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星星對(duì)(duì)原倩陽(yáng)軍的情況有所耳聞,自從原軍正因“雙偽”牽連獲罪后一蹶不振,從此皇室私軍的排場(chǎng)(chǎng)待遇一樣不少,曾經(jīng)(jīng)的威名和實(shí)(shí)力卻一去不回。她尚且不愿意用“宸陽(yáng)”來(lái)稱呼自己新的部署,至少在她扭轉(zhuǎn)(zhuǎn)局面前,她心中這還是倩陽(yáng)軍而非宸陽(yáng)軍。
“雙偽”之后女皇先是頹廢了一陣,后來(lái)雖然有了帝姬并振作起來(lái),但是千頭萬(wàn)緒,焦頭爛額,初時(shí)(shí)也無(wú)暇顧及倩陽(yáng)的情況。再后來(lái)雖然有聽(tīng)說(shuō)倩陽(yáng)軍不像話,但也只是申斥了一番,并沒(méi)有動(dòng)(dòng)真格,酈星星猜測(cè)(cè),這大概是對(duì)(duì)亡夫的舊部有幾分不舍的緣故。
在酈星星看來(lái),女皇陛下早年那是何等意氣風(fēng)(fēng)發(fā)(fā),今天的帝姬頗有當(dāng)(dāng)年女皇的風(fēng)(fēng)范,但是“雙偽”之后,女皇行事平穩(wěn)(wěn)許多。酈星星知道以左相東方無(wú)雙為首的士林對(duì)(duì)此頗為滿意,但是她這個(gè)(gè)風(fēng)(fēng)里來(lái)雨里去的戰(zhàn)(zhàn)士雖說(shuō)不至不滿,但還是更懷念當(dāng)(dāng)初的女皇,也因而更愛(ài)戴帝姬。帝姬前段時(shí)(shí)間朝貢大典拿幽王開(kāi)刀更是大快人心,因?yàn)欏半p偽”時(shí)(shí)和封王力戰(zhàn)(zhàn)卻沒(méi)能得到應(yīng)(yīng)有的獎(jiǎng)(jiǎng)賞的那部分人,不由得心里更親近帝姬幾分。
“雙偽”之戰(zhàn)(zhàn)時(shí)(shí)酈星星已經(jīng)(jīng)是尉官,戍衛(wèi)(wèi)晉地,沒(méi)有直接卷入,卻因?yàn)槁臍v上和“雙偽”沒(méi)有太大糾葛,父親又是鉻地人,自己也在鉻地長(zhǎng)(zhǎng)大,所以調(diào)(diào)往周狄邊界,任職鉻地。她沒(méi)有卷入“雙偽”,不代表沒(méi)有感情傾向,她其實(shí)(shí)沒(méi)有讀過(guò)多少書,但不用讀多少書也明白封王不臣是社稷之禍。她三十三歲就升到少將自然有自己的兩把刷子,她在鉻地的舊軍有御封的“電掣之師”之名,不是作戰(zhàn)(zhàn)最快的,也不是最猛的,但是把快和猛平衡的最好的。
有這樣的舊部,她當(dāng)(dāng)然輕易不愿意轉(zhuǎn)(zhuǎn)調(diào)(diào)到倩陽(yáng)軍,但她還是來(lái)了,要想得知其中關(guān)(guān)竅,就不得不提起周國(guó)(guó)軍隊(duì)(duì)里一個(gè)(gè)升遷門檻,那就是非特殊情況,四十歲之前少將已經(jīng)(jīng)是頂天了。但她三十三歲就已經(jīng)(jīng)是少將,這意味著如果她不立下不世之功,接下里七年就不會(huì)(huì)有再升遷的可能了。而且她還有要命的第二個(gè)(gè)短板,那就是她未經(jīng)(jīng)過(guò)正規(guī)(guī)軍事教育,換言之她不是軍事學(xué)(xué)院出身,而是從士兵一步一個(gè)(gè)腳印靠立功和熬資歷走到今天的地位的。
酈星星算是出身貧寒,她那個(gè)(gè)皇畿地區(qū)(qū)嬌小姐的母親跟做皮毛小生意的鉻地牧民父親一番海誓山盟,但沒(méi)幾天就卷包跑了,一分錢沒(méi)給家里剩下。酈父只得帶女兒回鄉(xiāng)(xiāng)謀生活,但經(jīng)(jīng)這一番損失酈家再?zèng)]能東山再起,父女二人在藍(lán)(lán)天白云碧水青原間相依為命。酈星星十六歲就離家,為了成為一個(gè)(gè)和母親不同的負(fù)(fù)責(zé)(zé)任的人,頂天立地的人,為了緩解一貧如洗的家庭境況,盡一份孝心讓父親安度晚年,她毅然從軍。
