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又偷偷溜進一行人當中,杜俊生回過頭在人群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小七看著杜俊生,有點膽怯,低著頭不敢再看他。
“杜總,那今天視察的工作就到這里結束了?”趙院長看了看手表,然后看著杜俊生詢問。
“好,大家辛苦了。”杜俊生說。
小七跟著杜俊生和院方領導一一握手道謝。
最后趙院長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小七,然后趕緊笑瞇瞇地對杜俊生說:“洪秘書氣質獨具一格,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慧眼識珠的。”
杜俊生笑了笑,不做任何回答。
療養院趙院長家里有個千金,一直對杜俊生仰慕已久。趙院長明里暗里托了很多中間人給杜俊生做媒,杜俊生都婉拒了,讓趙院長臉上實在無光。如今看到洪小七如此平凡,卻與杜俊生緋聞不斷,雖不知真假,但是想必也不是空穴來風,所以趙院長一時面子上過不去打趣兩句。
小七看著趙院長的眼神,以為他的意思是嫌棄自己隨意的穿著。小七后悔今天隨性的穿衣打扮,心里想早知道來療養院工作的,她就老老實實地穿杜俊生安排的職業裝,這下又給老板丟臉了。
杜俊生看了一眼臉色尷尬的小七,就對趙院長說:“趙院長,今天就到這里吧!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看了一眼洪小七,小七就跟在杜俊生后面離開了。
“晚上和爺爺一起吃飯吧!”杜俊生故意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對小七說,小七聽著覺得倒不像是對自己說的。
小七跟在后面,到了偏僻的地方,就小步追上杜俊生,笑著搖搖頭說:“杜總,你和爺爺一起去吧,你們需要兩個人的時間。我這里還需要整理一些會議記錄,我先自己打的回去了。”
杜俊生看到拒絕自己的小七,心里有點難過,但是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勸說她。
小七勉強地笑了笑,然后看著杜俊生轉身離開。小七看著杜俊生的背影,心里為下午的事情還真是愁煩苦悶地很,如何在適當的時機為這些老人們請命,真是個頭疼地事情。
等杜俊生走遠,小七給楊毅打了個電話,說:“二姨媽,下班有空嗎?能不能來郊區接我一下,這里有點偏遠,不好打的。”
楊毅放下電話,看著林菲菲敲門走了進來。
“楊大少爺,今晚說好陪我一起去的,你可別臨時放我鴿子!”林菲菲笑著說。
“菲菲女神,今晚我就不去了。你看我去了,又不能喝酒,又不會說話,反而給你添亂,能者多勞,這個月大單就拜托你了。”楊毅按著林菲菲的肩膀讓她坐下來,給她灌迷魂湯。
“你就嘴甜吧,每次都是這樣,再這么下去,以后他們只認我林菲菲,不知道你楊毅了,我要是另起爐灶,到時你后悔就來不及了?”林菲菲故意刺激楊毅一下。
楊毅不在乎地笑了笑說:“我的菲菲女神,我認定你了,你跑不掉的。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說完楊毅拿著外套出去了,臨到門口還用手做了加油的姿勢。
林菲菲無語地笑了笑,看著楊毅離去的背影,心里想:是啊,楊毅就是抓住了她的軟肋,讓她甘心情愿地為他賣命。但是誰能保證,一個人真的會堅持默默一輩子。
晚上,有人敲門,小七走過去打開門,一名快遞小哥微笑地讓小七簽收一下包裹。
小七簽收完,拿著包裹看到楊毅的名字,就準備打開看看。一邊打開一邊對著廚房喊:“二姨媽,你買什么東西了嗎?”
