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是說，溫大人選了我？”

　　李池的眼睛頓時溢滿光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頭，掩蓋臉上的驚訝。

　　“嗯。這幾日也多過去探望探望，和溫大人熟悉起來。”

　　李池覺得有些飄飄然，胡亂行禮出來。

　　他往溫清晏休養(yǎng)的院落走，撞上了周佩。

　　“周將軍。”李池瞥到周佩表情不好。

　　“啊你來了。那什么季禾累了，你明天再來吧。”

　　這回輪到他自己表情不好看了。

　　周佩一直都覺得這孩子對溫清晏有些不同的想法，再怎么說也是恩人，不足為奇。只是，按理來說，李呈弈甚至自己也夠得上這個身份，甚至?xí)r間更加長久。

　　周佩突然像意識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她點明要你陪著出訪，你們有的是時間相處。”他輕輕拍了拍李池的肩膀。“雖然是累活，不過啊，她下次應(yīng)該會點別的小孩。畢竟她還挺擔心新人被欺負的。”

　　李池迷惘起來，他有點不明白周佩為什么要說這個。不過，他確實有點不高興。

　　第二日下了訓(xùn)，他又去了溫清晏的院落。這次是難得的，只有自己。

　　溫清晏沒有那么虛弱了，孤零零坐在榻上，思考著什么。

　　她想起昨日的質(zhì)問。

　　“你什么意思？”周佩不再吊兒郎當，微微勾起的嘴角有著不同尋常的瘋狂。

　　“你早就想叛變？”傍晚時分，日光不甚明朗，未點燭火的室內(nèi)，周佩的臉影影綽綽。

　　“怎會。我不是你親自招安的人嗎？不放心我？”他慣用問句，顯得有種溫柔的狠厲。

　　“好歹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她眼看著周佩走近，不知是否室內(nèi)昏暗，她總覺得距離沒有縮短。

　　“你臨走前，我去找你，你不是已經(jīng)同意把我調(diào)回京城了嗎？”他一副理所當然，重新坐下，“所以我馬上集結(jié)隊伍開始行動，沒幾天就上路了。”

　　“我后來讓人送信過來，你還在此處，路上也沒有大型軍隊。”

　　“我在后方，陪著阿蘭處理事情。最前頭的部隊是李池他們領(lǐng)著，年輕人比較有沖勁。”

　　“至于為什么沒看到……我們大部隊走的另一條路，雖然遠，但是沒有天塹大河，大家都好走些。”

　　溫清晏皺著眉頭，覺得太過碰巧。

　　“我當時也說了，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不怕被當做叛軍中途絞殺。”

　　“我還在這呢，而且你不是讓我速來嗎？前邊的隊伍就輕裝上陣提速了。”

　　……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你反悔了？”周佩看過來，語氣輕松，仿佛閑談。

　　“……沒有。隨便問問。”溫清晏回避著，閉上眼。“我累了。”

　　周佩笑了，關(guān)心了幾句沒有回應(yīng)，自知自討無趣，便走了。

　　“溫大人，末將李池，不知大人現(xiàn)在可否見客？”

　　她聽到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季w和現(xiàn)實絞在一起，她有些腦脹。

　　“進來吧。”

　　李池束手束腳地進來，只有兩個人的內(nèi)室，他有些不適應(yīng)。

　　“……多謝你那日相救。”她讓李池坐下，還是不忍心對孩子說些什么試探的話。想來他們知道的也不多。

　　而且，李池總讓她想起王琦。都是少年人，還是有不少相似之處的。

　　“不不不，大人也救了我，我本該做的。”他還是不適應(yīng)被夸贊，氛圍再次冷下來。

　　“舉手之勞，不足為道。”溫清晏笑了笑，“他們和你說了嗎？如果順利，我想讓你陪我去王昭穆那里。”

　　雖然有預(yù)料溫清晏會提，只是這句“我想”，的的確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我應(yīng)該先問過你的意見的，現(xiàn)在這樣先斬后奏不合禮數(shù)，對不起啊。”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說就行，他們會重新安排人給我的。”

　　本來就想去，現(xiàn)在那么一說，更想了。李池看著她明眸善睞的淺笑，更加心猿意馬。

　　他感覺胸口癢癢的，像被蟲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撓著。更要命的是，這種蟲子還有長長的鉤子，勾住喉嚨和腦子，讓他講不出話。

　　“我不認得幾個將軍，又想著得是個那邊也不認識的新人才行，就覺得是你才行。”

　　李池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強烈的，非他不可的對自己的需要。被認同的興奮感潛滋暗長。

　　“我，我我很愿意！我會努力的！”

　　溫清晏噙著笑意，看著面前單純的孩子。

　　對周佩和李呈弈都不放心，所以一只羔羊才是最好的選擇。和煦的笑容下，是溫清晏麻木不仁的心和依舊虛弱的身體。

　　不可能不防備的。合作談成，然后路上強迫自己承認他是正統(tǒng)再殺掉自己，把這個罪名強加在王昭穆身上，如此，他對王昭穆打或不打都是正道。

　　這種賣主求榮的人，這種事情信手拈來。

　　她斂了僵硬的笑，低頭避開李池的眼神。

　　這種虛與委蛇的生活，她早就習(xí)以為常。

　　“大人是我的恩人，讓我還能活著。所以，大人想讓我做什么，我都會去的。”

　　李池沉默了半天，最后青澀地描述著自己的心意。

　　他好不容易敢抬頭看向溫清晏，對上他收了笑意的臉上，閃過驚詫。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溫清晏找回自己的聲音，還是不知所措的回答。

　　“季禾你要不要吃點心……”程如蘭恰到好處的闖入讓溫清晏沒那么手忙腳亂了。

　　“李池也在啊，要不要一起吃，很好吃的。”程如蘭提著兩盒點心進來，直接打開，甜膩的香氣盈滿房間。

　　“小李將軍一起吃吧？”

　　“……多謝大人，多謝程夫人。”

　　程如蘭看著乖乖吃東西的兩個孩子，莫名有種幸福感。

　　等人都散去，房間歸于沉寂，一切重新回到溫清晏熟稔的自在。

　　她吃得多，現(xiàn)在有點犯困。

　　李池……？

　　她對這個人擁有奇妙的感覺。

　　他對自己說的話，總是簡潔明了。

　　溫清晏不再想，陷入夢鄉(xiāng)。

　　她時常覺得，夢境顛倒。現(xiàn)實若夢，而在夢里才是真正的清醒。

　　一直占據(jù)夜晚的父親、母親、表姐、王琦……

　　可是今夜，是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