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進(jìn)(jìn)展出乎意料的比預(yù)(yù)想的要順利太多。
首先,率兵離開(kāi)(kāi)的是首領(lǐng)(lǐng)扎德利亞,這使得蕪修城中的西荒士兵在北征軍出現(xiàn)(xiàn)在城下時(shí)(shí)顯得有些慌亂,沒(méi)(méi)能抓住備戰(zhàn)(zhàn)的最好時(shí)(shí)機(jī)(jī)。
其次,西荒善攻不擅守。雖然他們也知道現(xiàn)(xiàn)在這情況最好是固守城門(mén)(mén),但到底應(yīng)(yīng)該怎么固守,他們也是一知半解。專(zhuān)(zhuān)門(mén)(mén)抓了個(gè)(gè)城中守備來(lái)(lái)問(wèn)(wèn),守備面上托盤(pán)(pán)而出,實(shí)(shí)際上把重要的調(diào)(diào)度問(wèn)(wèn)題全藏在了地下。這使得城墻之下看起來(lái)(lái)熱鬧緊張,但效率卻奇低。
這種低效率表現(xiàn)(xiàn)在,當(dāng)(dāng)北征軍的云梯架在城墻之上時(shí)(shí),西荒人根本沒(méi)(méi)有多少金汁可用。而沒(méi)(méi)有金汁火油的阻攔,北征軍登上城頭的難度就大大降低了。
見(jiàn)(jiàn)狀,幾個(gè)(gè)將領(lǐng)(lǐng)都又驚又喜,更有將領(lǐng)(lǐng)直接進(jìn)(jìn)言:“將軍,要不,我們今日干脆不按計(jì)(jì)劃來(lái)(lái),直接攻下蕪修城得了。”
望了望城頭,張三花心頭計(jì)(jì)較了一番,微微點(diǎn)(diǎn)頭。
得到她的應(yīng)(yīng)允,幾個(gè)(gè)將領(lǐng)(lǐng)面上都是大喜,連忙叫了各自親衛(wèi)(wèi)去傳新令。
如果真要攻城,人手安排還得變一變。
安排在撞車(chē)(chē)周?chē)畝蓯侄嗉恿艘槐叮曹?chē)兩側(cè)(cè)還配有撞柱,伴隨著命令,一齊沖向了城門(mén)(mén)。
“城門(mén)(mén)那邊,快去派人守著!”
“不行,人手不夠。”
“人手不夠就讓那些東華人去。”
“那些東華人不聽(tīng)(tīng)話(huà)怎么辦?”
“把他們的家眷抓起來(lái)(lái),城要是破了就先殺他們!”
守城之際,幾只西荒的小隊(duì)(duì)從城樓上撤了下來(lái)(lái),直奔城中大戶(hù)和官員所在。劉拱看著這些西荒人闖入自家內(nèi)(nèi)院,要捉拿自家妻小,慶幸自己聽(tīng)(tīng)了世伯的話(huà),早做有準(zhǔn)(zhǔn)備。
不然今天怕還真是會(huì)(huì)讓他們得逞。
“大人,沒(méi)(méi)找到人。”
聽(tīng)(tīng)到屬下的回稟,西荒人還很桀驁憤怒地質(zhì)(zhì)問(wèn)(wèn)劉拱:“人呢,你最好乖乖地把人交出來(lái)(lái),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劉拱本就年輕氣盛,能忍到此時(shí)(shí)已經(jīng)(jīng)是用盡了涵養(yǎng)(yǎng)。現(xiàn)(xiàn)在見(jiàn)(jiàn)西荒人處境不妙還如此跋扈,他實(shí)(shí)在是不想在忍。
“要人,行啊,都出來(lái)(lái)吧。”
隨著話(huà)音剛落,從院中各處涌出了數(shù)(shù)十人,皆是手拿兵器,面色不善。
“劉拱,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劉拱冷笑一聲,眼中盡是仇恨,“要你命的意思!”
