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想象的是,秋奇還真被帶到這山中樹屋來。一座建在樹上的屋子。
而且這里的陳列出奇的正常。
地上因常年走動留下不大的裂痕。墻上掛著一把刻著粗糙花紋的雕弓起了灰,顯然是屋主人年紀太大挽不動了。桌上有一蓋上的碗和筷,秋奇打開碗內是饅頭咸菜。最讓他移不開眼睛的是那張大床,一些破布衣服墊在稻草上,被子也打了不知道好多個補丁,即是如此秋奇解下佩劍依舊躺了上去。畢竟,無論怎樣的床那都比露宿野外好的多的多。縱然是床上鋪滿了刀子,那自己還穿著盔甲不是。
老伯發問道:“賢弟,甲胄在身睡覺怕是難睡好吧。”
秋奇睜眼道:“兄長有所不知,賢弟走南闖北慣了,穿著盔甲才睡的安生。”
“欸!這話就是瞧不起老哥哥我了,來了這你就安心的睡就是了。”說完老伯還轉身將門關上以示安全。
秋奇嘴角上揚,臉龐一絲笑意抹過。連忙起身恍然道:“這倒是對的,但這盔甲脫下太過麻煩,可請兄長幫忙解下這幾個扣可好?”
老伯連連擺手后退幾步,道:“幾個扣而已,你且先脫下。老哥哥這先給你燒熱水洗洗腳。”說完竟真的拾柴忙碌了起來!
秋奇注意著老伯,發現他因為佝僂的背蹲地上拾柴顯的特別困難,特別的慢。尤其是他的臉,簡直就要趴在柴堆上。秋奇緩緩的,慢慢的解開一個扣子,因結成扣子的繩索搭著一個小小的金屬小片。只耳聽“嗒噠”聲,小片松開下墜打在盔甲上。只這輕輕一聲,臉趴在柴堆那人的耳朵就輕輕抽動了一下。
秋奇算得,穿在身上的盔甲足有七個大扣。
于是開始動手解第二個,“嗒噠”
第三個,“嗒噠”
第四個,“嗒噠”
第五個,“嗒噠”
第六個,“嗒噠”
秋奇越解越快,越解越輕松。到最后老伯耳朵的晃動就沒停止過。但這到了第七個時,秋奇反復扯動倒還解不開了。盔甲也已經斜挎在身上,倒有越解越緊的趨勢。“兄長要不來幫忙瞧瞧,最后這一個扣子怕是打了死扣。”
老伯趕忙起身走來,瞧著扣子被秋奇左手緊緊握住,又前進兩步俯身探查。這一下幾乎到了秋奇腋下。不知何故,秋奇此時感覺兩腋習習,涼快的緊。
老伯著急道:“快些把手拿開。”
秋奇雙手一松,指縫間隱約現出兩根交錯的繩索。雖相互交錯,但絕沒打成扣,只是解開后手握住罷了。
待想明白這些早已晚了。
只見秋奇右肩一耷拉,鎧甲順勢滑落。秋奇右手接住鎧甲,手腕一個翻轉就甩了過去。鎧甲卷起的風驚得桌上蠟燭火苗間或跳出來,一下子屋內驟然變的昏昏暗暗瞧不清楚。
待火苗穩定后。看著老伯被盔甲鎮住現出的邪祟原形,秋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奇知道傀奇營的甲胄煞氣極重,向來驅邪避妖,鬼神莫近。這邪祟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是害怕他身上甲胄所以設計讓他脫下這盔甲。這些秋奇都知道,但眼前這樣子的邪祟秋奇還真沒見過,更沒聽過。
秋奇皺眉俯身看著盔甲下的這團東西。被鎮住的這東西大概只有一個人頭那么大,但聲音到真不小。盔甲鎮壓下發出絕望的長叫,每一道叫聲便刮出呼呼的風,秋奇雙腳被吹得涼颼颼的像赤腳踩在冰塊上。這東西看著像是一團攪在一起的風,根本就瞧不見。如果不是鎧甲貼合出這東西的輪廓和聲聲慘叫,秋奇甚至都要懷疑自個手法不濟把鎧甲給扔偏了。
盡管疑惑,這一聲接一聲的還是聽著聒噪。秋奇于床頭拔出寶劍一劍斜刺入這看不見的正中。
“啊!!!”這又換來一聲更大的哀嚎,鎧甲下很快不斷的汩汩冒出團團清水。
“為何區區一柄劍也能重傷于我!”
