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尾巴還拖著夏末的悶熱,宋司琛剛把帆布包甩到肩上,就撞見宋海江正佝僂著背,小心翼翼地扶著宋煥生往門外挪。老人穿了件月白色的綢子褂,袖口整整齊齊卷到小臂,只是左腿落地時總帶著滯澀的停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得讓人心懸
“爺爺,你也出門?”宋司琛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分。他記得有次幫宋海江收拾儲藏室時,翻到過一沓泛黃的病歷,“股骨頸骨折后遺癥”幾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打他有記憶起,宋煥生的活動范圍就沒超過院里那棵老石榴樹
宋煥生的拐杖“篤”地戳在青石板上,黃銅包頭在日頭下閃著冷光。“你沒告訴他?”他猛地轉頭看向宋海江,喉間的氣音里裹著冰粒,比三伏天的井水還要涼
宋海江的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汗衫,忙把宋煥生往自己這邊帶了帶:“爸,我說過的!小琛這孩子準是約了同學——”他飛快地朝宋司琛眨了眨眼,眼角的皺紋擠成了團,“再說黎家那邊有我陪著您去就行,犯不著讓孩子……”
“宋煥生拄著棗木拐杖站在門邊,杖頭在青石板上篤篤敲了兩下,渾濁的眼睛里陡然冒出火氣“瞎說!”他猛地抬高聲音呵斥宋海江,拐杖又重重頓了頓,杖尾的銅箍撞出悶響
“就算他們忘了,老頭子還記得,以后你也要記得,當時可是說好定親的”說到后半句,他肩膀垮下來,拐杖斜斜支在門框上,手卻還緊緊攥著杖身。皺紋堆里的目光飄向遠處的田埂,聲音低得像被風吹散的絮:“這事是祖輩成的蔭,本來在我那時就可以了結……害”最后那個字混著一聲嘆息,驚飛了門楣上棲息的麻雀
宋家祖上原是書生,與黎家的淵源便始于那一代。當年書生為黎家指明生路,后書生遇山匪,幸得黎家出手相救。一來二往,兩家漸有往來,更在情誼漸濃時,許下了一段姻緣,讓這份始于恩義的緣分,以親緣的形式延續下去
至于為什么偏偏是姻緣,宋家是因為當時家道貧困,底蘊尚未深厚,一些固有的觀念影響,綁定關系的支持是必要的,所以對于宋家而言定姻緣是好的
黎家這邊則是為更改自己家族的地位,到了現代社會就愈發想要安安穩穩的狀態,還有就是自家女兒命短,科學無法解釋那便只能相信玄學,嫁福氣之家,這是當年混不吝的算命先生給的破局之法
千老醫者仁心,福氣環伺,黎洛淺養在千老膝下不急著接回;宋家書香門第,是戰爭時期教書育人的第一批,福氣滿園
宋海江擔心宋煥生情緒傷了身子“爸,是我說錯話了,宋黎倆家定會……”
“我去,我去”宋司琛的態度令宋海江琢磨不透,疑惑看他。宋司琛根本不在意宋海江的視線,展示自己的這身穿搭“爺爺,爸,你們看這身衣服怎么樣?”
宋煥生則是欣慰,不住地點頭,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