刀光血影,沖殺吶喊,劉拱自己也從護(hù)(hù)衛(wèi)(wèi)手中奪了一把刀,沖了進(jìn)(jìn)去。
若不是父親臨死前一再讓他莫要沖動(dòng)(dòng),他又要庇佑家小,他怕是城破當(dāng)(dāng)天就直接去和這些蠻子同歸于盡了。如今城中鄉(xiāng)(xiāng)紳已然達(dá)(dá)成契約,若有人遭遇不信,妻小家眷則有其他人一起照顧。他已然沒(méi)(méi)有牽掛,可以慷慨赴死。
相似的情景在城中多處發(fā)(fā)生,但有的人運(yùn)(yùn)氣好活了下來(lái)(lái),有的人卻遭西荒人反殺。可城中士氣已起,眾志成城要將西荒人趕出城外。
如此,人潮洶涌之下,有人混亂中開(kāi)(kāi)了城門(mén)(mén)也就不奇怪了。
城門(mén)(mén)一開(kāi)(kāi),西荒人懊惱的同時(shí)(shí)也松了口氣。這座城肯定守不住了,他們且戰(zhàn)(zhàn)且退,反而沒(méi)(méi)有束縛。
西荒人一旦放開(kāi)(kāi),城中的護(hù)(hù)衛(wèi)(wèi)完全擋不住,更不要說(shuō)(shuō)說(shuō)(shuō)普通的百姓了。他們一路殺到城主府,帶上搜刮的金銀珠寶,又從西城門(mén)(mén)沖了出去。
“將軍,可要截殺?”
張三花動(dòng)(dòng)了動(dòng)(dòng)手指,沒(méi)(méi)有馬上回答。
能在這么短時(shí)(shí)間內(nèi)(nèi)奪下蕪修城,這已經(jīng)(jīng)是意外了。追殺西荒士兵,并不是不可行。只是他們本來(lái)(lái)的目標(biāo)(biāo)就是收復(fù)(fù)蕪修城,現(xiàn)(xiàn)在還是抓緊時(shí)(shí)間休整的好。等那扎德利亞回過(guò)(guò)神趕回來(lái)(lái),又是一場(chǎng)(chǎng)硬仗。
明白這個(gè)(gè)道理的,還有蕪修城中本來(lái)(lái)的鄉(xiāng)(xiāng)紳士官。他們前去求見(jiàn)(jiàn)張三花,張三花雖然不耐煩應(yīng)(yīng)付這種事,但為了安撫他們還是見(jiàn)(jiàn)了。
可見(jiàn)(jiàn)是見(jiàn)(jiàn)了,話(huà)卻基本都被林越說(shuō)(shuō)完了。士紳們被張三花氣勢(shì)(shì)所懾,倒也沒(méi)(méi)人敢怪她怠慢。
本來(lái)(lái)是來(lái)(lái)表功,離開(kāi)(kāi)的時(shí)(shí)候卻領(lǐng)(lǐng)了新命,士紳們心頭多少有些不痛快。
“老周啊,你那金汁,可要多燒些才好。”
老周和說(shuō)(shuō)話(huà)這人向來(lái)(lái)不對(duì)(duì)付,此時(shí)(shí)只冷哼了一聲,又懟了回去。
“這就不勞你費(fèi)(fèi)心了。只是不知道你手下那批匠人,又能把城墻修到什么樣!”
