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到了中元節(jié)(jié)。
九月桂子香外飄,禮尹府中的晴雨園,桂花開地極香極濃。
一大清早,有侍女匆匆跑進(jìn)來稟道,“小姐,托齊國商人買的雪蘭含芳脂到貨了。”
“真的?”
兩日前,三公主就命秦紅傳話,命王詩語早點(diǎn)進(jìn)宮幫忙,天未亮就起身的她聞言雙眼一亮,命道,“快快,給我。”
接過墨玉色的胭脂盒,迫不及待地便命侍女用銀勺挖了一小勺,然后傾倒在手背上。
為她細(xì)細(xì)地鋪開,頓時(shí)肌膚白如瑩玉。
看著鏡中的美人,王詩語嘆道,“真是清幽消魂,不作鉛華!怪不得子琰哥哥會(huì)喜歡女子擦這樣的胭脂。”
“小姐,今日這妝容,真是淡如蘭芳,美極了!”
為她梳頭上妝的一個(gè)侍女贊道,“哪個(gè)男子見了想必都會(huì)心動(dòng)。”
“佻兒這張小嘴越來越甜了。”
王詩語聞言摸著手中的玉盒,對著菱花鏡低頭癡癡一笑,“只要他一人能因此多看我一眼,我就知足了……”
佻兒將一件層層疊疊的雪玉蘭花的清雅華裳對她展開笑道,“小姐,要不今日就穿這套蘭花玉裳裙吧,既典雅清新,又美麗脫俗。”
“會(huì)不會(huì)太出彩了,萬一蓋過三公主的風(fēng)(fēng)頭可不好。”王詩語眉頭輕皺地看著佻兒手中的華裳遲疑道。
“佻兒前兒就跟秦紅姐姐打聽過了,三公主已經(jīng)(jīng)連日命人趕制了一套羽衣霓裳,想必華麗萬分,小姐就不用擔(dān)(dān)憂。”佻兒身為心腹丫環(huán)(huán),哪能不知自家小姐每次去赴三公主的約都要謹(jǐn)(jǐn)慎謹(jǐn)(jǐn)慎再謹(jǐn)(jǐn)慎,生怕有一絲一毫過了,惹她不開心。
“嗯,就這件吧!”王詩語贊許地點(diǎn)頭。
待進(jìn)宮后,王詩語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此次中元宴不同往年,遍邀楚京上下高官氏族子弟。
小宴不是設(shè)(shè)在往年宴客的渚宮,而是設(shè)(shè)在紫煙宮中最神秘的藏(春)閣,一處臨近白龍?zhí)兜乃畧@,終年水霧彌漫,深藏在玉花園中,內(nèi)(nèi)部多水榭巧閣,還有奇珍異獸。
這園子建成至今,大抵只有楚王吳王妃羋昭進(jìn)過。
許多楚王的夫人美人曾經(jīng)(jīng)都想要一窺究竟,卻從來沒有機(jī)會(huì)進(jìn)來。
也不知三公主如何央求的,吳王妃竟舍得把最心愛的園子給她糟蹋,到讓她們這些公子小姐對這中元宴十分期待。
“詩語,今日頗有些不同。這是什么妝容,晶瑩水潤,真是好看。”
成晴晴等一眾小姐圍著王詩語,左右觀摩著她今日的妝容,總覺得從面上看她像是擦了層胭脂,卻又像沒有,但是肌膚瑩白光澤更勝往昔。
有一位特懂香的李小姐道,“詩語今日這香味,如蘭似麝,我以我聞過無數(shù)(shù)蘭香的鼻子,此香絕對獨(dú)一無二。”
“是嗎?”王詩語暗自竊喜。
不過即使是好閨蜜們,也不想讓她們知道了雪蘭含芳脂的秘密。
于是面上推托地說道,“都是佻兒這丫頭給我妝扮的,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佻兒這丫頭可真是一雙巧手,改日你把她也借我用用。”成晴晴拉著佻兒的小雙巧手笑道,身為女子沒有哪個(gè)不愛這些妝容服飾,眾女又圍著她說了好一回。
很是得了回臉的佻兒半含著腰肢,笑著低頭將此事應(yīng)(yīng)下。
************
“各家小姐到。”
玉霞殿中,有宮人進(jìn)殿通傳。
羋昭端坐在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五展鳳銅鏡臺(tái)前,隨意地向走進(jìn)的眾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催促著梳妝的侍女趕緊上妝,“快點(diǎn),時(shí)間都快到了!”