只見秋奇指尖于劍柄摩挲,后又滑動至劍尖。兩根手指在劍尖輕輕一彈,“嚶嚶~嚶~”寶劍發出一聲麻雀般的鳴響。
打趣道:“不冤,歷任青霄皆鑄劍。這便是百年前第九任青霄蹇深鑄造的寶劍,傳說蹇深用了百種飛禽祭此劍,又因為不同時間擊打劍會有不一樣的鳥叫聲。故此劍叫百禽。”
秋奇又走近一腳塌在鎧甲上,怒道:“真是不長眼的邪祟,百禽寶劍都不認識,還想出來害人。”
這團東西久不作聲,繼而哀聲道:“大人既能擁得此劍想必來歷不凡,死大人手上倒也不冤。但望大人也能夠體諒小妖的難處。”
“哈?”秋奇被氣笑了,又狠狠踩了一腳問,“你在這山中害人難道還難為你了?”
這團東西又哀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妖原是這片群山中修煉千年的風妖。因千年來極少害人,所以百年前小石山起了座山神廟,來了山神誅殺群妖時也獨留小妖一命……”
“你想我也留你一命?”秋奇輕蔑道。
風妖慌張道:“不敢!不敢!后來小妖自折千年的道行在山神座下任由差遣,百年來鎖陽城的風調雨順小妖自以為盡了大力。本想著在山神座下慢慢積攢功德。然好景不長,就在昨日太陽初升之際山神廟突然塌了……”
“你可知山神廟因何坍塌?”秋奇眉角抽動,暗感有些事情或許對的上。
風妖道:“小妖僅知大概,只知幾日前這片大山最深處來了一位大仙。爾后突然霞光萬丈,山中的飛禽走獸和山神都消失了。小妖慌張了好幾日,直到昨日山神廟塌了小妖自覺已無靠山。怕這群山會有妖精襲來,為求自保故才傷人抓緊修煉。”
秋奇打開門,瞧著凄冷夜色下的群山問道:“你可知幾日前這山中來過一人?一個二十歲的男子。”
風妖道:“那人有見過。經常在山中打獵,這幾日山中野獸都沒了不知道為什么還要進山。小妖覺得奇怪就跟了他兩日,后發現他朝著大仙處越走越近,就趕忙回去了。”
秋奇摸著臉上傷疤陰惻惻笑道:“你這邪祟,我可給你一個免死的機會。我現在需要去大仙處尋幾日前進山那人,只要將大仙位置告知于我,我去了找到那人就可回來替你將鎧甲拿掉。”
“如此極好,如此極好!大人這過去道路險峻,在路上就怕能花上十日之多。小妖可用最后幾口氣將大人直接吹到大山深處,這也省了十日路途。到時就勞煩大人費些力氣回來尋下小妖。”風妖說完就連嗚咽聲也小了些。
秋奇聽著欣喜,已收劍入鞘。把風妖挪到門口,一切皆以準備就緒。可風妖此時卻一聲不吭,它這時不僅嗚咽聲就連清水也止住不往外冒了。秋奇深深地皺著眉,暗自緊握住腰間劍柄。
風妖忽然道:“大人,世間多欺騙。若大人一去不回,小妖也只得在這血鎧甲下痛苦哀嚎七七四十九日,七七四十九日后小妖元神耗盡難免煙消云散。”
“你想要什么?”秋奇臉色陰沉,手中百禽劍已出,他開始動了殺心。
風妖道:“小妖只需要大人能夠對著這天地起誓。大人誓言完畢小妖就將大人送往大仙處。”
秋奇眉頭瞬間舒展,長出一口大氣,放下手中百禽寶劍。只見在這樹屋上,秋奇迎著月色三指并攏,起誓道:“今日我門族門將秋奇于小石群山中起誓。待我到了林中大仙處,如果找見尋找之人即在起誓之日起的七七四十九日內返回此地,為身后風妖卸掉血鎧甲。若違背此誓言,妻離子散,萬箭穿心。”這每一字每一句都陣陣在群山間回蕩,聽來和今晚的月色一般凄涼。
言畢,風妖沒有一句廢話就從鎧甲下吹出大風……
其實秋奇剛剛還想問它一件事,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因為秋奇心里明白:“山中發生這么多大事風妖都不敢去找大仙問個究竟,甚至刻意的躲避。全因它只是個妖,縱然有著對鎖陽百年的功績也只是一只妖。妖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