這種種讓她成為了一個(gè)(gè)不愿浪費(fèi)(fèi)時(shí)(shí)間和資源的人,也讓她成為了一個(gè)(gè)行動(dòng)(dòng)力強(qiáng)(qiáng)勁的人。如果有不足,那就把不足補(bǔ)(bǔ)全,她明白經(jīng)(jīng)驗(yàn)(yàn)和直覺(jué)不能支持她走得更遠(yuǎn)(yuǎn)。于是“電掣之師”的統(tǒng)(tǒng)帥一紙進(jìn)(jìn)修申請(qǐng)(qǐng)搖身一變尋求深造,而她最不缺的就是吃苦精神,在學(xué)(xué)習(xí)(xí)這個(gè)(gè)事情,刻苦要比天才可靠。一年半后酈星星學(xué)(xué)成......沒(méi)有歸來(lái),她趕上了特考。酈星星不是很會(huì)(huì)鉆營(yíng)(yíng)的人,但也不會(huì)(huì)讓機(jī)(jī)會(huì)(huì)從指間溜走。她把進(jìn)(jìn)修論文潤(rùn)(rùn)色幾分,遞去特考,轉(zhuǎn)(zhuǎn)眼就獲得了開(kāi)府宣見(jiàn)的機(jī)(jī)會(huì)(huì),進(jìn)(jìn)而獲得帝姬的信任,接受整肅倩陽(yáng)軍的任務(wù)(wù)。
她既然接了這個(gè)(gè)使命,就不會(huì)(huì)讓帝姬失望。出發(fā)(fā)前帝姬并沒(méi)有吩咐太多,反倒是帝姬監(jiān)(jiān)事如此這般頗為神秘地交待一番,酈星星也懶得多想其中關(guān)(guān)竅,她眼中帝姬監(jiān)(jiān)事雖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jīng)人,但跟帝姬絕對(duì)(duì)是一條心,他的意思就是帝姬的意思,帝姬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倩陽(yáng)軍沒(méi)有準(zhǔn)(zhǔn)備接待,至于是她來(lái)得太急來(lái)不及通知還是故意為之她不感興趣,也許任瑞安別有深意所以故意不通知,不過(guò)不接待的動(dòng)(dòng)機(jī)(jī)并不能改變倩陽(yáng)軍接下來(lái)要經(jīng)(jīng)歷的一切。她也不央人帶路,倩陽(yáng)軍的軍營(yíng)(yíng)布局她爛熟于胸,新軍正梁敞的脾性她也有提前了解清楚,所以一徑往一號(hào)(hào)訓(xùn)(xùn)練場(chǎng)(chǎng)去就是,看也不看一眼身邊滿頭大汗的帥氣接待兵。
一號(hào)(hào)訓(xùn)(xùn)練場(chǎng)(chǎng)是曾經(jīng)(jīng)是倩陽(yáng)軍最精銳的承翼才能使用,承翼曾經(jīng)(jīng)是皇夫護(hù)(hù)衛(wèi)(wèi)。未及正午,梁敞親自盯著訓(xùn)(xùn)練,整個(gè)(gè)倩陽(yáng)軍的大結(jié)(jié)構(gòu)(gòu)需要重建,但同時(shí)(shí)也需要樹立一個(gè)(gè)嶄新的承翼營(yíng)(yíng)作為榜樣雙管齊下。酈星星不知梁敞出于什么原因排斥她,但他的行事方式跟她很契合,但話又說(shuō)回來(lái),只是行事方式契合,脾性不投也是白搭。理論上梁敞是上級(jí)(jí),酈星星不排斥聽(tīng)從他的調(diào)(diào)配,但一個(gè)(gè)上級(jí)(jí)未經(jīng)(jīng)接觸就對(duì)(duì)下屬表現(xiàn)(xiàn)出厭惡感,她又不得不懷疑梁敞的胸襟。