“是,公主。”一個(gè)侍女將一盒墨玉色胭脂輕輕揭開,一股似曾相識(shí)的幽香溢滿大殿之中。
“這蘭香味道真是獨(dú)特!”
懂香的李小姐走近討好地夸道,只是馬上輕咦了一聲,皺眉低聲自語道,“只是這味道怎么和詩語今兒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你們聞聞,是不是?”
她較真地拉過成晴晴她們,讓她們也聞聞。
“蘭香都是這個(gè)味道,你莫不是聞錯(cuò)了,味有相似,你話可不要亂說……”成晴晴聞了一下,卻馬上暗暗給她使眼色說道。
“胡說!”
耳尖的羋昭“啪嗒”一聲把手中的金簪扔到了說話的小姐臉上,頓時(shí)拉出一道血痕。
“我的臉……我的臉……”
才要說“不可能”的李小姐,頓時(shí)鬼哭狼叫地捂著臉尖叫道。,
“還有臉提!”秦紅上前,一巴掌當(dāng)(dāng)頭扇下來。
駁斥道,“此雪蘭含芳脂乃若敖公子送給我家公主的,整個(gè)楚國,只有我家公主這里才有。她一介小小禮尹之女,怎么可能有此貴重之物。”
可是聞言的王詩語和成晴晴雙雙色變。
王詩語是害怕,而成晴晴是不敢相信。
二女遙遙對視一眼,成晴晴在問: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用是這個(gè)香?
而王詩語只是一直搖頭,嚇傻在當(dāng)(dāng)?shù)兀翰皇牽皇欽嫻摹亓訴@么久的心思……
“把她給我押過來!”
羋昭那剛剛涂了艷紅口脂的唇瓣就像染了血一樣吐出尖利的女聲,響徹大殿,套著金甲的玉手輕挑著王詩語的下頜,上下打量著她這張溫婉秀麗的臉,“就憑羋凰都沒有資格的,連你也配!?”
“來人,把她給我拉出去喂白龍!”
“是,公主!”
劉嬤嬤走上前來,陰森的目光看著地上求饒的女子,仿佛在看著一塊新鮮的血肉。
蒼老的手一揮,就有幾個(gè)禁軍就沖了進(jìn)來。
“不要!不要!公主,詩語今日不是還有任務(wù)(wù)在身,不能死,到時(shí)萬一公主的大事出了紕漏怎么好……而且此事明顯是有心人栽贓,不然別說是這樣彌足珍貴的膏脂,詩語一介禮尹之女哪有機(jī)會(huì)得之……”王詩語疊疊搖頭。
頓時(shí)沒了世家小姐的尊嚴(yán)(yán),求饒地爬到她的腳邊抱住她的腿。
她不要做了蛇中餐。
她不要……
突然,她轉(zhuǎn)(zhuǎn)身指著站在大殿之中的佻兒說道,“是她!是她給我說這盒膏脂能讓我的肌膚瑩白如玉,還特意今日給我擦了!”
劉嬤嬤在羋昭耳邊耳語兩句,然后羋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佻兒,“把她給我拉下去!”
一隊(duì)禁軍沖進(jìn)來像是拖死物一樣將她拖了出去。
“救我……小姐……我不要喂白龍!”
佻兒回望著自家小姐,王詩語卻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任佻兒哭著求著被人拖了出去,卻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她。
良久,殿外傳來一聲慘叫。
“啊——小姐!不是我!——”
羋昭對著銅鏡撫了撫高聳的飛仙髻,嫵媚的眉眼帶煞,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詩語,眼底劃過一抹兇狠的利光,“今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給我掌嘴!讓她知道自己什么斤兩。”
兩個(gè)寺人捉著她的左右,一個(gè)寺人拿著玉板上前行刑。
“公主,我錯(cuò)了,我再也不敢了……”
啪—啪—啪!