士紳們離開(kāi)(kāi)后,又有兩人被帶到張三花面前。一人是西荒人打扮,傷痕磊磊地躺在木板上,已是出氣多進(jìn)(jìn)氣少。另一人被士兵押著,不過(guò)(guò)十五六歲,面上有驚恐,眼中有倔強(qiáng)(qiáng)。
張三花先看向那傷員。
“汪舒遠(yuǎn)(yuǎn)。”
“將軍。”
對(duì)(duì)于張三花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汪舒遠(yuǎn)(yuǎn)表現(xiàn)(xiàn)的有些激動(dòng)(dòng),他試圖爬起來(lái)(lái)給張三花行禮,卻是力不從心,只能竭力舉起右手,靠在了自己的左前胸。
“我會(huì)(huì)為你請(qǐng)(qǐng)功,你的家人,我來(lái)(lái)照顧。”
得了張三花的承諾,汪舒遠(yuǎn)(yuǎn)心里的石頭放下來(lái)(lái)。但因?yàn)樗閃訴@一口氣,他臉上雖然顯出笑容,目光卻漸漸渙散了。
有士兵上前檢查一番,對(duì)(duì)張三花垂下了頭。
“將軍,他已經(jīng)(jīng)去了。”
張三花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命人將汪舒遠(yuǎn)(yuǎn)好生安葬,又轉(zhuǎn)(zhuǎn)向了那少年。那少年原本以為自己殺了一個(gè)(gè)西荒人,正是自豪,此時(shí)(shí)隱隱覺(jué)(jué)得不對(duì)(duì),更加慌張起來(lái)(lái)。
為了使奪回蕪修城的計(jì)(jì)劃更有把握,北征軍需要一個(gè)(gè)人辦作西荒士兵前去報(bào)(bào)信。汪舒遠(yuǎn)(yuǎn)因?yàn)橛形骰娜搜},是最好的人選。當(dāng)(dāng)時(shí)(shí),他已經(jīng)(jīng)是個(gè)(gè)隊(duì)(duì)率,若是好生在北征軍中待下去,憑他的身手當(dāng)(dāng)個(gè)(gè)伍長(zhǎng)(zhǎng)也不是不可能。北征軍不懷疑他的忠心,只是可惜他的前程。
汪舒遠(yuǎn)(yuǎn)得了消息,為表決心自廢一臂。如此,就算他此行能安然無(wú)(wú)恙歸來(lái)(lái),也再無(wú)(wú)在軍中待下去的可能。
臨行前,有人交代汪舒遠(yuǎn)(yuǎn),若是打起來(lái)(lái),找個(gè)(gè)地方好好藏著,等攻破蕪修城,自有兄弟前去尋他。
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為了取信扎德利亞,汪舒遠(yuǎn)(yuǎn)出發(fā)(fā)后又在自己身上造了幾處傷,報(bào)(bào)了信后就直接昏迷了過(guò)(guò)去。西荒人給他大概止了血,就把他安置在一處小院里。
這小院正是那少年原來(lái)(lái)的家。
若北征軍沒(méi)(méi)攻破蕪修城,少年尚不敢妄動(dòng)(dòng),但西荒人已然敗走,想起家中慘死姊妹,少年溜回自家的院子,隨身帶著一把匕首。這匕首是大姐夫送他,還說(shuō)(shuō)過(guò)(guò)要教他打獵。
院里,西荒人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個(gè)(gè)昏迷的汪舒遠(yuǎn)(yuǎn)。
在匕首揮下時(shí)(shí),多年從軍的警覺(jué)(jué)使得汪舒遠(yuǎn)(yuǎn)清醒過(guò)(guò)來(lái)(lái)躲了開(kāi)(kāi)去。面對(duì)(duì)清醒的西荒人,少年雙腿打顫,卻是沒(méi)(méi)有放下手中的刀。
兩人對(duì)(duì)峙,汪舒遠(yuǎn)(yuǎn)試圖安撫少年,但少年只管冷笑一概不理。
一墻之外,西荒人在逃竄,北征軍在追逐,汪舒遠(yuǎn)(yuǎn)放緩了呼吸,努力積攢力量,慢慢站了起來(lái)(lái)。
若是平日,這樣的小子他一只手就能撂倒,只是現(xiàn)(xiàn)在······
摸了摸腰側(cè)(cè)的佩刀,汪舒遠(yuǎn)(yuǎn)對(duì)(duì)上少年小獸般兇狠的表情,嘆了一口氣。
現(xiàn)(xiàn)在,他只還有能力殺人。
雖說(shuō)(shuō)自斷了前程,但汪舒遠(yuǎn)(yuǎn)不想死。他家中還有一個(gè)(gè)妹妹,若是他沒(méi)(méi)了,妹妹誰(shuí)(shuí)來(lái)(lái)照顧。
可他的手放在刀柄,最終還是沒(méi)(méi)有拔出。
于是,他的體內(nèi)(nèi)侵入了冰冷的銳器,隨即是彌漫的溫暖和他早已習(xí)(xí)慣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