“梁軍正。”酈星星立正一禮,面前發(fā)(fā)色花白的老將軍精神抖擻,和她熟悉的高級(jí)(jí)軍官一般會(huì)(huì)有的鷹一般銳利的眼神不同,他有著棕熊一般的眼神,身材高大,而且——她不是顏控——但自己的新上司真是個(gè)(gè)帥老頭。回想起入營(yíng)(yíng)以來(lái)映入眼簾的一張張面孔,酈星星不由得腹誹,倩陽(yáng)軍戰(zhàn)(zhàn)斗力早不如當(dāng)(dāng)年,卻沒(méi)丟掉自衛(wèi)(wèi)遠(yuǎn)(yuǎn)朝時(shí)(shí)代就廣為流傳的“顏值軍”稱號(hào)(hào)。由軍正至伙夫,無(wú)一不是帥哥美女,不過(guò)酈星星倒沒(méi)什么壓力,她也是軍中一枝花。
“酈中將。”不是酈軍副,看來(lái)梁敞是真的不認(rèn)(rèn)可自己。
“請(qǐng)(qǐng)梁軍正先叫停訓(xùn)(xùn)練,我有指示要轉(zhuǎn)(zhuǎn)達(dá)(dá)。”酈星星道。
“酈中將,我的職責(zé)(zé)是重整倩陽(yáng)軍,第一要?jiǎng)?wù)就是整肅紀(jì)(jì)律,如果訓(xùn)(xùn)練可以因?yàn)櫚奐У囊粋€(gè)(gè)指示隨便叫停,紀(jì)(jì)律未立已破,后果如何,酈少將是‘電掣之師’出身,不可能不知曉,說(shuō)起來(lái),‘電掣之師’不正是以軍紀(jì)(jì)嚴(yán)(yán)明,上行下效著稱的。帝姬一個(gè)(gè)指示可以叫停訓(xùn)(xùn)練,以后上了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她一個(gè)(gè)指示也能改變戰(zhàn)(zhàn)術(shù)(shù),進(jìn)(jìn)而影響戰(zhàn)(zhàn)略,是這個(gè)(gè)意思么?。”梁敞語(yǔ)勢(shì)(shì)凌厲。
其實(shí)(shí)這是個(gè)(gè)很尖銳的問(wèn)題,酈星星算是窺見(jiàn)了幾分梁敞的心理。炎傾只做最高決策,決定打不打和打誰(shuí)的問(wèn)題,至于怎么打,她多謙虛地采納將軍和幕僚們的意見(jiàn)。炎天宸也會(huì)(huì)這樣么?她現(xiàn)(xiàn)在還是個(gè)(gè)孩子,但等她不是孩子的那一天,她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插手最高決策之下的戰(zhàn)(zhàn)略決策?她比母親聰明得多,也接受了更加完備的軍事教育,但是紙上談兵誰(shuí)都會(huì)(huì)。如果她以皇權(quán)(quán)插手戰(zhàn)(zhàn)略乃至戰(zhàn)(zhàn)術(shù)(shù),指點(diǎn)(diǎn)江山一番,搞出外行領(lǐng)(lǐng)導(dǎo)(dǎo)內(nèi)(nèi)行的問(wèn)題,危及社稷又怎么辦?酈星星對(duì)(duì)炎天宸有信心,并相信她的素質(zhì)(zhì),但看起來(lái),梁敞并不相信,并打算借此機(jī)(jī)會(huì)(huì)上綱上線一番。
“這不是帝姬的指示,是傾尊陛下的御令,請(qǐng)(qǐng)聯(lián)(lián)通全軍,我?guī)Щ貋?lái)一位‘绹橌舆x!貶B星星如是說(shuō),她來(lái)之前帝姬確實(shí)(shí)從女皇處為自己要來(lái)了“狐假虎威”的許可,涉及倩陽(yáng)軍的事務(wù)(wù),她可以先行動(dòng)(dòng),回頭再打報(bào)(bào)告補(bǔ)(bǔ)丁。但她其實(shí)(shí)不太想使用這個(gè)(gè)權(quán)(quán)力,一來(lái)傻子都知道這是把雙刃劍,好用是好用,但用多了就是自己找死。二來(lái)什么事都用帝意去壓別人,只能帶來(lái)表面的服從而不是發(fā)(fā)自內(nèi)(nèi)心的敬服,她是來(lái)重建倩陽(yáng)軍的,因而必須讓部下心服才行。所以酈星星打定主意,這次用過(guò)之后,以后要少用。