……
“好了,去換個(gè)妝吧,不要耽誤了本公主的大事。”待到第三十下,羋昭終于開恩地說道,心底卻盤算著等今日事成之后再來徹底地收拾她。
王詩語屈辱地捂著高腫的臉頰,含著淚,叩首謝恩。
“詩語謝公主不殺之恩!”
眾女見之齊齊變色,尤其成晴晴與王詩語關(guān)(guān)系最好,捂著嘴不敢相信,沒有想到三公主竟然為了一盒胭脂當(dāng)(dāng)場發(fā)(fā)作了兩位小姐,她們好歹都是名門貴女,卻被她當(dāng)(dāng)做奴婢打殺。
真是可氣!
聽說最近神龍發(fā)(fā)狂,吃了好多人。
今日若沒有姚兒做了替死鬼,詩語怕是性命難保。
由此,眾女再看向羋昭的神色就都變了,敬畏中帶著警惕和疏遠(yuǎn),萬不想再觸了她的霉頭。
“快放手,不要再牽著了!”
眼見快要到玉霞殿,羋凰擰眉掙扎著要從若敖子琰手中抽出被緊握著的手,與他拉拉扯扯地站在殿外,就見王語詩突然掩著袖子,捂著一張被扇的青紫的容顏,眼眶帶淚地奔了出來。
羋凰驚訝地道,“她這是怎么了?”
“我……”
王詩語的目光留連在若敖子琰身上,臉上又青又紫又紅。
此時(shí)什么異樣眼光都不顧了,只拿袖子遮著整張臉,不希望若敖子琰看到她這個(gè)樣子,粉飾太平地說道,“我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有點(diǎn)不舒服,現(xiàn)(xiàn)在去換個(gè)妝。”
“既然她不舒服,就隨她去吧。”
若敖子琰渾不在意地握緊了羋凰的手說道,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在那望著他的女子身上一眼。
“嗯,時(shí)辰不早,我們快進(jìn)去吧!”不想誤了今日的事,羋凰頷首催道。
“急什么,今日主角又不是我們,那么急干嗎?”
若敖子琰不樂意地看著身旁奴性到了骨子里的羋凰,偏偏就是不順?biāo)囊狻?p> “上次你也說不急,卻每次都叫人干等。駙馬,遲到可不是什么貴族公子的美好品德。”羋凰曼眸微瞪。
“本駙馬的美德天下傳頌,豈在乎你區(qū)(qū)區(qū)(qū)一人異見。”若敖子琰一臉不以為然。
羋凰無語問天……
王詩語捂著臉站在原地,望著若敖子琰冷漠的背影漸漸離去,連一個(gè)眼光都欠奉,還有二人打情罵俏的樣子。
抬頭瞬間對上眾人對她嘲諷不自量力的冷笑。
可她卻沒有機(jī)會(huì)辯解。
這事太巧了。
前日先有齊國商人在街上巧遇于她,不小心把此事說漏嘴與她,又恰好今日到貨。
她忽然明白今日這一切都是有人給她設(shè)(shè)套。
自己過往最愛仗著三公主欺辱于羋凰。
一定是她知道自己喜歡若敖子琰所以假借羋昭之手羞辱與她。
不甘的眼底劃過一抹決絕。
既然這樣,也休怪她了。
她得不到的。
“她”也別想得到。

誰與為偶
謝謝宿桐,妃止,野蟬狐,洛陽不羽的打賞,還有大家的推薦票票。還有此處qq閱讀上被隱藏掉的三個(gè)字是“藏(春)閣” 今天是除夕,為偶在此感謝今天除夕還在追文的親們簽到領(lǐng)(lǐng)取,謝謝,祝大家新年大吉大利,美人如花朵朵開,美男如云多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