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令牌之后,年過花甲的孔三身上氣質(zhì)(zhì)陡然一變,與之前為蠅營狗茍過小日子的市井小民面孔截然相反,尤其是那一雙原本渾濁的眼眸,此時(shí)卻被冷厲所取代。
“奴才孔桑見過尊使?!?p> 真名孔桑的店掌柜單膝跪地,頭顱微微下垂。
趙沁影收起桌上的令牌,淡淡的看了一眼單膝跪地的天醒樓蝶子,又看了一眼精致的桂花糕,平淡說道:“倒是隱姓埋名出了一門好手藝,日后便是不再當(dāng)(dāng)天醒樓的蝶子,日子也多半差不到哪去?!?p> 孔桑心頭一顫,連忙應(yīng)(yīng)道:“尊使謬贊了,孔桑的一切都是天醒樓所賜,孔桑生是天醒樓的人,死是天醒樓的鬼,此話若有半點(diǎn)(diǎn)違心,天誅地滅。”
趙沁影不置可否,她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聽說武王宮的世子殿下也到過你這,買過你做的桂花糕?”
孔桑才起身,聽到這句有誅心嫌疑的話,當(dāng)(dāng)即又跪了下來,一時(shí)間不知該作何辯解才好。
好在這位身形似仙的尊使大人并沒有為難他太久,很快便放過了這個(gè)話題,她輕聲說道:“根據(jù)(jù)這些年來天醒樓收集到的密報(bào),發(fā)(fā)現(xiàn)(xiàn)霸陽城以及霸陽城附近一帶,每隔一段時(shí)間便會(huì)有境界高深的修武者神秘失蹤,即便后面有找到部分,也都是一具具尸首,且都讓掏空了心肝,關(guān)(guān)于這個(gè),你一直身在霸陽,總該是知曉一些吧,說說你的看法?!?p> 孔桑站起身子,微微躬身,輕聲道:“尊使所言,奴才的確知曉一些,雖說也曾仔細(xì)(xì)查探過,但始終沒能查個(gè)水落石出......”
孔桑忽然微微停頓,抬眼看向趙沁影,低聲道:“不過奴才也并非是一無所獲,將這些年所有的此類案件串聯(lián)(lián)起來,奴才大膽推測,此事多半與武王宮有干系?!?p> 趙沁影隨手掰下一小塊的桂花糕,輕輕放入惟帽后的口中,桂花糕入口即化,香氣彌漫,甜度適宜。
孔桑見尊使的架勢,顯然是愿意聽他繼續(xù)(xù)往下說,還有就是很喜歡他親手做的桂花糕,孔桑這才徹底放松心弦,繼續(xù)(xù)說道:“三年前,奴才曾趁著一場夜雨跟蹤一個(gè)可疑之人潛入到武王宮中,繞了大半個(gè)武王宮,直到后進(jìn)(jìn)到了一座偏僻荒院里頭,奴才本也想著繼續(xù)(xù)跟蹤,卻被忽然出現(xiàn)(xiàn)的一個(gè)白發(fā)(fā)老魁給攔住,還差些敗露了身份?!?p> 趙沁影平靜道:“所以你后來便用心良苦的讓你的孫子主動(dòng)離開此處,到南宋的皇鳥書林去?”