果然,梁敞一臉“不過(guò)如此”表情,但還是服從了帝令。
果然是老朋友,倩陽(yáng)軍無(wú)人不識(shí)(shí)的因收受賄賂和敗壞軍紀(jì)(jì)被問(wèn)罪的前軍正曾清艷回到了她離開(kāi)不久的舊部,雙手反銬著被用直升機(jī)(jī)直接送抵。全軍將士都通過(guò)終端看到了這個(gè)(gè)曾經(jīng)(jīng)欺上瞞下、罪行累累的女人走下機(jī)(jī)室,她面色慘白,仿佛已經(jīng)(jīng)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
“不少人可能等著我長(zhǎng)(zhǎng)篇大論一番,或者開(kāi)個(gè)(gè)什么歡迎會(huì)(huì)。但這不是這只軍隊(duì)(duì)以后的作風(fēng)(fēng),你們的名字是宸陽(yáng)軍,這個(gè)(gè)名字意味著什么我無(wú)需多言,那些繁文縟節(jié)(jié)我們統(tǒng)(tǒng)統(tǒng)(tǒng)不必要,所以今天我們直入主題。”酈星星側(cè)(cè)目看向梁敞,老將軍雙瞳中的怒火難以也不必遏制。
“這只軍隊(duì)(duì)今天就要重生,比起其它儀式性的東西,我們需要更能震撼人心的方式,我們必須記住這一天,脫胎換骨的一天。”酈星星沒(méi)有刻意演說(shuō)的慷慨激昂,“曾清艷已經(jīng)(jīng)被判處死刑,我獲得許可把她帶回來(lái),是要讓諸位見(jiàn)證她的末路,還清白以這只被她玷污的隊(duì)(duì)伍,還公平以被她的行為傷害過(guò)的將士。以后,敗壞紀(jì)(jì)律者,她,就是前車之鑒。”
宸陽(yáng)軍新軍副親手處決前軍正的景象永遠(yuǎn)(yuǎn)刻印在她下屬的心中,她終結(jié)(jié)倩陽(yáng)軍的過(guò)去,并宣告宸陽(yáng)軍的未來(lái)。對(duì)(duì)于有良心的老兵們而言,他們憤恨已久的毒瘤終于獲得懲罰;對(duì)(duì)于心懷其它念頭的那批人而言,這是一個(gè)(gè)再好不過(guò)的震懾;對(duì)(duì)于新補(bǔ)(bǔ)充的兵員來(lái)說(shuō),他們感受到了新軍副的決心,他們也將展現(xiàn)(xiàn)出嶄新的面貌。
酈星星知道這番舉動(dòng)(dòng)不可能糊弄梁敞,緩解兩人之間的矛盾,但是梁敞多恨曾清艷,她處決曾清艷就讓他覺(jué)得有多暢快。這就是機(jī)(jī)會(huì)(huì),也不枉她和帝姬監(jiān)(jiān)事衛(wèi)(wèi)植想到一起去,申請(qǐng)(qǐng)將曾清艷的處決定在宸陽(yáng)軍營(yíng)(yíng)。不論如何,宸陽(yáng)軍軍副走馬上任,她跟新上司,以及這只舊瓶裝新酒的隊(duì)(duì)伍,還要共同努力很長(zhǎng)(zhǎng)時(shí)(shí)間。

唯氏明空
本章情節(jié)(jié): 這章和上章梁敞的可以對(duì)(duì)比著看,酈星星和梁敞都是軍人,但是對(duì)(duì)炎氏母女的看法幾乎完全相反,這可以說(shuō)是人生經(jīng)(jīng)歷和價(jià)(jià)值觀差異造成的。這兩人加上永遠(yuǎn)(yuǎn)不著急的任瑞安,宸池日常應(yīng)(yīng)該會(huì)(huì)很有趣,可惜不能寫太多,不然有水字?jǐn)?shù)之嫌。 本章人物: 驪星星:炎天宸派來(lái)宸陽(yáng)軍主持整肅的空降實(shí)(shí)際執(zhí)(zhí)行者,三十五歲的御姐絕世大美女,鉻地出身,從軍戍守周狄邊界十五年,特考得到炎天宸的賞識(shí)(shí)。