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人許是沒見過這畫面,紛紛側目而視。
“阿姊……你放我下來吧……”
長這么大從未被人用這般眼神瞧過,許昭君臉紅到了耳根子,用袖袍遮著臉小聲開口。
適才上山時,因常年在府邸不曾鍛煉身子,許昭君行至半途不慎崴了腳,腿還抽筋了。
她本想在那等著,喊侍女去找人來接自己下山,不想謝安瀾竟撩起衣袖,硬生生把她帶了上來。
“前面便是云頂觀了,道觀常備基本藥材,等下我幫你看下腳傷,不必拖到下山。”謝安瀾沒放手,反倒往上顛了顛,快步朝著道觀側門走去。
“不行,太多人看了……”許昭君拽住謝安瀾的衣角。
“還有個更多人看的。”
謝安瀾瞥了眼身后被四個人抬上來的的軟轎,把許昭君放到后庭小院的屋中,與小道童要來跌打藥給許昭君上了以后,又給她遞來一盞熱茶:“此地清凈,你好生歇息。我把道經給了道長后便來尋你。”
“阿姊不去聽大師講道了嗎?”
“你的腳傷要緊。”
許昭君一愣,有些局促地絞起衣袖:“對不住……是我拖累阿姊了。若早知如此,我便不跟來了……”
“無妨。”
她修道奉行無為而無不為,從不強求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么……
等把那些上劍不練的人給逐一清算了再說。
“喲,我當是誰這般不知禮數擅長道士齋堂,原是一個不知出身何處的鄉野道姑啊,怪不得進了云頂觀便虎頭虎腦來了后院。”一道聽著嬌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兩人側頭齊齊看去,來人身形高大,穿金戴銀,略有些泛黃的皮膚上抹著一層厚厚的脂粉,一雙小小的吊梢眼正沖她們彎起,遠遠瞧去好似個梨園出來的伶人。
“大膽,見了隆安郡主還不快跪下行禮!”旁邊的侍女攙扶著這女娘,仰著下巴倨傲地盯著她們。
謝安瀾瞥了一眼最先說話的那女娘,腦中閃過這樣一幅畫面——
河流湍急,頭頂厚冠,錦袍加身的她在水面起起伏伏,不斷伸手掙扎。
但最終,那只手還是隨著主人一并沉了下去。
……
“阿姊?她是何人?”許昭君沒見過這樣兇巴巴的女娘,忍不住拽了拽謝安瀾的衣袖輕聲問。
謝安瀾回神,壓低聲音道:“她是燕北王和燕北王妃的嫡長孫女,慕容薇。自幼長于燕北,直到燕北王夫婦封了爵,才過上了好日子。”
原來也是王公貴胄。
許家注重禮儀,許昭君聽得對方身份,便站起來同謝安瀾一并微微拜過,謝安瀾正要帶著道經離開,忽然被慕容薇攔住了去路。
“不是都說平康侯乃陛下眼前的紅人,恩賜不斷,常惹得朝臣非議,還說陛下有龍陽之癖,怎的侯夫人穿得如此寒酸,還不如我家婢女當季裁的裙裳好看。
莫不成平康侯與侯夫人情感不和,連一件裙裳的錢都不肯給侯夫人?”
慕容薇上下打量著謝安瀾身上的穿著,忍不住面露幸災樂禍之色,
“我莫不是說錯話了吧,侯夫人莫要生氣啊。”
“郡主尚未出嫁,張口閉口議論他人宅邸私事,還敢非議陛下,若真論不知禮數,當是郡主了吧。”謝安瀾還沒開口說話,許昭君便忍不住了,當即開口,
“郡主非議陛下和平康侯,若被其他人聽去,就不怕掉腦袋嗎?”
慕容薇頓時變了臉色:“你又是哪家女娘,休要渾說!”
“家父信安君,我自幼熟讀孔孟之說,更隨家父習三千禮數,雖不喜條條框框,卻也曉得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郡主若不想日后惹來麻煩,還是少說幾句吧。今日我與謝家阿姊還有要事,便不與郡主閑叨了。”
許昭君最不喜歡和這樣的人虛與委蛇,說罷后連禮數都行的匆匆,便要拉著謝安瀾往外走。
可她忘了自己還傷著腳,一走便是鉆心剜骨的痛,痛得她齜牙咧嘴起來。
謝安瀾眼疾手快,伸手再度將人打橫抱起,路過慕容薇時頓住腳步,側頭瞥了她一眼:“我觀郡主印堂發黑,恐有禍上身,郡主近來還是少出門吧。”
上一世燕北王妃和她結梁子那會兒,慕容薇已經嫁出去了,她只見過幾面。
不想重生一遭引發這么多變故。
但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謝安瀾將背簍里的道經交付給聞聲而來湊熱鬧的一眾小道士,抱著許昭君離開后,慕容薇后知后覺回過神來,氣憤的原地跳腳。也不裝斯文了,插著腰破口大罵——
“謝安瀾你個鄉野來的道姑子敢詛咒本郡主?!生了張破嘴不會找地方使是不是?我&*……%¥#——”
旁邊的道童們目瞪口呆。
這一頓鳥語花香……可真開眼。
慕容薇罵了一陣后終于解了氣,旁邊的侍女趁她喘氣的功夫問:“郡主,我們可還要求平安符?”
“求,走。”拿來水囊仰頭灌了兩大口,慕容薇理了理頭冠,轉頭離開。
……
兩人下山后,謝安瀾喊來許昭君的侍女,把她攙扶上車后叮囑她們先回皇城,許昭君忍不住問:“阿姊不回去嗎?”
“我回去取些東西。”
又徒步上山后,來云頂觀的人都已經聚集在大院聽高人開壇傳道了。
她站在門外旁聽了一陣,便轉身去了另一處院子。
院內有幾位道童正在比試劍法,看到謝安瀾走來,齊齊同她作揖:“見過師姐。”
小時候謝安瀾跟著師傅造訪云頂觀的道長,見過這幾個道童,常書信往來。
今日她來,除了聽高人傳道解惑,更是想看看老道長。
師傅故去后,三清觀里的人走得走散得散,到后來只剩下了她一人。
那時她餓的把后山都要吃禿嚕皮了,便是這位老道長常常接濟她,才讓她磕磕絆絆活到了十六歲。
再然后,便是被那小瘋子截回家了。
作揖還禮后,謝安瀾問:“老道長可在?”
“師傅出門游歷去了,師姐來得晚了些,若早幾日來,還能同師傅見上一面的。”其中一人道。

臨闌夜
我現在也是超級佛系的,感覺順從心意以后哪怕是碰見水逆也覺得無所謂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