楊毅在廚房哼著小歌炒著菜,聽到小七說有個包裹是自己的。腦海里搜索一遍,最近幾天沒有網購,除了那本鬼使神差買的破書。
楊毅突然睜大眼睛,腦子冒煙,趕緊關上火,拿著鍋鏟一口氣沖到小七面前,奪下包裹,看著小七還沒打開,拍了拍胸口,小聲嘀咕一句:“幸好沒有打開。”
小七一臉無辜地看著楊毅怪異的表情,還有無厘頭的動作。
楊毅白了小七一眼,然后表情詭異地靠近小七的耳朵說了句:“以后男人的私人用品,不要輕易打開看。”說完,繼續回到廚房,還特意關上門。
小七無語地看到楊毅反常的舉動,無奈地聳聳肩,她覺得最近一段時間楊毅總是神經兮兮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楊毅關上門后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剛才因為心虛,手心流汗了。楊毅隨機冷靜下來想想,不就是買了本書,干嘛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隨后楊毅打開包裹,拿出那本書。只見粉紅色的外殼上一個碩大的禿頭腦袋,特別顯眼。那個愛情大師穿著一套白色的西裝,打了一個紅色的領結,擺了個怪異的POSS。指頭指著一顆愛心,前面印著書名:“讀懂女人心,讓她一秒愛上你。”
楊毅看著愛情大師突然覺得背脊發涼,下意識地抖了抖,雞皮疙瘩掉一地。楊毅趕緊將那本書重新包好,用眼睛在廚房里掃了一圈,終于發現了下水道柜子是個合適的地方,隨手扔了進去。
在這個城市里,總有一群人,從未相識,卻時常出現在你的面前,為你送去驚喜和期待,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這群人就是為剁手一黨殷勤奔跑在千家萬戶中的小天使們——快遞小哥。
侯蒔就是這群快遞小哥其中一員,他喜歡快遞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是每天將一件件的快遞包裹送到那些滿懷期待和驚喜的主人手里,過程是無比享受。
侯蒔喜歡在陽光下揮灑汗水,任雨水沖刷著自己古銅色的皮膚,騎著三輪小貨車,自信地穿梭在這座城市中,成為一道不一樣的風景線。
此刻已經午夜時分,最近幾天剛好是雙十一狂歡后,快遞件就像堆砌的小山一樣,為了與時間賽跑,盡快將快遞送到等待的客戶手里,給自己的物流速度加上好評,侯蒔每天不辭辛苦加班加點送,幾乎都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
侯蒔送完最后一份快遞件,用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喝了一口水,準備回家路上搞點夜宵吃吃,一天沒吃飯了,胃里難受,很難入睡。所以他決定吃飽了再睡,明天又是一場星球大戰。
侯蒔隱約地聽到一陣陣凄涼的哭聲,他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覺得自己嚇自己,估計是餓極了的緣故,人在極度饑餓和困倦的情況下,很容易產生幻覺。
侯蒔打開電梯,電梯的燈光因為午夜的原因顯得有點暗。侯蒔抬頭一看,發現電梯里躺著個人,一頭長發,大紅色的裙子趴在那里,根本看不到臉。侯蒔心里一緊,趕緊閉上眼,心想難道是這幾天沒日沒夜地跑,太過勞累,眼睛發昏,看花了眼。
侯蒔用手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再抬起頭看。突然一陣冷風從窗外吹來,侯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時躺在地上的女人聽見動靜,微微抬起頭,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幾絲細碎的頭發粘在大紅色的嘴上,讓人看了心里直發憷。那個女人眼睛周邊一圈發黑,像是死的時候受了天大的冤屈,兩行黑色的淚水直流下來。侯蒔只見那個女人難受地撐起身子,本能驅使著她的身體向前爬,靠近電梯門的時候,伸出一雙擦著大紅色指甲油的手,想要緊緊地抓住侯蒔的腿。
侯蒔的腿此時無法移動,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一樣,又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眼睜睜地看到電梯里那個女人披頭撒發在地上爬向自己,那一刻,他的心臟就像停止了跳動。
侯蒔突然呼吸緊促,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一時不知所措。他腦海突然想到了那些個午夜發生的恐怖電影,心臟跳動得越發厲害,撲通撲通的,整顆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侯蒔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鬼呀!”使勁全身力氣撒腿就跑。
