卻猛地拉住我手腕，我回頭恰好看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我一驚訝，那戒指明明剛被自己扔到地上，為什么現(xiàn)(xiàn)在又出現(xiàn)(xiàn)在別人手上。

　　這個戒指，全世界只有一個，就被我拍賣下來。

　　我疑惑沒有維持多久，只當(dāng)(dāng)是她買的贗品。

　　隨后迅速坐進(jìn)(jìn)車內(nèi)(nèi)，和她對視一眼，她眼眶微紅，一我心中一陣煩躁，不知她在哭什么，迅速將車開走。

　　到家，親朋好友的電話已經(jīng)(jīng)快把我手機(jī)(jī)打爆。

　　都在勸我不要離婚，算盤子都要打在我身上。

　　畢竟我與程快不是親兄弟，若是三個人一起生活，程快的資金總能照應(yīng)(yīng)我一下。

　　可我連連發(fā)(fā)笑，一輩子蝸居在別人身上，也是給他們優(yōu)(yōu)越感了。

　　我彎腰，慢慢換掉義肢，切斷處已經(jīng)(jīng)有些紅腫潰瘍。

　　我表情淡定，熟練上著已上了無數(shù)(shù)次的藥膏。

　　傷口處壓迫痛，痛得我額頭冒出汗，我狠狠把著床頭柜，心中的恨意克制不住。

　　定好第二天去殯儀館上班時間。

　　睡意朦朧，隱約看到一個逼近的身影，和晃過的戒指反射的光。

　　再睜眼，天已大白，我晃晃腦袋，新訂購的義肢還未到，我看看時間，干脆沒有戴義肢，正好放松一下腿。

　　殯儀館離家很近，我拄著拐杖，慢慢走到門口，進(jìn)(jìn)入館口，鋪面的肅穆寂靜，零星幾位家屬站在擔(dān)(dān)架邊。

　　上面是逝者。

　　我負(fù)(fù)責(zé)(zé)為逝者整理最好的儀容，也是做和家屬最后的道別。

　　人生生老病死，無非這幾種，唯有看淡，方可化解疼痛。

　　逝者死于救溺水之人，最后反被溺水之人壓入水中，導(dǎo)(dǎo)致現(xiàn)(xiàn)在逝者巨人觀嚴(yán)(yán)重。

　　我正要先做清潔環(huán)(huán)節(jié)(jié)，忽然館外一陣吵鬧。

　　“無良入殮師還我女兒命！”

　　我抬頭，一個老太氣勢沖沖朝我走過來，吹鼻子瞪眼，“就是你給我女兒弄遺體修復(fù)(fù)是吧！因為你！我女兒臉什么都沒修復(fù)(fù)，巨人觀沒修復(fù)(fù)好就給我火化了，還沒經(jīng)(jīng)過我的同意！”

　　說著她就要上前推我，唾沫星子噴我一臉，現(xiàn)(xiàn)場一片混亂。

　　混亂之中，我失去平衡，只能暫時后背倚在桌子。

　　逝者家屬言辭委婉，但我也能聽出話的意思。

　　”孩子，送孩子最后一程，你也能理解父母的心吧，我們還是，想選一下其他入殮師。“

　　我理解，點頭過后，余光察覺到一抹身影。

　　陸清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眼睛定在我空蕩蕩的褲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