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門口,子默碰到了齊奚。齊奚是專程來找她的。她們在醫(yī)院邊上的飲品屋找了個位置。江宸跟子默商定,她們談完,再來接她。
坐下后她們一直沒說話,氣氛略冷。善于緩和氣氛的齊奚一時也不曉得該怎么來開場,但最后還是她先開了口。
“上次……謝謝你。”
子默一開始沒理解齊奚所指,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我不喜歡強迫別人做什么,你不愿意表明認識我,是你的事,不用謝我。”
“季饒一直不知道我知道你醒來的事,也不知道我先前去看過你,我們的關系……有些復雜,所以那天……才會假裝不認識你。”
“你是我醒來后遇見的第一個跟我沒有關系的人。我一直以為那時候真的遇見了可以談心的伙伴,想跟你做朋友的。沒想到,你竟然……”
“對不起!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知道你醒了。在那之前,有段日子季饒一直郁郁寡歡心不在焉,我以為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直到知道你醒了,才明白他為何會那樣。之后,我要假裝不知道你醒了,他則要在我和他父母面前假裝他已經(jīng)放下了……那時我壓力特別大,對未來很惶恐,稀里糊涂地就去了醫(yī)院。我承認,當時我是有點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樣了……”
“那你看過后的結論呢?”
“對不起。我……”
“你信不過他?”
“我是信不過我自己。”
“你是信不過我吧,覺得……我的存在會威脅到你。”
齊奚看了眼子默,算默認。
“他是個挺固執(zhí)的人,既然選擇了你,便不會輕易離開。”
“是挺固執(zhí)的。可有時候真希望他不要那么固執(zhí)。”
子默思量著齊奚的話。看她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大概跟季饒相處得不太順利吧,可轉念又想,順利不順利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橫豎是人家夫妻的事。但她再說話時語氣比先前柔和了些。
“你們……怎么認識的?”子默認識的季饒向來是不怎么主動交朋友的,女性朋友幾乎沒有。她很好奇齊奚是怎么跟他認識的。
“他畢業(yè)第一年的時候經(jīng)常跟他的教授——就是你那天見到的那位,坐我們公司的飛機出差,是那時認識的。”
“他不怎么主動跟人搭訕,那時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是。都是我主動找他說話。”
齊奚聽出了子默話中的意思,她是想確認是不是她主動的。反正也是事實,說了也就說了。她的直爽是子默未曾料到的,子默心里對她存了份敬意。
“他很悶,別人不跟他說話,他可以一直不說話的。不知道現(xiàn)在還是不是這樣?”
“現(xiàn)在還是很悶的,不過我不好判斷是否跟你說的還是一樣。”
“那你習慣嗎?”
“我的工作經(jīng)常要說話、跟很多人打交道,他的悶或許剛好調節(jié)了我的不悶。所以,還好。”
“你們是三年前結的婚?”
“準確的來說,是三年半前結的。”
“開心嗎?”
“如果你問的是結婚的時候的話,那時我是開心的。”
“他不開心嗎?都要結婚了,應該開心才對。”
“他……我不知道他那時候是不是開心的。”
他是不開心的,齊奚知道。可出口的那一瞬間她改了詞。子默一直都在試探她,也希望從她這里得知季饒的一些事情,這些她聽出來了,也愿意給她想知道的,可她還沒慷慨到把自己剝得一絲不掛地給她看的地步。
“現(xiàn)在開心就好了。”
“子默,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名字就是讓人叫的,旁人叫的,你自然也叫的。”
“你不要怨季饒,他一直都在努力,現(xiàn)實生活要顧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也有熬不住的時候。”
子默看著齊奚,思量著她的話。她怎么會不懂現(xiàn)實生活需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從前小或許不懂,可從醫(yī)院回來這段時間她懂得不能再懂了。她可以想象季饒在守了自己五年后面對自己幾乎再也醒不過來的事實,還有對父母的交代,對自己的交代,對未來的交代,心里壓力有多大。她可以盡情的想象,但也知道自己想象的再貼近事實,也不及事實的十分之一。可她最難過的,是他放棄了自己。她又被至親的人放棄了。
“怨?我能怨他什么呢?”