侯蒔跑到樓下保安室,大叫著敲門,吵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保安員。保安員打開窗戶,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一臉沒有睡醒的樣子。
“鬼……鬼……電梯里有個女鬼!你快去看看!”侯蒔此時嚇得夠嗆,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保安員睡眼惺忪地看著侯蒔說:“大半夜發什么神經,你送快遞送昏了頭。”
“真的……真的有鬼……”侯蒔拉著保安員的手,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保安員推開他,看著侯蒔嚇得不輕,平時進進出出,兩個人也比較熟悉,保安員了解侯蒔不是精神有問題的人,就起了疑心,回頭看了看控制室的監視屏幕,電梯里的確躺了個人。
保安員不敢怠慢,拿了根電棍,趕緊拉著全身發抖的侯蒔一起過去看看,兩個人在一起總能壯膽一些。侯蒔掙扎著,嚷著不愿意過去,卻被保安員死死地拽著。
保安員打開電梯門,這時沒想到電梯里的女人翻了個身,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一雙美麗的臉露了出來,雖然臉上的妝花了,但是五官端正,白皙的脖子間還因為呼吸不停地跳動著。
“林小姐!”保安員認出這個所謂的女鬼不是別人,正是公寓的住戶林菲菲。
林菲菲下班后陪著一群人喝到很晚,才找了個代駕送她回來。飯局上喝得太猛了,紅的,白的,啤的,摻著喝,后勁太大,林菲菲十幾年的酒齡都沒法hold 住,走到公寓門口就大吐特吐起來。之后,林菲菲就完全斷片,彎彎倒倒地走了進去。
林菲菲醉得不省人事了,直接倒在了電梯里,睡了起來。電梯就這樣上上下下多少回。因為太晚了,沒有住戶出來,值班室的保安員也迷糊起來,沒有發現電梯里躺著個人。
林菲菲嘗試幾次爬起來,卻使不出來一絲力氣,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個城市里打拼,錢是賺了不少,如今喝醉酒連個扶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就趴在電梯里傷心地大哭起來。反而給侯蒔上演一場午夜驚魂,把他嚇破了膽,鬧了這一出。
“趕緊得,幫忙把林小姐抱起來。”保安員看見林菲菲搖搖晃晃,隨時會栽跟頭,就按住電梯對侯蒔說。
“我?”侯蒔看見情況緊急,也沒多想,立刻進入電梯,抱起林菲菲,然后跟著保安員到了門口保安辦公室。
保安員一邊拿備用門卡,一邊得意地對侯蒔說:“我一眼就認出是23樓的林小姐,這么個大美女進進出出,誰能沒有印象,你怎么把她看成女鬼了。”
“哥,當時那情景,任誰都會嚇一跳。”侯蒔抱著林菲菲吃力地說。雖說懷里的林菲菲不重,但是侯蒔因為送了一天的貨,加上剛才嚇了一場,肚子餓,身體有些疲憊,所以有些力不從心,不堪重負。
保安員找到門卡,笑著對侯蒔說:“你就好人做到底,幫忙抱著林小姐,和我一起送到房子里。”
侯蒔人特別實在,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林菲菲,怕她出事,畢竟保安員是個男人,保不齊經不住誘惑,對林菲菲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面對人性,侯蒔這么多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也算悟出了些心得。侯蒔謹慎考慮,同意抱著林菲菲跟著保安員一起去了。
保安員打開門,亮了燈,肉絲和老豆警覺地叫了幾聲,看到林菲菲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送回來,就一起沖了出來,準備進攻。侯蒔嚇了一跳,看到兩只巨犬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就嚇得腿發抖,心里感嘆這個美女是多沒安全感,家里養著兩條如此兇悍的看門狗。
保安員對于兩只狗是個熟臉,趕緊呵斥了一聲:“肉絲,老豆,別叫!你們主人喝醉了,倒在電梯里,我們送她回來,別叫了,半夜吵醒別的住戶影響就不好了。”
“這樣行嗎?它們只是兩條狗,能聽懂人話?”侯蒔懷疑地問,抱著林菲菲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這是兩只拉布拉多犬,智商很高的,應該能聽懂,只要看出我們不是壞人,它們就不會繼續攻擊。”保安員笑著對肉絲和老豆說。
肉絲和老豆相對看了一眼,就沒再繼續叫,而是讓開一條路,跟在侯蒔后面。
侯蒔抱著林菲菲往臥室走,驚訝地說:“真是神了!”