孔桑并不否認(rèn)(rèn),點(diǎn)(diǎn)頭道:“奴才心里清楚,既然做了天醒樓的蝶子,此生就注定不能娶妻生子,那臭小子雖說沒有我孔家的血脈,但在奴才心底,他便是我孔桑的親孫子。”
趙沁影淡然一笑,說道:“孔老不必緊張,沁影并非跟樓主那般不好講話,只要你不誤了天醒樓的大事,就沒有人會(huì)攪擾你的天倫之樂。”
根據(jù)(jù)天醒樓嚴(yán)(yán)苛規(guī)(guī)矩,在樓主及樓主親信面前必須以奴才自居的孔桑,在聽到趙沁影的溫言暖語之后,先是微微愕然,緊接著便不禁有些紅了眼眶。
這并非是孔桑的惺惺作態(tài)(tài),而是發(fā)(fā)自肺腑的感動(dòng),以前他孑然一身,之所以完全聽命于天醒樓,完全是因?yàn)櫧炔壞靡殉蔀榱巳思業(yè)吶牛僬哌€被強(qiáng)(qiáng)行吞服下了只有天醒樓才有解藥的毒藥,若是聽話,便可每半年拿到一次解藥,只不過這些解藥的量遠(yuǎn)(yuǎn)達(dá)(dá)不到徹底解毒的效果,撐死也就是再將體內(nèi)(nèi)的奇毒壓制個(gè)半年,半年之后還是得再次求解藥,否則便會(huì)毒發(fā)(fā)身法,死相慘不忍睹。
可自打一次大雪天在店門前撿到了一個(gè)棄嬰,并親手將其撫養(yǎng)(yǎng)成人后,有了牽掛的孔桑從此便多了一個(gè)在世間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這些年他不辭辛勞的賺錢,想要置辦一座帶庭院的宅子,真正目的就是想給孫子孔天干一個(gè)真正的家,看著他娶妻生子。
得空的時(shí)候,孔桑時(shí)常會(huì)忍不住幻想往后的日子,想著一家人在庭院中歇涼吃桂花糕,曾孫則黏在他的跟前鬧著要出門給他買一串糖人。
想著想著,孔桑便會(huì)不由自主的傻笑,這一幕若是被他的孫子孔天干撞見了,少不了要被沒大沒小的嘲笑打趣一番,說老爺子多半是想隔壁巷子的黃大嬸了。
孔桑有些哽咽的說道:“尊使折煞奴才了,奴才萬萬受不起孔老這一尊稱?!?p> 趙沁影點(diǎn)(diǎn)到即止,也不繼續(xù)(xù)在這上面客套,她聲音轉(zhuǎn)(zhuǎn)為嚴(yán)(yán)肅的說道:“此番我來,是有一件艱險(xiǎn)的事情想讓孔老去做。”
孔桑雙手抱拳,鄭重應(yīng)(yīng)道:“請(qǐng)尊使盡管吩咐便是,孔桑萬死不辭?!?p> 趙沁影微微點(diǎn)(diǎn)頭,輕聲道:“今夜我要你潛入到武王宮的那座禁院之中?!?p> 孔桑雖說有了心理準(zhǔn)(zhǔn)備,但真正聽到這個(gè)命令時(shí),還是不由得心頭猛地一顫,不過他說到做到,依舊是斬釘截鐵的應(yīng)(yīng)承了下來。
趙沁影似乎猜到了對(duì)方的心思,她輕聲道:“我知道你心里所擔(dān)(dān)心的,你放心,有人會(huì)替你事先引開那個(gè)白發(fā)(fā)老魁,你唯一需要擔(dān)(dān)心的就是如何在半盞茶的功夫內(nèi)(nèi)成功撤出武王宮,你在里頭的時(shí)間若是超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外頭便徹底沒有接應(yīng)(yīng)你的人?!?p> 孔桑默不作聲的重重點(diǎn)(diǎn)頭。
緊接著,被天醒樓安排在霸陽城幾十年的暗棋的孔桑有些欲言又止。
趙沁影善解人意,柔聲道:“今夜你若是不能從武王宮活著回來,天醒樓會(huì)代你照顧好你的孫子,你不用擔(dān)(dān)心他會(huì)被天醒樓控制,我趙沁影向你保證?!?p> 孔桑當(dāng)(dāng)下不再多言,眼神視死如歸。
兩人皆是境界高深的強(qiáng)(qiáng)者,都第一時(shí)間便察覺到了有腳步聲朝著此處靠近,共有三人。
很快,三人便來到了桂花糕的店門前。
一個(gè)是面如冠玉但氣質(zhì)(zhì)略顯紈绔跋扈的年輕公子哥,另一個(gè)則是一身青衣背負(fù)(fù)古劍的年輕后生,最后一個(gè)卻是一身的邋遢,儼然是個(gè)道士。
年輕公子哥大踏步的走進(jìn)(jìn)店鋪,來到了頭戴帷帽的趙沁影對(duì)面,一屁股坐下之后很不客氣的從桌上拿起一塊對(duì)方方才掰剩下的桂花糕,丟進(jìn)(jìn)口中,一邊吃著桂花糕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感情趙仙子也喜歡吃這家店的桂花糕,巧了,本世子也喜歡,咱這算不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