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小巷往河邊走去,江云安跟在三夫人身后,滿目歡喜又滿心籌措,他不知道兩人再一次相遇,是否還能再續前緣。
一路上,男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三夫人的背影上,試圖想要從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姿里,尋回曾經的親密無間。
來到河邊,微風輕拂,河水泛起層層漣漪。三夫人停下腳步,看著潺潺流淌的河水,許久才緩緩開口:“大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本以為曾經的往事早已如煙飄散,卻不想今日,還能與你在此地重逢。”
話末,三夫人轉過身來,神色復雜地看著江云安,靜心等待他的回應。
“你果然是她……”江云安激動地說道:“茵楹,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我知道當初我不辭而別,讓你受盡了委屈和痛苦,我確實辜負了你的一片情意。可是,我是有苦衷的,當年家父安排了親信當街將我擄走,并且強行把我綁回了姜國,嚴加看管,家中族老們逼迫我考取功名,等到三年后,我奉詔出使梁國,我去尋你,可是你早已人去樓空,這么多年來,我對你的感情從未放下。”
時過境遷,眼前人的解釋早已不再重要,三夫人黯然一笑:“大人,這么多年過去了,很多事情早已改變,如今的我已是他人婦,只想好好與相公平靜生活,今日一面,就當是緬懷過去的年少無知,茵楹與大人就此別過,從此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說罷,三夫人便轉身欲走,江云安心口虎疼,大急之下,男人下意識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三夫人的衣袖,急情說道:“茵楹,我忘不了你,你是我今生最愛的女子,為了你,我一直未娶。”
聽他此言,三夫人的身軀一僵,腳步停住,原本掩飾很好的眼眶瞬間紅了淚。
這么多年來,她曾努力想要讓自己忘卻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可是年少輕狂的真摯感情又如何能夠輕易消逝呢,多少個夜晚,她曾酒醉夢中,夢到了當年的安郎來迎娶自己,可是夢醒之后,一切成空。
與君再次相遇,卻已然是物是人非,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當年的妖艷舞姬,而是洛家三夫人。有夫君,有女兒,有外孫子的牽絆,兩人早已陌路,縱然心中再有真情,也不可能像從前那般灑脫自在。
“大人,聽妾身講一個故事可好?”三夫人緩緩回頭,眼中含淚,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
看著心愛的女人這般模樣,江云安心中一揪,生怕惹惱她不開心,連忙松開女人衣袖,連連點頭道:“茵楹,你說,我聽著。”
女人深吸一口氣息,沉淀了一下情緒,這才從容開口:“曾經有一個美麗的舞姬,她愛上了一個俊俏的書生,兩人相愛,用情至深,并且在月老殿前許下了相伴一生的誓言,可是命運弄人,有一天書生突然消失不見了,毫無音訊,舞姬心急如焚,四處尋找,卻苦無結果,那段日子,舞姬日夜流淚,借酒消愁,一顆芳心被徹底撕裂。”
回顧過去,三夫人的眼角堆積著重淚,但她硬是沒讓一滴眼淚流淌下來:“后來,舞姬遭遇了生命里最巨大的變故,在走投無路之下,是一位善良的商賈向她伸出了援手,愿意納她為妾,給了她一個家,這么多年了,她的夫君從不提及她的過去,夫家上下十分尊敬她,并且衣食無憂。所以,是她現在的夫君為她撐起來一片藍天,給予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而如今,那位舞姬只想守護好現在的家人,平靜地度過余生,就算與當年的情郎再次相遇,也不會與書生再續前情,因為緣分已經盡了,歿了。”
最后兩字,語重深長,算是對現在江云安的一種回應。
這個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分明就是江云安和三夫人的過往,男人焉能不明白她的用意,今生兩人再無可能,這一刻,心如刀割。
沉默……良久……
江云安含淚,眼神痛苦:“茵楹,是我對不住你,讓你經歷了這么多苦難,若是時光能夠倒流,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承受半分委屈,可是……”
可是已經流失的歷史無法復回,哽咽,難受的情殤無法述說,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徹底失去了愛人。
“大人,”三夫人不忍看他難過,背過身去,雙手在懷中握緊,絕道:“情緣已斷,今生不能與君再相見,珍重。”
話落,三夫人快步朝著不遠處的轎子走去,每行一步,都用盡了自己全身力氣,她不敢停留,不能回頭,她害怕自己會心軟,懼怕內心深處深埋的情感會突然爆發,她不能讓自己陷入瘋狂。
可是身后的那個男人,確實是自己今生的至愛,他是茵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自己在最純真的年華里,全心全意的愛戀。
望著那道熟悉又仿佛隔了千山萬水的背影,江云安滿心絕望,他不敢挽留,因為他知道這一世,在兩人之間有著一條難以愈合的傷痕,縱然心中有萬般不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果然,在錯的時節,遇到了對的人,結果十分腐心。兩個相愛的男女,在各自最美的年華里,相見恨晚,日夜相伴。原本以為會一直情深似海的幸福下去,卻不想世事無常,終是敗給了現實。
遺憾前情,兩心茫茫,縱使在人海之舟再度相逢,卻已然是滄海桑田,歲月倥傯。縱然心有不甘,即便相思成疾,也只能把一生最深重的思念和真情都埋進流年,后會無期,此生不負,唯有月下相擁一笑,驚鴻露雪,心紛飛。
落寞孤寂,失魂回到行館,江云安面色暗沉,氣場壓抑。
酒足飯飽的江洪一邊用細簽挑著牙縫,一邊大腹便便的走進叔父居住的廂房,一進門第一句話便是:“叔父,侄兒確實喜歡那個美人,叔父得幫幫侄兒想想辦法,把她弄到手。”
江云安抬眼,冷冷地瞥了江洪一眼,沒有溫度的說道:“喜歡就搶過來。”這句話既是向著親侄子所言,同樣也是對著自己的心里訴說。
聽了叔父這句話,江洪先是一喜,但隨即又面露難色:“叔父,她是別人的愛妾,上次就搶過一回了,結果被人家夫君尋上門來,好事被攪和黃了,她夫君挺厲害,侄兒打不過。”
江洪的這一席話,好像影射到了江云安的內心世界,他冷哼一聲,眼神里閃動著陰鷙的氣息:“那叔父就逼梁國將美人送上。”
江洪一聽,臉上立刻展現出諂媚的笑容:“叔父英明,侄兒就等這一句話了,哈哈哈,還是叔父最疼侄兒了。”
多年的官場生涯,讓江云安早已沒了當初少年郎君的仁善之心,唯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陰狠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