侯蒔將林菲菲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林菲菲突然想吐,侯蒔趕緊拿來垃圾桶,林菲菲就大吐特吐起來,滿屋子酒氣熏天,臭烘烘的味道。
老豆和肉絲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蹲在旁邊守著林菲菲,隨時待命。
保安員看見侯蒔是個老實人,沒有什么壞心眼。而林菲菲醉成這樣,肯定得有人照顧,就笑著對侯蒔說:“快遞小哥,要不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留下來照顧她一晚。城市里的人,看似光鮮,可憐一個人住,哪天死了都沒人知道。前幾天電視上還報道,國外一個離婚后單身女性帶只狗獨自住著單身公寓里,后來女主人心臟病突發死了。過了幾天發出惡臭味,鄰居發現不對勁報了警。警察打開門,場面太觸目驚心,女人的尸體已經饑餓難耐的狗吃得只剩下一個頭了。”
侯蒔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再看到旁邊蹲著的老豆和肉絲,就摸了摸肉絲的頭,對她表示友好。侯蒔看到重新躺在床上的林菲菲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憐惜,就硬著頭皮答應了,留了下來。
肉絲從侯蒔的掌溫中感覺到他是好人,就看了一眼老豆,告訴他:“老豆,我們出去吧,我覺得他不像壞人。”
老豆不認同肉絲的感性,任何時候對于陌生人,還是防備一些為好。面對人性的軟弱,再好的人只不過是,他還沒有遇到受不住的誘惑。如果違背道德的成本相對巨大的誘惑顯得無足輕重,再清正廉潔的人也會變成貪官。
肉絲實在不理解公狗的世界,于是搖搖尾巴出去了,留下老豆一個人守在床邊。
侯蒔打了一盆溫水,用毛巾小心地擦拭著林菲菲的臉,脖子,胳膊。林菲菲一張干凈漂亮的臉很快就出現在侯蒔眼前,侯蒔一時驚嘆看出了神。老豆在一邊低吼幾聲,侯蒔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如此盯著一個陌生女人看,實在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行為。
侯蒔將林菲菲的鞋脫了,讓她平躺在床上,然后幫她蓋上被子。侯蒔本想幫林菲菲換掉身上的臟衣服,但是他是個傳統的男人,一直認為男女授受不親,不能隨意脫掉一個女子的衣服,哪怕閉著眼睛,也不行。
侯蒔將一杯白開水放在林菲菲床頭,做完這些事,看了看表,已經凌晨四點了,看來這一夜是別想睡了。侯蒔看到林菲菲正睡得香甜,就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關上門的瞬間,看了一眼趴在床頭的老豆,心里對狗有了一絲敬意,想起自己以前愛吃狗肉的癖好,頓時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清晨的第一束陽光射了進來,林菲菲身體里的生物鐘催促她機械性地醒來。林菲菲睜開眼睛,覺得頭疼得要裂開一道口子似的,瞇著眼睛看了看趴在床頭的老豆,欣慰地笑了笑。
林菲菲習慣性地下床找拖鞋,沒想到一腳踩中了正在打盹的侯蒔,侯蒔大叫一聲“嗷!”
林菲菲大吃一驚,趕緊站在床上,拿起枕頭看著侯蒔大叫:“小偷,你膽子好大。”
侯蒔揉著發疼的肚子坐了起來,著急地看著林菲菲解釋說:“我……我……你……你……你誤會了。”侯蒔小時候就有這個毛病,越是著急,就越結巴。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你要是亂來,我馬上報警。”林菲菲下意識地到處找自己的手機。
“小姐,你真的……真的誤會了!”侯蒔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站起來對林菲菲說。
林菲菲看到侯蒔站了起來,以為他要行動,拿著枕頭就猛打侯蒔的頭,一時間,臥室里下起了鵝毛大雪。
林菲菲掛掉了物業電話,了解完事情的經過。林菲菲表情復雜地看著坐在地上鼻青臉腫的侯蒔,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絲愧疚,幾絲溫暖。如今,在這個現實到骨干,功力到錐心的城市里,人與人之間,還存著這樣一份真情,就跟中了彩票一樣驚喜。
林菲菲站了起來,圍著侯蒔轉了一圈,就像看熊貓一樣看著他,然后笑著說:“這里有沙發,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我衣服臟,怕弄臟了您家的高檔家具。”侯蒔因為林菲菲的不信任,心里有點難受,覺得她骨子里就瞧不起自己,有點嘔氣地說。
林菲菲聽著這句話,自尊心作祟,以為侯蒔再諷刺自己,立刻收起笑容,板著臉說:“你可以走了。”
侯蒔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過了,站了起來,從廚房里端出來一個鍋子放在餐桌上,看著坐在沙發上生氣地林菲菲說:“喝了酒胃難受,記得喝點粥,會舒服一點。”
侯蒔說完,看到林菲菲始終沒有回應,就拿起地上的衣服,準備離開。
林菲菲強壓住眼眶里打轉的淚水,轉過頭笑著對侯蒔說:“喂~那個人~謝謝!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侯蒔看到林菲菲發紅的眼睛,蒼白的臉蛋,緊鎖的眉毛,心里有一種沖動,如果可以,我愿一輩子守護在你身邊。此刻,侯蒔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說服自己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