“如果實在要怨,就怨我吧。沒有我的話,或許你們……”
“沒有你的話,也會有別人的。季饒的媽媽從他剛上大學那會兒就計劃著讓他一畢業(yè)就結婚,他能拖那么多年才結婚,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是啊,沒有自己也會有別人的。她只不過剛好出現(xiàn)罷了。齊奚在心里自嘲著。
“我跟季饒之間,從我出事那時起也許注定就是這樣的結局。說來,加上今天,我也總不過只見過你四次,都談不上很熟,又怎么能怨你。”
“四次?”
“你一定覺得奇怪,不是只見過三次面嗎?我剛出院不久的時候見過你,在街口的公交站。”
“原來如此。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也不是在醫(yī)院小公園里那次。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六年前,那時你還未醒。我當時追的季饒有些緊,他無奈只好把我?guī)У侥忝媲埃瑥拇私^了我的念想。”
“竟然還有這一出。”子默驚詫道,“你當時沒覺得好笑嗎?他居然拿個植物人搪塞你。”
“不。你要是看到他當時的樣子,就會知道他不是搪塞我,而是很堅決地在拒絕我。也是那次,我決定把自己的心收起來。”
“卻發(fā)現(xiàn)心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子默接著齊奚的話說出這句來。看齊奚的樣子,自己說對了。見面的次數(shù)寥寥,可上次在酒店,齊奚盡管沒怎么說話,神態(tài)和舉止卻說明一切。她是愛季饒的,很愛很愛,她嗅到了。
“被你發(fā)現(xiàn)了。”
齊奚有點局促了。像偷了別人的東西,被主人發(fā)現(xiàn)。
子默的手機這時響起。是江宸。他的車子跟另一輛車撞了,一時半會兒不能來接她。子默的心立馬提了起來,確認沒有人受傷,只是車身有刮擦。
子默到吃藥的時間了。楊子謙去了稅局辦事,也不便來接她。新藥在車里暫時是吃不上的,只能回家吃。他問子默齊奚有沒有離開,她說沒有,他讓她把電話給齊奚。待電話重回自己手中,她才知江宸剛剛拜托了齊奚送她回去。
“一不留神竟然都說了一個多小時,抱歉,我這就送你回去吧。”
“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太小心了,其實我自己可以坐車的。”
“小心些好。我已經(jīng)答應他要送你回家的。不送你,我回頭也不好跟他交代。”
子默躊躇了會兒。心里不大樂意齊奚看見自己拄著拐杖的樣子,可她的話她又不便反駁。想來,全是江宸惹的麻煩,心里把他罵了一通。
齊奚本欲攔輛出租車,子默卻說去坐公車。她便扶著她來到附近的公車站,沒一會兒,就有車來了。車上最后一排沒人,子默徑直朝最后一排而去,齊奚便跟著,兩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你也喜歡坐公車嗎?”
“坐公車多好。腿腳可以伸開,街景還能看全。”
“季饒也喜歡坐。他上下班都坐公車,還最喜歡坐我們現(xiàn)在這個位置。有時靠窗沒位置了,只要他自己有位置便跟人家換。”
子默聽著把眼睛從窗外收回來。“是嗎?他以前好像不怎么愛靠窗的位置?”靠窗的位置是她喜歡的。沒有靠窗的位置,她有位置就跟人換,有時還讓季饒去跟人換,為此,季饒說過她很多次,她也沒改。沒想到,他現(xiàn)在也這樣。
“公車確實比出租車坐著寬敞,也不會太悶。不堵車的話,還是很好的。”
“這會兒看著不怎么堵車。”
她們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閑話,大約四十分鐘后,在公車站下車,剛好遇見了肖元的母親,子默便謝過齊奚,由肖元的母親扶著回家了。
江宸處理完事情后,還是決定來看一眼子默。他到的時候,子默正跟楊子謙在吃晚飯,他從中午到現(xiàn)在都沒顧上吃飯,連口水都沒喝,也著實餓了,便沒推拒他們的邀請,跟著一起吃飯。
他知道子默和楊子謙對車禍、撞車這類事是很敏感的,今天的事純粹是遇見了碰瓷的,他知道,也得讓他們知道,所以好好地解釋了一通。否則,子默這天天坐他的車出去回來的,讓人家怎么放心。

淺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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